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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依依洗漱完穿好衣服出来的时候,阿筝和顾凉城已经在客厅等她了。她一眼看过去,阿筝倒是如常,只是顾凉城的脸色不大好看,又不像是生气,但绝对不是平时的样子。
她走过去,“你昨晚没睡好啊?”
顾凉城眼风都没丢给她一个,只是睨阿筝一眼,“走吧。”
啧,这德行,以后哪个女人敢要啊。韩依依在心底吐槽着,却又转念一想,最近顾凉城确实也挺糟心的,发生了这么多事,哪件他不得上心。
由于顾凉城国外的车还没有运回来,所以只能喊滴滴坐。
前些日子的空姐滴滴遇害案是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说是凶手欠了钱还不上所以最后选择报复社会,自己还投河自尽,丢下一堆烂事给自己的老父亲。
这新闻出了之后,韩依依还没有坐过滴滴。
等三人下去的时候,滴滴车司机已经在等。顾凉城拉开后座门,等她们两个都坐进去后自己则坐到前方去。
顾凉城系好安全带,余光注意到司机透过后视镜不住地打量着,于是提醒,“怎么,还不出发吗?”
闻言,司机立马拉手刹踩油门,“马上出发。”说着他又朝透过后视镜觑一眼,“我就是看后座那个姑娘有点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哪儿呢?
到底在哪儿见过?
后座的阿筝唇色渐渐转白,一点点抽丝剥茧般,她垂下头,不敢去迎镜子中司机的投来的目光。
怪就怪,这几日的连城早就被席家老总被害,潘丽坠楼的事搞得沸沸扬扬;所有沾边的人都被挖了出来,最大程度地进行曝光,不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她自然是难逃其中。
与此同时,韩依依不动声色地握紧阿筝的手,皮笑肉不笑地说,“一见到好看的女孩子就觉得在哪儿见过,现在搭讪的方式都已经这么老套了吗?是不是啊?”
司机有些尴尬,不再说什么,讪讪一笑的同时感受到身边一股强大的气场。余光一瞟,明明身边这个男人没有看自己,怎么硬是感觉有股实实在在的压迫感?搞得司机立马挺直腰杆坐好,目视前方,再也不多嘴。
阿筝垂下头颅,静静看着自己手心的脉络,错综复杂,像是被纠缠住的命运一般。旋即,耳边传来依依隐约的一声叹息。
她也会经常一个人的时候问自己,到底做错什么了?
整件事情中,她都仿佛是个局外人,没有着手任何事情,并没有参与在其中;可是她也并不能够完完全全地做一个局外人,因为牵涉其中所以难逃其咎,她没有办法,她是温冬芸的女儿。
有那么一层关系,所以硬生生给她贴上标签——罪人。
——
约莫二十分钟,车子缓缓在南雅门口停下。
头顶是冬季薄雾,清晨行人稀疏,呼吸之间看得见有白气从口中喷出来。
阿筝开门下车,目光落在南雅大门,不知道来过多少次的地方,只是这次她是来做检查的。关车门的时候,听见司机笑嘻嘻冲顾凉城说,“先生,记得给我个五星评价啊。”
顾凉城在下车确认订单的时候,没有犹豫地,给了个一星评价。
三人将将进入医院,便迎面撞上了身穿白大褂纤尘不染的顾子初;他站在科室门口,修身挺拔,眉眼浅淡,本准备进去的时候余光一扫,便转了脚尖望向这边来。
阿筝看着他,想抬步朝他走过去时,忽而想起身边还有一个顾凉城。她的手下意识的抚住小腹,凉城本就因此事不悦,可不能再惹他生气。
韩依依缺根筋似的,“阿筝,顾教授在那里。”
阿筝眼一跳,我自然是看见了……那端的顾凉城倒是不迟疑,抬脚便朝这边走过来,谁也没看,目光始终落在阿筝身上。
人至跟前,阿筝才堪堪开口,“你这么早就来医院了啊……”说话的时候小心注意着顾凉城的脸色,却发现此人是眉眼不惊无波无澜。
“嗯,有台手术要做。”末了,顾凉城又补问一句,“你这么早来医院做什么?”
“昨晚胸口又痛,我记得你说过没事,可哥哥硬是要带我来医院做检查。”阿筝说着,字里行间充满的是信任。
闻言,男人缓缓敛住眼底眸光。
阿筝没有捕捉到他情绪的微妙变化,只是看见男人在下一秒对顾凉城有礼地说,“顾先生,借一步说话。”
……
医院走廊尽头,二人面对面而立。
顾子初掏出烟盒,打开,低头咬出一支烟来,又望向对面的靠墙而立的顾凉城,将手中的烟盒递过去,示意他也来一根。
“不抽烟。”
挺好,毕竟抽烟有害健康,顾子初默默揣回烟盒。
顾凉城也不着急,耐性地看着对面男人用银色火机打出橙色焰头,然后点上香烟。白色烟雾腾腾,妖娆地拢住男人精致温尔的脸庞……
时间从空气中分分秒秒流过,也从尽头窗外的天空中划过。
香烟染到一半时,顾子初才缓缓开口道,“不用给阿筝做检查了。”他在烟雾中眯起狭长的眸,没等对面人问句为什么,又紧接着说,“天生性心脏病。”
咔嘣——
似有什么碎掉,无法缝合拼接。
子初在顾凉城的眼底,看见了深不见底的诧异;也看见了颇为复杂的心疼。
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男人,能够有如此大的情绪波动,只能说明阿筝之于他来说,是怎样的重要。
“嗯?”
沉默半晌,顾凉城只从喉间发出一个“嗯”?
他觉得不用再重复第二遍,只是强调道,“我怕对她有太大的影响,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告诉她。外加她的这个病潜伏期太长太久,我之前问过她说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所以我认为,只要阿筝保持心情愉快,平时注意——”
“是吗?”
对话被顾凉城突兀打断,他望过去,看见的是顾凉城眼底惊人的凉。
顾凉城说:“你以为隐瞒住阿筝就可以作为什么事情都没有吗。万一哪天突然发病严重,你担得起这个责吗?我就这么一个妹妹,我这次回国看见你们家里人对她的态度,你认为你们还有可能吗?”
哪怕阿筝肚子里面有他的孩子,也绝无可能。——他不会忘记顾家的那一张有一张令人厌恶的嘴脸。
“呵。”一声冷嘲从顾子初嘴中溢出,他笑了,笑得近乎不近人情,“你可别把话说得这么死。于情于理,那不仅仅是我的家里人,也是顾凉城的家里人。我身子里的骨是顾家的骨,血肉也是顾家的血肉;可是请你也别忘了,你身上的骨血,也是顾家的。”
一席话说得云淡风轻,倒是彻底激怒了顾凉城。
“我稀罕?”顾凉城迈步上前,目光凉凉,似寒一般。他重复又问一遍,“你以为我当真稀罕?”
什么顾家,什么家族,顾凉城从头到尾都不屑至极。
顾子初将手中快要燃尽的烟头摁灭在旁边垃圾桶顶,他不再反驳。看来这个男人,是厌恶极了顾家,并且不想要沾染上半分上关系。
可是又想到那天爷爷老泪纵横地嘱咐他,一定要将这顾凉城带回家里去。
谈何容易?
他沉默半晌,望着周身散着戾气的顾凉城,不急不缓道:“不管怎么说,你是顾家人,这即便是否认都无法改变的事实。说到我爷爷,你也该敬杯茶的。”
旋即,是顾凉城冷笑不止的回答,“你们顾家的门,我是不会踏一步的。哪怕是半步,我也不会。”
笃定无比,张狂凉薄。
有一瞬,甚至在顾凉城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顾子初在心中辗转酝酿,还想说点什么,只是对面的男人眉眼凉得惊人。看来,这个话题是没办反继续下去了。
于是话题重新回到阿筝身上。
到底告不告诉她?
“告诉她也只是徒增烦恼,何必?”子初尽量站在一个医生的角度来分析,“最近阿筝经历的事情够多,如果这个时候再告诉她的话,岂不是火上浇油。”
顾凉城显然有着相反意见,“她自己本身也是学医,一次两次还可以,次数多了能瞒得住什么?更何况,现在她对自己身体情况的认知完全是建立在对你的信任上。”
两人你一席话,我一席话,不相上下。
一时间,剑拔弩张,火烟味弥漫在医院走廊的尽头。
“我是她哥哥。”
“我是她丈夫。”
顾凉城眉心微蹙,抬眸看过去,“你们领了证?”末了之后追问一句,“什么时候的事情?”
子初只是挑挑眉,“已有几月。”
怀孕,偷偷领证,还有什么是你乔筝不能做出来的?想到这里,一股闷火不由自主地漫上心头,顾凉城却还是喜怒不形于色,一言不发。
诡异的沉默充斥在二人之间,既已成定数,那现下他能够做的也只有接受罢了。
顾凉城不再多作言语。
最后,两人一致决定,阿筝的身体情况她自己需要知道,但是不会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面。确实,近期来发生的事情,已经将她压得喘不过气。不能在这个时候告诉她。
沉默间,一名护士小跑过来,提醒顾子初,“顾教授,等下您有一台手术,该进科室准备了。”
“好。这就来。”
子初朝着顾凉城颔首示意,旋即转身跟着小护士离开。
顾凉城立在原地,心中五谷陈杂;他甚至听着温冬芸的一系列作为,都没有过这般感受,顶多蹙蹙眉,道声“这样啊”。
而此时此刻,胸腔伸出传来紧缚感,压得他透不过气。
阿筝已经很不易,为什么偏偏是她?哪怕让他来替,他也心甘情愿,这么一个妹妹,实在不想她遭太多苦难。
只是不管如何,阿筝,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护你周全。
——
韩依依和阿筝二人坐在医院大堂内的长椅上等着,期间,韩依依忍不住好奇,“阿筝,你说这两个大男人说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阿筝眉间轻蹙,她怀孕的事?
想到这里,不由心微塞,那哥哥岂不是端着兴师问罪的态度去了?不对,明明是子初要借一步说话……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与她脱不了关系。
咕噜噜——
耳边传来依依肚子抗议的声音。
阿筝问:“饿了啊?”
“我老早就饿了。”韩依依如实答。
昨天的她因为吃醋搞得没吃两口东西,今儿一大早又陪阿筝一起来医院。她没说,肚子倒先抗议起来了。
阿筝失笑,“叫你昨天不好好吃东西,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对面张记买点早餐。”
在起身的时候却被依依拉住,“我去吧,你在这儿等着。”
正欲起来,阿筝却打断她,“你可别,大路痴一个,出了家门东南西北都找不到的人。我还真怕你一出去就走丢了。”
韩依依耸耸肩膀,没话讲,只好接受。
今天周一,排队挂号处果然也是排着长长的队伍。排队人群中,有中年大叔眼袋厚重,时不时抖抖腿象征着不赖烦;也有年轻母亲抱着婴孩,怀中的小娃娃时不时发出一声“噫”。
要知道,像南雅这种大型医院,专家号永远预约不到,上次听说顾子初一张专家号,被黄牛炒到好几千还有人抢着要。啧,真令人咋舌。
思索间,面前突然多出个人,投下的影子印在了韩依依的鞋面上。
抬眼,怔住——
——你们不知道宋思媛追着顾凉城出国了嘛?
——听说宋思媛倒追顾凉城好几年啊,别人可是校花。
——宋思媛和顾凉城一看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等对得很!
面前立着身穿明黄A字套裙的女子,有着一张美到傲兀的脸庞,带着一种攻击性的美貌;青黛般的眉描得很精致,微上挑的眼角带着妩媚,眼角裹不住水眸泛出的光。她就那么立在那儿,就微微一笑,便已然自成一幅画。
“宋宋宋思媛?”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韩依依有些结巴。
“好久不见啊。”宋思媛落落大方地同她打招呼,随意抬手撩了撩耳边碎发,“我刚刚看见你,还以为看错,走近一看真的是你。”
韩依依促狭站起身,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个什么劲儿。她也想微笑,却发现嘴角僵硬得很,扯出一抹极不自然的笑,“是啊,好久不见。”
宋思媛的变化真的很大——
倒不是说面容,她依旧很好看,毕竟从前的宋思媛就很好看。只是褪下校服的宋思媛,多了成熟稳重,也多了气质优雅,眼角眉梢都在发着微光。
嗯,比以前还要完美了。
宋思媛打量她,捕捉着她眼底的一丝慌乱,然后笑笑:“你可真是一点都没变,只是个头长高了些。”
她以前也没有很矮吧。
韩依依觉得医院的消毒水有问题,搞得她此刻快不能呼吸。她努力维持着脸上那快要挂不住的笑,努力找话题:“昨天才听说你也回国了,真巧啊。”
“对呢,和凉城一起的。”宋思媛依旧在笑。
凉城凉城,为什么要叫得这么亲热?
当时宋思媛和顾凉城同上美国一所大学,二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就算一个学校不小,但是宋思媛要见顾凉城,也是太容易。
日日夜夜,朝朝夕夕,整整四年,好像一切都理所应当,韩依依这么想。
所有人都说他们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设。——我呸!
见韩依依笑得僵硬,也不说话,宋思媛发问:“依依你大学也该毕业了吧,这么些年,谈恋爱了没啊?”
和鬼谈吗?
她整日就知道凉城长凉城短的,哪有眼睛看别人。
正欲回答,却觉得奇怪,为什么要问她谈没谈恋爱?难道是宋思媛心里也明白,其实她对顾凉城不仅仅是表兄妹的感情?所以刻意这么问她?
那还不如随你意好了。
于是,韩依依脱口便道:“你也知道,毕竟大学风光无限好。上到体贴学长,下到阳光学弟,那还不是一抓一大把的事儿。我嘛,也就谈了几个,不多不多。”
果然,说完的时候去看宋思媛,见她眼角有着藏不住的笑。不过很快,她的笑敛住,继而转化为惊喜,“凉城,你怎么也在这儿?”
那一秒,韩依依觉得后背有些凉。
她今日穿得不少,毕竟只有保暖衣和羽绒服才能抵挡连城的冬日。只是此刻,有些冷得吓人。
在宋思媛的目光中,她缓缓转过身去,对上男子凉透的瞳——
顾凉城冷冷扫她一眼,答道:“正好有点事。”
宋思媛一步越过她,直接站到顾凉城跟前,笑得温柔,“我今天来看看舅舅,他老抽烟,舅妈说也不听,抽出毛病了这下。我刚刚探望完,你呢,忙完之后晚上可以一起吃个饭,我跟你说说李律师那边的情况。”
又要吃饭啊?
韩依依的眉头瞬间拧成麻花,满脸写着抗议。身旁男子将一切尽收眼底,两秒后,只是道:“好,到时联系。”
得到理想回答,宋思媛心满意足离开,走的时候不忘冲韩依依一笑,那笑容,分明彰显的满是胜利。
她这一笑,韩依依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就在此时,身旁的顾凉城忽而凉凉一笑,是那种眼角眉梢都是凉意的笑容。他斜斜一眼落在她脸上,“大学生活真是潇洒,看不出来。”
话中有话,含枪夹棒。
韩依依讪讪一笑,她读不懂此刻男子眼底的凉意,只是扯着嘴角,“我——”
“阿筝哪里去了?”顾凉城打断她。
“去买早餐了。”
言将毕,阿筝便从医院大门口进来,手中领着烧麦豆浆等早点。她走过来,望向顾凉城,“哥哥说好了啊?来,先吃点东西,再去检查吧。”
盯着阿筝的脸,一张年轻到发光的脸庞。顾凉城只是看着,心中早已波涛万千,为什么要让阿筝承受这么多,本不应该是她这个年纪承受的事情。
被顾凉城看得有些不自在,阿筝问:“怎么了哥哥?”
“没事。”顾凉城脚尖一转,面前大门口,“我们回去,不用检查了。他说你只是近期压力太大,没大问题。”
没大问题。
撒这谎的时候,顾子初感觉到心脏在那一秒停一拍。
没等阿筝再开口道什么,顾凉城已经迈步朝前走去。阿筝倒也没多想,只是温和地将手中早点递到韩依依手里,“等下冷了就不好吃了。”
神经线条极粗的韩依依也不会多想什么,只是接过烧麦豆浆,肚子早已咕噜噜直作响。
将顾凉城抛在脑后,毕竟民以食为天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