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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上板,铺子歇下了。
兜子和东方询帮着打扫卫生,归整货架,将卖出去的零食都补上,萝涩则在柜面上算账,算盘珠子拨得啪啪响。
除去成本,现在账面上已有三十两利润了,加上三娘素面摊的分红、供应给二荤铺辣菜的提成,总有个毛四十两银。
现在已进四月,离她回去的时间还剩下半年,这半年她得挣足两百两银子,才能和穿越公司兑换四十万人民币。
还有萝涩读书的钱、娶媳妇的钱、买宅子的钱,足足得攒下三四百两才成。
光靠现在的零食铺和未来茶馆的分红,还远远不够,她还得想些其他的法子来。
一番搜肠刮肚下,萝涩觉得用鸽子传递信息,来组建一个外卖队是一个不错的注意。
她托东方询去问问牙行,有没有愿意长期跑腿的老实力巴,要熟悉童州城,要肯吃苦实诚些的。
“咚咚”敲门声起,兜子去应门。
萝涩抬头,见毛豆搬着五六盒未卖完的盒饭过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个婆子,头上缠着方巾,提着一篮子鸡蛋,笑吟吟的。
“娘,你怎么来了?”东方询放下扫帚,赶紧去将婆子迎了进来。
“我与大婶在街口碰上的,正问着零食铺怎么走呢,我就带她一并过来了,竟是东方兄弟的娘亲,婶子好婶子好,我本就想着您好生面善呢,原是自家亲人呐”
毛豆搁下盒饭,迎来送往,口舌涂蜜他已成了习惯,一番话逗得婆子眉开眼笑的。
转头跟萝涩结算今日的钱,又定了明日的盒数,毛豆就离开了。
萝涩锁了柜,请婶子娘进来,笑道:
“小铺子招呼不周,竟连个坐位都没有,东方,给你娘倒碗茶来”
“哎哟不必啦,不折腾他,这一日日站也怪辛苦的,哎,谁叫老婆我没本事,他爹走得又,没钱供他念书,还要他自己辛苦……”
东方娘见儿子消瘦,心疼地不行。
本来东方询这卖头脸的工作她是不肯的,可一来萝涩给的价高,二来过了年,书红的人少了,再去城隍庙摆摊就真要喝西北风了。
别的重活他也干不了,想来还是萝涩这里的最合适。
萝涩笑笑,等她自述来意,心道:莫不是只为巡查一下儿子的办公场所,再探探东家老板有没有虐待他?
东方娘把鸡蛋篮子塞给了萝涩,委婉道:
“我听我孩儿说,姑娘想请力巴跑腿送东西,说是……哦,说是叫外卖队的,不知能不能收我一个,我对童州城门户,那是熟悉的很呐!”
萝涩有些为难地看了看东方询,见他低垂着眉眼,红臊脸,显然在家老子娘已经招呼过了,他虽不好意思,但是从不违逆亲娘的意思。
“婶子,这是辛苦活啊,您别瞧着我出价高,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您想,这鸽子一到,你就得带着客人点的东西去认门,城东城南的全靠一双腿,您哪吃得消?”
“我走得慢些,那我每日少接几单,你那工钱也看着少给,多少是份活呀”
东方娘一看萝涩不肯,心里有些打鼓。
萝涩瞥见她的一双手,叫皂荚水泡得粗糙不堪,想必往日也替富贵家洗衣服挣钱,又或者上餐馆洗盘子,都是些辛苦活儿。可能为着自己开出的工钱,即便是跑腿活,也想试上一试。
“婶子,您心思我明白,只是这活真不适合你,闪了腰累垮了身子,最是划不来,您若真却个攒钱的活儿,我想想——”
她眼风过处,扫到了那几盒盒饭,便有了主意,忙道:
“我供给茶馆的盒饭,每日不一定能尽数卖完,卖不完的丢了也是浪费,不如你拿着上童州码头处去卖,价格再便宜点,吃得都是码头干活的汉子,五六个钱能吃上一荤两素,谁能有不乐意的?”
顿了顿,萝涩看着东方娘笑道:“也是辛苦钱,不知婶子愿不愿意?”
这还有啥好说的,东方娘都快高兴疯了,猛不迭应下:
“诶诶,好好!愿意!”
萝涩也不傻,不能白给她,便道:“这盒饭毕竟是冷的,只是图个方便,拿了就能吃,除了盒饭,你再推个太平车去,上头架着五六个炭火炉,热着锅子里的菜,有荤也有素,来人买,你只按勺卖”
萝涩顿了顿继续道:
“比如,一勺荤两文钱,一勺素一文钱,到时候我给你几个装菜的漆隔盘子来,他们吃完便还回来,你就着空洗了再用……这些买卖你抽两成去,剩余的每晚与我结算,可好?”
东方娘细一想,其实也是一桩大好事,东家投钱叫她做饭口生意,还有利抽,卖的多拿的多,比起跑腿活来,这个好上太多了!
“姑娘真是聪明啊,大商人说说挣钱,却没有一个肯顾上码头生意的,力巴只能干啃着馒头,谁不想吃上一口热饭喏!”
点点头,萝涩也心里高兴,这又支出去一项——和食堂打饭模式差不多,方便实惠,目标受众人群又是码头的工人,自然不会愁生意惨淡。
“我替你去跟码头的牛长庚说一声,叫他领着人先来试试,吃着好,有了口碑,你自然是不愁的”
“诶诶,好,谢谢东家姑娘,谢谢你啊!”
说罢竟然磕头要跪,倒是把萝涩吓了一大跳,忙把人搀扶起来:“东方,你跟你娘先回去吧,时辰也不早了,剩下的活我自己来”
东方询感激地点点头,辞别萝涩,他扶着老娘慢慢踱步回去。
月中天,路上清冷,东方娘感叹了一路,也在他耳边念叨了一路:
“儿啊,这姑娘是个厉害人,能挣钱喏,你看她那铺子生意好得,点子也多,你得好好亲近她……最好,把她娶来当媳妇,那你日后赶考的钱还愁个屁”
“你别闷声不吭,读书要读,老婆也要娶,娘看这姑娘生得也白净,只是原是个农家丫头,身份贱了些”
“哎哟,不管怎么样,只要能给你挣钱,娘都认下”
……
絮絮叨叨一路,东方询唯诺敷衍,也不知听进去多少。
*
过了几日,萝涩闲下,先去茶馆听了会儿书,赶上毛豆余下有盒饭,便打算给东方娘带去码头。
一路晃荡到码头,碰见南上粮船卸粮,码头热火朝天,人声喧阗。
正是饭口时分,萝涩打眼望去,东方娘的饭车十分惹眼。一群糙汉子排着队,一面笑谈着,一面张望今日的菜色。
牛长庚见萝涩来了,从长队伍里跑了出来,一路到她跟前,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憨笑道:
“你咋来了,这里乱糟糟的,正卸粮呢”
“我来看看饭摊子,吃着可还好?”将盒饭打开一盒,让他先吃起来。
“好、好,我头一个带兄弟们去吃,从前哪有什么热菜饭,有口馒头饼子混个肚饱就成,没人愿意做咱们这些力巴的生意的”
牛长庚捧着盒饭,寻了一处干净地,先掸了掸灰才让萝涩坐下,他确实饿坏了,捧着就吃。
“看不上小钱,自然也挣不得什么大钱,积少成多,这道理还不浅显?”
见萝涩的笑颜,牛长庚就分外开心,他嘴里嚼着饭不住点头,笑着应道:
“是,手头紧就点个素菜馒头,不过两文,宽裕了咱就叫个荤菜吃,盒饭一荤两素也就三文钱,冷饭咋得,多得是人抢呢”
“你们若真吃着好,也可以存钱包饭呐,打个比方,你们许多人凑一笔钱,比如是一百文,这一百文交了,我送你二十文,你们每日结伴去吃,就在这钱里扣着,吃完了再充呗,岂不是比你一日日单付划算的多?”
牛长庚愣了愣,看着萝涩道:
“萝涩,你真有法子挣钱呐,这一道道的,我都想不到”
萝涩嘿嘿一笑:“码头的生意,全靠你介绍啦”
“好,就包在我身上,你放心吧!”
另扒了几口,一盒饭便吃了个干净,牛长庚手里还有活儿,只道:
“看天像是快要落雨了,得抓进把粮米背进仓库去,我去干活啦”
“恩,去吧”
牛长庚跑着去粮船上,萝涩看着一袋袋粮米驮着出了码头,存在临时存粮的米仓里。没多大一会儿工夫,几艘粮船便都空仓了,掉头往外头的泊口开去。
就在此时,咣咣锣鼓声由远及近,是官府的仪仗队伍。
轿夫抬着一顶官轿到了码头。
萝涩皱着眉头望去,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霍秃子官袍得体,仪容整洁地从轿子里下来,他没空搭理萝涩,只是小跑着到岸边,对着粮船道:
“开走开走,立即开走,本官有重要的客人要迎,别挡在码头上”
牛长庚算力巴的领头,他抹了抹汗,率先下来参见知府老爷,磕头道:
“草民见过大老爷,老爷容禀,这是最后一船粮了,天快要落雨,不早点搬下来就坏事了,草民加快速度,马上就搬好开船……”
“粮船是要紧的,本官也体恤你们,只是这客人打京城来,你们碍眼挡着,本官也吃罪不起,快快让开,有这说话的功夫,早把船开走了”
霍秃子显得很急躁,把往日装腔作势的官腔儿都抛忘了,指挥着手下衙役去解锚,全然不顾踏板是不是还有人——
绳索一松,船往后退了几丈远。
踏板抽离了,上头的人一时不防备,纷纷掉落水中,还有个直接砸在岸头石板上,头破血流!
牛长庚豁得站了起来,对着霍秃子怒目而视:“知府大人,您这是做甚么?”
“怎得,你还想抗命?我认得你小子,要不是今儿本官有要事在身,非弄死你不可”
霍秃子当时带人抢了萝涩家时,这小子也在,他挥着竿子打衙役,最后叫给逮进了牢房。
见头儿要吃亏,码头上的汉子都站起了起来,围在他身后,不服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反了!反了!”
霍秃子怒骂一声,指挥手里衙差,哆嗦着手指:
“给我把船砸了,马上,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