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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素抱着包子回来,对岳怀音说:“小姐,包子还是热的呢,您也吃一个。”
岳怀音淡淡:“你们吃吧,我不饿,你可对小晚说了,让她来歇歇脚吗?”
素素应道:“说了,不过小晚今天精神不大好,我看她气色也不好。”
“身体不好?”岳怀音问。
“不知道呢。”素素却欢喜地笑道,“您说,会不会是有了?我真盼着她赶紧给凌掌柜生个大胖小子。”
岳怀音听了心里不乐意,摆摆手:“包子要凉了,拿去吧。”
然而小晚没有怀孕,她是被自己吓着了。
这么久以来,用玉指环做过许许多多的事,可从来也不敢做坏事,就怕玉指环从此不灵了。昨晚她是昏了头,恶念怎么也挥不去,就咒了孟知府早死。可真真就只是个念头,没想着让人去死,可是,孟知府竟然真的死了。
小晚内心愧疚又惶恐,不知该如何与人说,闷在心里,站在桥下被寒风一吹,竟是当天就发起了高烧,不等把包子卖完,彪叔和张婶就急着把孩子送回去。
凌朝风见小晚被彪叔抱着进门,立时眉头紧蹙,上手接过,小人儿烧得滚烫,眼泪楚楚地看着他,好在神智还清醒。
二山去请了大夫,没多久也跟着来,看过后说是风寒,吃几服药应该就能退烧。
好好的人,突然就病了,凌朝风自然心疼,而昨天小晚就不对头,整个人怪怪的,到夜里更是戾气深重,好像中邪了一般。
“相公,我没着凉,没吹风,我穿得可多了。”烧得迷迷糊糊的人,软乎乎地说着,“我不是自己要病的。”
凌朝风说过,不许她生病,生病了便要收拾她,那都是唬人逗她玩儿的,此刻见她害怕,不免自责,耐心哄道:“乖乖地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我听话……”小晚抓着他的手,闭上眼睛,可是眼泪却落下来了。
凌朝风很奇怪,是自己吓着她了,还是真的撞上了什么?他本是不迷信的,可担心小晚,免不了也会胡思乱想。
待得小晚睡安宁,凌朝风才退出来,彪叔告诉他,孟知府昨夜行-房时猝死,但凌朝风早就得到消息,他还知道旁人不知道的一件事,昨天孟知府私下见了岳怀音。
之前他没有留心,此刻想来,孟知府在院试当天突然变卦再次刁难二山,未必不是岳怀音从中捣鬼,毕竟她主动要求帮忙,可自己却谢绝了,而以岳怀音曾在京城的为人,她完全下得了手。
二山跟着大夫回去抓了药来,张婶赶紧拿去熬,他要跟着去后厨,却被凌朝风一把拽过。
“你不去看看?”凌朝风问。“
“去……哪里?”被这么没头没脑地问,二山没反应上来。
彪叔嗔笑:“傻小子,孟知府翘了辫子,这么好的机会,你不去官邸外转转?”
二山红着脸说:“乘人之危,不大好……”
彪叔大笑,往他背上拍了一巴掌,对凌朝风说:“这小子,还在乎什么乘人之危,你将来怎么去官场上混?”
凌朝风道:“去吧,问问孟姑娘,是否需要我们相助。”
二山眼睛一亮,再次确认:“哥,我真的可以去吗?”
楼上,昏睡的小晚,隐约听见彪叔的笑声,她心里想,大家是开心的,那就好。她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也不敢睁开眼睛,怕睁开眼,会看见孟知府的鬼魂来索命。
“相公……”小晚呜咽了一声,能感觉到手里空空的,凌朝风不在她身边。
浑浑噩噩不知睡了多久,忽然有人喊她:“晚晚,晚晚?”
小晚听得声音温柔又熟悉,惶然睁开眸子,呆了一呆,怯声道:“婆婆?”
面前,是给她玉指环的白发婆婆,小晚曾无数次希望能再次在梦里见到她,或是把玉指环还给她,或是问问她到底是什么人,可一直一直都没再见一面,没想到这一病,却是见到了。
“婆婆,您把戒指收走可好。”小晚哽咽了,哭着说,“婆婆,我杀人了。”
白发婆婆坐在床边,温柔地摸摸她的脸颊,擦去她的泪水,含笑道:“你没有杀人,这戒指就是个玩物,怎么能杀人呢?”
小晚急道:“我昨晚许愿,想孟知府赶紧死了,好让二山顺利和孟姑娘在一起,也好让孟姑娘少吃一些苦。可我只是太生气了才这么想,我没想让他真的死,可是他昨晚死了,真的死了。婆婆,是我咒死他的是吗?”
白发婆婆笑道:“这世上所有的事,都有因果,因果循环周而复始,无穷无尽。晚晚,是孟知府阳寿已尽,他该要死的时候,那一股戾气化在了你的身上,促使你有了这个念头。不是你咒死他,而是他该死了,垂死挣扎的戾气,才让你有了这个念头。听明白了吗?”
小晚哭道:“不明白。”
这孩子这样憨实,白发婆婆被逗乐了:“我说了这戒指是不能杀人的,你信不信?你难道不信婆婆的话?”
小晚怔了怔,含泪点头道:“我信。”
“那不就得了,你安心收着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晚晚,这是你的福报。”白发婆婆温柔地说着,再次擦去她的眼泪,“晚晚,你笑起来多漂亮,可不要再哭了。”
婆婆喊她晚晚,而相公也这样叫她,小晚立时想起更重要的一件事,忙问:“婆婆,为什么我在相公身上许愿,总是不灵呢。”
白发婆婆笑而不语,却是摸着她的脸颊,温柔地说:“孩子,睡吧,睡醒了病就好了。”
小晚觉得很困,眼皮沉重得掀不起来,嘴里反复念叨着那几句话,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当再次听见温和的声音喊她,恍然睁开眼,面前却是张婶一脸担心,摸着她的额头说:“这孩子烧得说胡话呢。”
她被抱起来,感觉到了丈夫的怀抱,然后苦得要命的东西就被灌进嘴巴里,呜咽着颤抖着,最后窝在凌朝风的胸前,又睡过去了。
很绵长的一觉,小晚醒来时,不知道是什么时辰,而凌朝风就坐在床边,正闭着眼睛打瞌睡。
“相公。”小晚轻轻唤,凌朝风闻声立时醒来,伏在床边摸摸她的额头问,“醒了?可有那里不舒服?”
小晚害羞地说:“我、我想解手。”
凌朝风一笑,将她抱起来,小晚轻轻推他:“你出去。”
他退出房门,楼下张婶听得动静,便上来问:“醒了?”
凌朝风道:“醒了,她精神好多了,你们都去睡吧。”
张婶松了口气:“这孩子终究底子弱,从前吃那么多苦,不知攒了多少病根在身体里,且要养一养才好。我每次看见她的手就心疼,那么漂亮的孩子,却因为手上曾经生满冻疮,手指肿成那样粗粗的,她上回见素素染了指甲,可羡慕了。”
不久,小晚在里头说她好了,张婶进去看了一回,才下楼去休息,凌朝风拿了清粥小菜来,搁了一张矮几,让小晚直接在床上吃。
“弄脏了多不好,我有力气,我能下床的。”小晚说着,要爬起来,却被凌朝风按下,“弄脏了,我来洗,你就坐在这里吃。”
小晚没有坚持,顺着他的意思,慢慢吃了大半碗清粥。一边吃着东西,想起了梦里的事,小晚一怔,停下了勺子。
“怎么了?”凌朝风还是觉得,妻子有些奇怪。
“相公,你知道了吗,孟知府死了。”小晚说。
“知道,二山已经去见过孟姑娘,现在那边忙着办丧事,孟姑娘好好的,请我们都放心。”凌朝风说,“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我也不必惊动京城,虽然对孟家的人来说很糟糕,可对我们来说,不失为一件好事。”
小晚记得婆婆在梦里说,孟知府不是她杀的,婆婆说戒指不能用来杀人,小晚决定相信,不然婆婆怎么刚好今天“来了”呢。
“等我养好了,我想去庙里拜拜。”小晚垂着眼眸,轻声问,“相公,可以吗?”
“当然可以。”凌朝风一面答应着,一面仔细地端详妻子,忍不住说,“晚晚,不论有什么事,你都能告诉我,我们没什么不可商量的,知道吗?”
小晚点头,可偏偏戒指的事不能说。她还想要这枚戒指,还想留着她的神力,自己没本事不聪明,什么也帮不了相公,有这枚戒指,多少能做些什么。
小晚推开矮几,伏在凌朝风怀里,她今天把自己吓死了,她真的以为她杀人了。感受到丈夫身上的温暖,小晚的心踏实了,婆婆说玉指环是她的福报,但她觉得,凌朝风才是她的福报。
“不许再生病了,这次饶过你。”凌朝风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你病着,我多心疼。”
第二天,素素来了客栈,昨天她就担心小晚的身体,后来没见他们来胭脂铺歇脚,与岳怀音说了,岳怀音便让她今天来看一眼,没想到小晚果然发烧了。
“我已经好了,不用担心。”小晚和素素情同姐妹,见了她自然十分高兴。
“真可惜,我昨天还想,你是不是有喜了呢,气色那不好,指不定就是害喜。”素素剥着橘子,一片一片撕下来递给小晚,说,“可要把身体养好,马上天气就暖和了,正是好时候呢。”
小晚赧然一笑:“你可别胡说,不害臊。”
素素道:“我也不是大姑娘了,扭捏什么,我若能嫁个好男人,就盼着能有我们的孩子,可惜我没这样好的命。”
小晚摸摸她的手,安抚她不要灰心。
但突然想,她能不能许愿,让老天爷给素素一个好郎君?婆婆说因果循环周而复始,那未必是她凭空变出一个好男人给素素,而是素素本就命中有好人呢?
但素素又说:“不过我不信男人了,我自己过也挺好的,我和我娘说了,我们既然不是生生的母女,却有这样的缘分,不如将来也抱养一个没人要的孩子,把这份恩情传下去。”
小晚忙把念头按下,她不要自作多情,素素自然有她的命,不必她来多费心。
此时张婶送来些点心,叮嘱素素带回店里给岳姑娘吃,谢谢她用送来好些胭脂香膏,素素答应下了,等张婶离去,她关上门,跑回来对小晚轻声说:“小晚,我觉得我们家小姐有些奇怪呢。”
小晚本不在意岳怀音的,淡淡地问:“怎么了?”
素素说:“不知是不是我想多了,我觉得她好像……咳咳。”素素干咳几声,纠结地说,“我觉得她从前,可能是青-楼里的花姑娘。”
小晚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素素念叨:“她调制的香粉,真是极好的上上品,我在京城两年也算有些见识,她总不见得是在宫里做女官的,她又生得这么美,来历神神秘秘,从不提及家人,我就想,莫不是青-楼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