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萝涩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回到了穿越公司的休息室里。
她从床铺上扎起了身,摘掉身上各色管子、监测身体指标的仪器,她第一个念头,就要找穿越公司投诉。
什么情况,她明明上缴了十年时间的钱,如今只过去了五年,怎么没有任何通知,提前把她带了回来?
而且还是在她的洞房花烛夜?!
梁叔夜怕是要急死了,还有七七,若寻不见娘亲,不知道该怎么闹腾。
趿拉着棉拖鞋,随意裹了条浴袍,萝涩推开了房间的门,就往外头大厅跑去。
这时,走廊迎面走来一个女人,她穿着公司的制服,萝涩无人可寻,只好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问道:
“怎么把我弄回来了?我明明——”
“您是1047房间的萝涩小姐吧?”
女员工微笑着打断了她的长篇大论,简单的把原因告诉了她。
萝涩的零食铺儿因为食品质量问题歇业整顿,还有赔偿款没有付清,有关部门要求立刻付清赔偿款,没有办法,公司只好暂停穿越套餐,把萝涩单方面的召了回来。
“赔偿的期限是在年底之前!”
现世时间和穿越后的时间并不对等,她早就计算过了,就算在那里陪着梁叔夜白头至百岁,她回来也够时间处理赔偿问题。
怎么会突然要求立刻付款?
这根本就是借口!
女员工抱歉一笑,把皮球踢给了管理层,说她只是按照流程做事,其它的内部原因一概不知。
萝涩心中窝着火气,满脸愠色:
“你们这是违约,按照合同上所写,需赔偿我两倍的合同金额,包括我在异世挣来的和兑换的钱!”
女员工还是不温不火的保持着笑容:
“您放心,这笔钱会有人向您支付的,您收拾一下东西,我带你去前台办手续”
“谁?”
萝涩不肯挪一步。
“呵,是我——”
悠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嘉元一身时髦打扮,她提着鳄鱼皮的爱马仕铂金包,脚踩高跟鞋,一脸高傲的向萝涩走来。
擦肩而过的时候,嘉元停下了步子,低头扫了她一眼,嗤笑声道:
“我既留不下来,又怎肯让你风生水起,春风得意?大婚之夜,心爱之人却不见了,想必梁叔夜一定心如刀割吧?”
“……”
萝涩冷冷的盯着嘉元的眼睛,清楚看到了她的妒恨和不甘。
嘉元挑了萝涩的下颚,怨毒的鼻息喷在她的脸上,每个字都像一把刀子,狠狠扎在了她的心口。
“我要是梁叔夜,定天南地北的寻你,上至漠北,下至南淮,九州府县,就是踏遍每一寸土地,也要将你找到……兜兜转转,百年身,到头来不享一日幸福,最后只剩孤坟一座,怎么一个惨字了得?”
萝涩闻言,紧紧攥起了自己的手,恨不得往她脸上一拳砸去。
嘉元将这份愤恨收入眼中,得意的笑了笑,她从包里捻出一张支票来,甩在了萝涩的脸上——
“喏,你的违约赔偿金,是我赏你的,你让我不舒坦了,你也别想过幸福日子”
说完,她悠悠一笑,潇洒的扭身,踩着高跟鞋就要往外头走去。
“喂!”
萝涩捡起了地上的支票,揉成一团,紧紧捏在了拳头里,在指缝中,留着下了锋利的一角。
等嘉元应声回头,萝涩一个箭步上去,一拳头挥在了她脸上!
“我不得幸福,那你就去死吧!”
将人狠狠扑在地上,萝涩像骑马一样跨坐在她身上,抡着胳膊狠狠捶了几拳后,她扔了那团沾了血的支票,换拳做掌,左右开口,猛扇她的脸!
妈卖批,这不是在异世,你特娘的不是长公主,老娘也不是农家村姑,不过有几个臭钱,我还打不得你了?
嘉元尖叫声不断,显然被萝涩打懵了。
听着手心下一声声刮脸的脆响,萝涩觉得心里痛快极了!
下一刻,她发现嘉元的手抓上自己的头发,不由嗤笑一声:女人打架,惯要抓头发的。
那大家都别客气,什么仇怨,今日怼个干净!
低头,就着嘉元的手腕,猛地下了死口,血腥味一下子就冲进了嘴里——
嘉元痛呼的尖叫声,险些把走廊的顶给掀了!
女员工吓得腿脚打颤儿,忙按了报警的铃儿,上前来抓萝涩的胳膊,嘴里劝着:“快些停手,快些停手吧!”
可萝涩也疯魔了,她知道,一旦从异世回来,很可能再也回不去了,既然如此,那就同归于尽吧!
一人挣扎,一人拖拽,萝涩不要命的架势,将这两个人都吓得心惊胆战。
等警察到的时候,嘉元满手臂是带血的牙印,一张脸高高的肿起,头发也掉了一地,几乎要被萝涩抓秃了去。
“你们干什么!”
为首的男警察一声怒喝,上去拖开了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
嘉元哭着让警察立刻抓捕萝涩,还要求去医院做检查,所有的医疗费用,全部由对方负担。
萝涩听了也不惧,把地上那团支票踢到了嘉元脚边,露齿一笑,牙龈都是血:
“够了么?够你换张脸的了!拿去买棺材!”
嘉元气得都要冒烟了,歇斯底里的尖叫着:
“抓了她,抓了她!”
“抓她?先抓你吧!”
说话声音从后面响起,萝涩抬眸看去,见走道里另走来一个女人,她一身警服,英姿飒爽的,脸上挂着萝涩熟悉的笑容。
竟是灵韵!
灵韵走到男警察的面前,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刑侦大队的证件,还有一张逮捕令,不紧不慢道:
“这个女人涉嫌谋杀案,我要拘捕她——至于这位的寻衅滋事嘛,我替你好好教育咯”
嘉元惊讶的瞪大了眼,不可置信道:
“什么谋杀、怎么可能?”
“我翻过穿越公司合同,为己牟利,构陷谋害他人性命,至使他人死亡,不归现世的情况,可以以谋杀罪论处,证据我已经从公司系统里调出来了,你可以为自己请辩护律师,有什么话局里去说吧”
灵韵勾唇一笑。
在异世没能叫嘉元血债血偿,现在回到这里了,难道她就能逍遥恣意了?
呸,欠下的,终归是要还的。
灵韵利落的从后腰掏出手铐,把几乎奔溃的嘉元给拷了起来,临走之际,她朝着萝涩丢了一记眼神,轻道:
“若公司领导收受嫌犯的贿赂,致使存在合同违约行为,也可以一并请去喝喝茶,好在领导英明,他说,会妥善处理好这件事的”
眨了眨眼,她按上了嘉元的手臂,推搡着人离开了走廊。
女员工心领神会,见灵韵走了,忙弯腰对萝涩道:
“方才可能是有什么误会,对于您的损失,我们公司一定竭力补偿”
“我不要什么补偿,想办法送我回去”
地上那张好几十万的支票她都不要,她只想回去,回到丈夫、女儿的身边,陪他们度过这一世光阴。
女员工满脸为难之色:
“您知道,所有的穿越都是一次性的,不可能再次回去,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您愿意承担一切从头开始的风险”
萝涩愣了愣,追问道:“什么意思?按照时间算,那边可能只过了几个时辰吧?”
也许梁叔夜的酒还没喝完,还没发现她消失不见了。
女员工摇了摇头:
“毕竟是两个不同的时空,我们可以免费提供新的灵体供您穿越,但不能保证穿越到您离开的时间和地点,也许会重头开始”
重头开始,穿越到一开始的难民堆里,再去一趟童州的牛家村么?
萝涩心里一片荒芜,失落像荒草一般疯长,可想见到梁叔夜的迫切,让她不得不接受这可能存在的风险。
罢了!
就算是重头开始又如何,这辈子,她一开始就能爱着他,做他爱吃的菜,当他的厨娘,她可以绕过彼此坎坷错过的路,叫他不会爱的这么苦。
如果是这样,这辈子,换她来等他!
“好,我同意,我愿意承担从头开始的风险!”
女员工长抒了一口气,她侧身让开了一条路,恭敬道:“那就请随我回房间吧,我为您安排”
*
重新躺在了床上,陷在柔软的床垫中,身上布满了仪器的管子,困意随着仪器的启动,一阵阵袭来。
萝涩半阖着眸子,依稀看着女员工,把一枚崭新的聚核按在了开关中。
脑子哩嗡的一声作响,整个人被大手撕扯着,她陷入昏沉的黑暗之中。
……
再醒过来,萝涩发现自己躺在一处破旧的茅草房里,她一头扎了起来,不顾身子虚弱,拼命往外头跑去!
不是在梁府,不是在洞房夜,她果然错过了么?
奔至院子外,篱笆残落,放眼看去——
见四周田耕阡陌,炊烟处处,老牛驮着牧童,慢悠悠的从地头归来。
这里,这里是牛家村么?
萝涩不顾身上穿着浴袍,脚上趿拉着棉拖,拔腿就往乡道上冲去,她一把抓住迎面走来的村妇,张口就问:
“现在几年了?这里、这里可是牛家村?”
妇人一脸惊恐,猛地挣脱了她的手,大喊道:
“鬼,山里的女鬼!山里的女鬼出山啦!”
妇人一边大喊,一边往村口处跑去,她这一喊,惹得村子里的人纷纷举起耙子、扫把来追打萝涩。
什么鬼,哪有大白天的鬼?
本想解释一嘴,却见村里人满目通红,喊打喊杀,一点没有要听她说话的意思,好像只要她一开口,就会夺魂摄魄,要了人命一般。
情急之下,萝涩只能撒腿就跑,好不容易才回来,不能莫名其妙被人一锄头砸死了。
她沿着乡道一路往外,路边瞅见一辆拉粪的牛车,听着身后急促追来的脚步声,没个办法,只好憋了口气,躲进了牛车里。
村民杀至,见“女鬼”突然就没了踪迹,更加坚信不疑!
只是鬼影无踪,再追也没用了,大伙儿嚷嚷着,一定要请法师来做法,好好给村子里驱鬼定宅。
待人散了,萝涩实在被熏得受不了,刚想爬下车,这时拉牛车的人却来了——
她只好又藏了回去。
车轮辚辚,往小道上一路驶去,萝涩瞅了一眼方向,见是去童州城的路,心里暗自盘算:
村子里不知闹了什么邪事,喊着抓鬼,自己一身奇怪的浴袍,怕是见不了人的,去了童州也好,至少她能搞搞清楚,现在到底几年几时,她和梁叔夜又错过了多久。
牛车一路颠簸慢行,就在萝涩以为自己要被臭死在车上,重回现世的时候,车终于停了。
赶车的老汉儿抽着旱烟,走到一处茶面摊儿,对着伙计吆喝:
“来一碗热汤面,两个驴肉大包子!”
“来咯——”
萝涩从牛车里抬头出来,见这茶面摊子,幌子高高飘着,上书:“大碗凉茶,另供各色面点包子酸辣汤”。
她鬼使神差的从牛车上爬了下来,在她的的眼中,只有茶面摊儿里那个身穿华服的清俊背影。
远远看起,他搁在桌案边的袖口上,绣着夺目的金丝云纹,修长莹白的手指,恣意的敲着桌案,像是对着满桌子的小食发愁,难以抉择。
他边上的小厮拔出了筷子,对着一桌子摆满的吃食,为难开口:
“少爷,您再不吃,东西都凉啦——喏,驴肉大包子”
梁叔夜……
泪眼朦胧,像断了线的珠子,霎时滑落脸颊。
她还是回到了最初,第一次遇见他的茶面摊,他一身华服,翩然公子模样儿,对着满桌的菜犹豫不定。
萝涩一步一挪的走到了梁叔夜的身后,她喉头哽咽着,不知怎么开口。
小厮第一时间发现了萝涩,展开手臂,挡在了面前,仰着脑袋不屑道:
“若有情书要递,三十两!要有话要传,二十两!搭讪就免了,我家公子正吃东西呢,没空搭理——啧啧,臭死了,你这什么打扮呢,起开远一些!”
萝涩正眼看去,却见这小厮面生得很,并不是当时的桑柏。
她心里一犹疑,薄唇一动:“你……”
“哈哈”
华服公子咯咯笑出了声儿,唰得抖开了手里的折扇,潇洒地扭过身子,对着边上的小厮挑眉道:
“阿宝,瞧见没有,我是不是比爹年轻的时候还要俊美,都有人上来搭讪!”
“小姐、不是公子,咱不玩了,你又是离家出走,又是扮鬼吓人,要是让将军知道了,非打断了小的腿!”
“哼,要他管!他成年累月的出去找我娘亲的消息,都不管我了,小舅舅也是……”
说罢一脸幽怨,委屈的拿脚尖在地上画了个圈圈儿。
萝涩一脸懵逼,脑子当机了良久,才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七七?”
“……”
年轻公子一脸惊讶,她这才认真审视起,眼前这个衣装奇怪,蓬头垢面的女人。
与记忆中的模样渐渐重合,她水灵灵的眸子从迷茫到惊讶再到狂喜!
七七尖声一叫,一胳膊轮开挡着路的阿宝,飞身向萝涩扑了过去——
“娘亲!!七七终于找到你了!”
这一叫,连阿宝也惊的魂不附体,他的姥姥啊,眼前这个满身牛粪味的女人,就是梁将军日夜思念,跋山涉水也要寻到的少夫人?
萝涩的心随着七七扑入怀中,重重的被击了一下。
她庆幸,一切没有重来,她回来了,虽然错过了年会岁月,但终究还是回到了他们的身边。
“七七……”
萝涩的声音都在颤抖,看着女儿亭亭长成,虽然一夜长大的匪夷所思,让她还有些接受不了,可心脏柔软之处,那一丝一缕的漾开暖意,又让她无比确定:没有错,一眼得以相认的血脉亲情,就是她的女儿,梁七七!
七七在萝涩的怀里嚎啕了一顿,一点也不嫌萝涩身上脏臭,就那样紧紧抱着,哭唧唧的像个小女娃儿。
萝涩笑了笑,扶着她的身子,让她站好了来看。
五官还未长开,青涩中带了三分娇俏,一身男装添了些英气,倒和梁叔夜越来越像了。
“七七,你……你爹他——”
“阿,我爹啊,娘你别急,我在牛家村搞出那么大动静,我爹马上就要来抓我了,不是明天,就是后天!”
七七惊慌中带了隐隐的兴奋,想到了什么后,她突然垮了脸:
“自打娘亲你走后,爹就变了一个人,再不宠溺着我了,板着脸凶巴巴的,不许我做这个,不许我吃那个,只说要替娘好好教我,怕宠坏了,你回来见着生气……”
萝涩鼻下一酸,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要叫她这话招惹出来,当下别开眸子,看向一边。
七七见娘亲眼睛通红,忙从怀里掏出干净娟子,替她擦拭着脸上的污垢和眼角的泪。
“娘亲你别走了,七七想你,爹也想你,咱们归家去吧……”
害怕萝涩再次消失不见,七七紧紧攥着她的手,用力之下显得有些颤抖。
她那小心翼翼又充满期待的样子,叫萝涩再也忍不住掉下泪来,她抬手擦拭着泪,刚要应下——
此时,只听有个冷冷的声音,在身后不远处响起,叫她浑身一颤,涌出更多的泪来。
“七七,你又胡闹了!”
梁叔夜翻身下马,他牵着马缰,一步步向人走去,一路奔波让他形容憔悴,清俊无双的面孔,也让岁月磨砺出了锋角。
少年意气已不再,暮色苍然的瞳孔里,像一口波澜不惊的深井,隐忍着一份刻骨的情。
“爹爹!你快来,她——她!”
七七激动的手舞足蹈,连话也不会说了,结巴的直跺脚。
一气之下,她也不顾上什么尊卑大小了,把萝涩的身子扳了过去,猛地往梁叔夜的身前一推。
萝涩低呼一声,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撞进梁叔夜的怀中——
抬眸,四目相觑,各自眷心。
那一瞥眸色下的默契,牵扯了半生的姻缘情事,像两人手心疯长的纹路,将彼此又紧紧的匝绕在了一起。
至此,青山不老,为雪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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