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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日
今天是六一儿童节,又是星期天小珊珊真高兴,一清早,穿得漂漂亮亮地跑到院子里,对我说:“今儿我妈带我去公园儿童活动中心玩!”我也为她高兴!今天是她的节日,她妈妈也想通了,放她一天的假,允许她去玩了。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熬到我这么大?即使熬到我这么大,也不行,还没有考上大学,还得接着熬。
珊珊的妈妈走进屋,见我就问。“怎么样呀?天琳!宝课复习得差不多吧?高考有把握吧?”
我现在特别讨厌街坊们问这种话,问得我心里毛糙糙的,象长满了草。不兴问点儿别的吗?我简直被高考大气圈紧紧包围着,没有火箭,休想冲出去!
爸爸今儿没休息。他一清早上班去了。看他的脸色,这几天一直闷闷不乐。大概,他想妈妈了,又放不下他男子汉的臭架子吧?
我给姑妈写了封信。好长时间没有收到姑妈的信了。怎么回事呢?我心里怪惦念的。我最怕姑妈病倒。她那几个儿子都不是什么孝子,谁来照顾她老人家呢?但愿一切都是杞人忧天。可总应该给我写封信呀!
到邮局发信,在门口又见到一群倒卖邮票的人。那个坐轮椅的男人又叫住我:“姑娘,照顾照顾残疾人,买套邮票吧,便宜点儿!”
这些天被高考折腾的,很少有功夫买邮票。望着他手中花花绿绿的邮票,我心里挺痒痒,止不住向前走去。他热情地把邮票册递给我。我明知道还会上当.他还要赚我的钱,我还是买了一套格林纳达的花卉邮票。他接过一元二角,胖胖的、依然显得浮肿的脸上露出和善的笑,一个劲儿说:“再看看,还有没有中意的,我这儿票多”
回家后,我把邮票夹进我的集邮册里。我没敢多看,那里面每一页都成有好几个国家呢,我怕禁不住诱惑,耽误了时间。虽然,眼前没有黄老师那块小黑板,我也清楚高高考没多少天了。我得抓紧时间复习功课了。
6月2日
学习,也能给人以快乐。今天上午化学模拟测验,我得了100分。化学考试,我老是出错,这回得了满分,我真高兴。
可最后一看,全班起码有三分之二的同学都得了100分,我那高兴的劲头减少了一半。
6月3日
今天,学校不知抽得哪家子疯,上牛头一节,全校各班都不上课,大扫除。说是市教育局要到各校检查卫生。大约中午前后检查到我们学校这儿来。这会儿,临阵磨枪,让大家突击搞卫生。
般卫生,谁也不反对。辛辛苦苦搞好了卫生,各楼厕所,一律不许进,说是怕再弄脏了。最近这几天,不知哪儿出了毛病,厕所特别容易被堵,早有“西铁城”给学校厕所题过诗,叫做“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我校粪便池。”但是,再怕堵,再怕脏,也得让大家上厕所呀!一下课,急得大家转腰子。高年级同学还好说,低年级的小同学憋得可真够呛,听说有人都尿裤子了!
我这人就是好管闲事,找到黄老师:“黄老师,您跟学校反映反映,这为了检查卫生就不让上厕所,是怎么一回事?”
黄老师一听也直犯愣;“怎么会有这么一回事?”
我请黄老师出来看看,黄老师也傻了眼。她只好劝我帮助学校做做工作。学校也是好心,几年来的卫生红旗单位,这一次不能为了厕所丢了荣誉。我不服气。好心?荣誉?厕所容易被堵,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学校早干嘛去了?为了红旗,不怕小同学尿裤子,这算什么好心?这叫什么荣誉?纯粹是虚伪!难道就用这一套教育学生吗?让我们也用这一套会对付社会吗?
我见到“西铁城”冲他说:“嘿!你不是学生会宣传委员吗?你得替大家说说话呀!”
“西铁城”也气愤填膺:“这是哪家子事呀?明儿出墙报,非来它一篇,质问质问,学校的卫生红旗是怎么得来的?”
郝丽萍走过来,劝我们:“就你们俩嗓门高,别人都不管,你们少管闲事,快毕业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冰辉也劝我们:“算了!算了!”
最可气的是第三节课下后,有些同学想到校门口外大街上的公共厕所去,一楼楼梯口被教导处老师把着,不让大家下楼,说是一楼接待室里,校长正接待卫生检查团,一楼大厅和楼道擦得干干净净,大家再忍耐忍耐,别呼隆隆下去那么多人,把地板都踩脏了。
我一听,更来气,对“西铁城”说:“你敢不敢和我冲下去,找检查团当面说道说道这事!”
“怎么不敢?”‘西铁城”挽起袖子。
“走!”
我们不管那一套,冲下楼去。这一下,可热闹了,许多同学跟着也冲下楼,一楼顿时闹成一锅粥。检查团的人和校长正在大厅里,都惊奇地睁大眼睛。校长不住问:“这是怎么啦?”
我说:“校长,同学们都憋坏了,厕所怎么都关上门,不开了呢?”
校长盯着我,说道:“怎么会有这回事呢?”
我不管那一套:“检查卫生也不能这么查法的呀!”校长连忙把总务处管后勤的老师叫来,问:“有这么回事吗?”
那老师只好承认:“暂时嘛!”
同学们都起起哄来。
“西铁城”一言不发,见到校长,他刚才的冲劲没了。不过,他到是一直站在我身边。而且,我发现,我的身边还站着郝丽萍、郭辉和许多同学。
检查团的同志当场批评了校长。校长还算大度,没有马上批评总务处的老师,而是一揽子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我们胜利了!
下午,刚要放学,校长派人叫我到他办公室去。“西铁城”对我说:“你可得留神!”我心想,肯定要坏事!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谁知,校长表扬了我,说我敢于当面给学校提意见,精神可嘉!然后,又问我对学校的工作还有些什么别的意见,尽管提。“你们是高三毕业班嘛,对学校最了解,年龄也大了,懂的知识也多了,学校很欢迎你们多提批评意见,帮助学校招工作搞好!”校长的态度可大大出乎我的意外。在我的印象中,他总是板着面孔训斥学生。今天,他象变了另一个人。不知怎么搞的,我想起他那双破了后跟的袜子和那捆被老鼠咬过的粉丝,还有他那辆除了铃不响哪都响的自行车。心里说不出涌上了一种什么滋味儿。
6月4日
第13届世界杯足球赛在墨西哥开赛好几天了。这座刚受到地震摧毁的城市,依然那么疯狂。北京也疯狂起来了。开幕式那天半夜不到两点钟,院子里几座闹钟同时响,吵得我也醒来。爸爸、哥哥那兴致勃勃的劲头,早忘记妈妈了。班上也是这样,这几天黑板报上全是足球消息。连黄老师的那块小黑板,也把离高考还剩多少天,改成当天比赛战表了。男生如此,女生也是如此。昨天苏联队大胜匈牙利队六个球。今天,班上议论吧!有骂匈牙利队臭大粪,有说苏联队也不怎样我有时想,这激烈的比赛,为了进球不惜一切血本,流血流汗,苦战鏖战,辛辛苦苦准备了四年,就是为了进球那一刹那,真象我们现在准备高考。不也是这份德性,为了高考那一刹那,我们,包括家长、老师,一起也在玩命呢!想想,真泄气!又不敢松劲!
算了!不写了。赶紧复习功课。
6月5日
世界杯足球赛给哥哥带来好运了。下午放学回家,一推门就看见哥哥抱着一个女的啃,啃得太带劲了,连我进屋都不知道。真讨厌。平心而论,这女的比之前那位小姐要中看。不过,我从来没见过她。我想哥哥和她认识也才不几天,未免速度太快了些吧?难道这就是爱情?也许是吧。那是哥哥的爱情。我不管他们,进里屋,把门砰的使劲一关。不一会儿,从玻璃窗上看见哥哥带着她走了。看哥哥那高兴劲吧!终于又有了对象。真是的!
晚上,爸爸下班回来,却蔫巴巴的,独自一人喝闷酒。我猜想一定是因为妈妈。怪谁?我不去理他!
这个家,我讨厌死了!
6月7日
今天是星期六,下午没课。中午放学时,黄老师突然把我叫到她办公室去。
我猜想准是为高考志愿报名的事。这几天,学校正进行这方面的工作师,同学都格外重视,连家长也纷纷跑到学酗来摸底、问情况。也难怪,这要关系我们一生的命运!谁敢掉以轻心!只不过“北上天”的大学报名的同学多,而“新西兰”几乎无人问津。黄老师也知道这思想工作难做,又不能不做。这一次,她没有象校长那样,只是召开大会大面上讲讲。她知道这样讲作用不大。她已经几乎找每个同学谈了话,摸了底,而且几次和大家谈心说:“不管‘北上天’也好,还是‘新西兰’也好,都是祖国需要的!我并不想要求大家不管自己的任何条件和情况,都去报什么‘新西兰’。但‘新西兰’也是祖国的地方,也需要人去!怎么办呢?我想劝大家仔细想想,你是为了图个安逸舒服,还是想在事业上有个发展?这是各自不同的理想。要想有自己的事业,那我看去‘新西兰’,比去‘北上天’好,大城市人才集中,很容易被淹没,这我不说你们也清楚!老大学生还安置不过来呢,你们以后新毕业更甭用说了。一耽误几年、十几年过去了,一事无成。而那些偏远的地区却苦于人才的缺少,你们去了,就正象旱地落下了雨水,能够发挥你们的才干,更能为国家做出贡献”这番话,打动了一些同学的心。这比空洞洞的说教更有力量。
谁知,黄老师见了我之后,没谈这问题,先向我:“还记得美国‘挑战者’号上那位女教师麦考利夫吗?”
我说;“记得呀!”心里不明白黄老师干嘛问这个问题?
“教师是一种神圣的职业。你对教师工作有什么想法吗?”
我一时无法回答。因为我毫无思想准备。
“路天琳,你知道,这两年的高中毕业生报考师范院校的人越来越少。今年,市里准备从每个学酗选拔一些品学兼优的应届毕业生,保送进师范院校。我们学校只有两名”
我心里一动。两名?难道我是那二分之一?
“上次检查卫生你那一折腾,校长对你印象极好,在校务会议上讨论选哪两名同学时,是他首先提了你的名。征求我的意见,我当然同意。我看你也非常合适当老师。我希望你能够成为一个象麦考利夫一样的老师。”
我没说话,静静地听黄老师讲。这一切,对我太意外。高考报名表虽然还未发下来,但在我的心里早已填了不知多少回。在第一,第二,所有的志愿里,我从未想过要填上一个师范院校。我虽然敬佩麦考利夫,同样,我还敬佩“大猩猩”姑娘黛安福茜呀!我并不想当老师,我希望从事科学研究工作。
黄老师见我不讲话,笑笑说:“也许,这问题突然了些。你回家再想想,和你的爸爸、妈妈再商量一下。星期一,校长还要找你谈。星期一下午,师范大学的老师还要来,说面试也好,专门再摸摸你的底吧!不过,那问题不大了!咱们班只有你一个人,这是荣誉”
我什么话也没说,走出学校。
我不知该如何对黄老师说。黄老师喜形于色,她在为我高兴。我感激她。是的,这是荣誉。全校只有两个人,居然能轮到我的头上,对我更为难得。可是,我压根就没想当老师呀。倒不是我瞧不起教师的工作。对于教师,我从来尊重。可是,我自己的理想并不是教师。我更向往着蒙黛安福茜,象尧茂书,象征服南极、北极的英雄们,能够走出城市这个狭小的圈子,能够到大自然中,能够到更广阔的世界上去闯荡!教育,当然对人类贡献大,但我却一直固执地认为。科学对人类的贡献更大。也许,我的想法不对头。但是,要想改变,一时也难。
另外,实际的问题,我看得也清楚,我也不得不考虑。前几天报纸上刚刚登出北师大几位教授,而且都是有名的教授钟敬文、黄葯眠、启功、陶大镛,联名写信给陈希同市长。为什么事?学校不少老知识分子仍用蜂窝煤炉子,买煤又十分困难,影响了教学、科研的正常进行。他们希望市长大人过问一下,加快煤气管道安装工程进度,让大家早点儿使上煤气。这就是教师的生活境遇。有名的老教授尚且如此,中学普通老师更可想而知。校长不是还窘迫地穿着破后跟的袜子,买些带老鼠屎的处理粉丝吗?我并不怕艰苦,但也决不以苦为荣,以穷为乐。我希望我以后的生活好些,别象这些老师一样再为柴米油盐、住房煤气发愁。这是实际的问题。要不,为什么那么多同学不愿意报考师范院校?即使减少录取分数,也很少人报名!
另外,我不愿意接受这保送的恩赐,我也是想试试我学习真正的实力。我脑萍上!我不需要保送!
我今天怎么了?一下子,自信心十足起来!
6月8日
今天是星期天,本想多睡会儿,谁知却早早醒来了。大概是昨晚做了一个梦的缘故,搅得我没睡安稳。再想想梦见了什么,却什么也记不清了。
吧脆起床!推门一看,我楞住了。妈妈什么时候回来了?爸爸还呼呼大睡,妈妈正系着围裙打扫房间。看她那心平气和的劲儿,似乎前些日子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妈!”我轻轻叫了一声。
“嘘”她示意让我轻点儿声,怕吵醒了爸爸。这个妈妈呀,心儿还是系在爸爸的脖子上呢。我真不明白,妈妈为什么又跑回来,这不等于半途而废,向爸爸妥协了吗?女人呵,都太软弱了!
爸爸已经让我给闹醒了。他揉揉眼睛,显得很乏的样子,问妈妈:“几点了?”
“还不到六点半呢!”妈妈说。柔声柔气的,使我想起那天她和爸爸粗声问气地吵架。
爸爸起床了。今儿,他歇班,分外勤快起来,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又帮妈洗衣服,又帮妈捅火做饭,中午还特意从自由市场买了两条活鲢鱼,妈妈做了一盆清蒸鱼。
我越发不了解爸爸和妈妈了。也许,这正象大人们很难了解我们孩子一样,是难以沟通的。从内心讲,我希望他们天天这样和睦。但我又实在怀疑他们是否真诚地相爱过。也许,这就是大人的爱情。大人的爱情和我们的爱情绝对不一样。
我越想越胡涂。干脆,不想了!按习功课。
晚上,爸爸出去了,哥哥没回来。屋里,只剩下我和妈妈。我禁不住又问起妈妈;“妈!爸找你认错了?”
“没有。”妈妈摇摇头。
“那你干嘛上杆子要回来!”
“唉!”妈妈叹了一口气“你不懂!”
我是不懂!我不懂妈妈为什么要这样软弱。
过了一会儿,妈妈又说:“你爸爸这几天正倒霉。他办的这个公司,我早说别让他办,他非办!傍工人也谋了耕,给国家也做了贡献。这几天,又查他的帐一说是要打击经济领域内的不正之风。你爸那人找了解,他是受了人家一点礼,那礼都是礼尚往来的。可他从来没贪污什么的呀”
我一点儿也不知道。不是报上宣传过爸爸是改革家吗?怎么又怀疑爸爸贪污呢?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上,这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我听说了,就回来了。这节骨眼。你爸爸心里不好受,家里不能再添乱了”
我理解妈妈了。妈妈真是好心眼。
“再说了!闹个什么劲,细想想,都有什么事?”
是呵,有什么事呢?不就是原来妈妈爱过一个人,这个人又回北京了,给妈妈写了两封信,约妈妈见个面叙叙旧情。仅此而且。这又算得了什么呢?爸爸的心眼太窄,妈妈的心眼又太软。于是,就吵,就打。吵完了,打完了,再好!这就是大人们的爱?这就是家庭生活?
晚上睡觉时,我听妈妈和爸爸磨叨:“这么整你,我看你也就顺坡下,别干这个倒霉公司了!”
“不干?还非干不行!让他们整吧!看能整出什么结果来?我清清白白的怕什么?还非干出点名堂不可!”
这就是爸爸!他这点劲头,让我佩服。
“唉!”妈妈叹口气“还怎么干呀!多难”
这就是妈妈!她这点劲头,让我看不起。
但不管怎么说,爸爸,妈妈,我是真心爱你们的!
6月9日
下午放学时,黄老师到教室里特意嘱咐我到校长办公室去。可是,我还是没有去。
保送我上师范的事,一上午就在班上传开了。有人羡慕,有人嫉妒,但没有人知道我会坚决不去。
我匆匆走出校门,独自一人在大街上走。走着,走着,背后传来叫我的声音,回头一看,是郭辉骑着车停在我身边。
“你怎么不去?”他问我。
“不去什么?”我知道他问我的意思,还是问道。
“保送你上师范呀!”
“我不愿意吃现成的!”
他听完我讲了这句话,睁大眼睛望望我,似乎第一次认识我一样。我们都没再讲话,默默地走。我们很长时间没有这样一起走了。走在他的身边,我感到充实,同时也为自己的选择而颇有几分得意。他也很少象今天这样主动找我谈话,这更让我隐隐得意,而且有种莫名其妙的快乐。有青春期的烦恼,也有青春期的快乐!
一直走到家门口的胡同时,郭辉停住了,对我说了句:“祝你考出好成绩!”便骑上车,和我挥手告别了。
我才忽然想起有好多话忘了跟他讲了。忘了问问他的功课复习得怎么样?忘了问问他妈妈现在怎么样?
我一时竟怅然起来。
晚上,黄老师写到。我猜想,她一定得来。
妈妈、爸爸都在场,才知道我放弃了保送上师范的名额。
“你怎么考虑的呢?也不和我打一声招呼。一下午,校长和师大的老师都在等你呀!”黄老师问我。
我该怎么回答!
妈妈先怪罪我;“你可真不知好孬!全校只有两人,多难得!保送,又不用考试了,多好!你这孩子怎么放着明白不要非要糊涂不可呢?嗯?非要考?万一考砸了,什么学校也考不上,你哭都来不及了!”
爸爸却说:“强扭的瓜不甜,让天琳自己拿主意,只要不后悔就行!”
妈又开始数落爸爸:“你又护着她,我看她这脾气纯粹是跟你学的!”
“这脾气怎么啦?有主心骨好嘛!”
“好!好!等真没考上,我看好到哪儿去?”
不在一起,想;在一起了,又吵。爸爸妈妈呀!你们可真是!
我一声不响。
“天琳,你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呢?”黄老师问我。
没办法,我只好说:“黄老师,我感谢您!我知道您一直关心我,象大姐姐一样。可是”
我可怎么说呢?
一直把黄老师送出大门,来到大街上,黄老师又叮问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你难道还不肯对我讲心里话吗?我不勉强你,但实在是弄不明白!”
是呵!我应该向黄老师讲心里话。我只好全盘托出了自己的想法。黄老师听完,什么话也没再讲。我看见眼泪从她的眼角里流了出来。我伤了她当老师的一颗心了。我知道!可是,我没办法。我讲的是实话。
6月9日
今天一天,我发现黄老师都闷闷不乐。黄老师,我对不起你。可是,我绝不是看不起教师,不是,一点点也不是!请你原谅我这样的选择吧!因为它将涤讪我一生的命运和生活道路。我只有这样。
下午放学回家,收到丁然的信。他特意嘱咐我12日是他的生日,别忘了去他家。忘不了!12日,大后天,星期四。我记得清清楚楚!
6月10日
晚上八点多,小珊珊的妈妈突然敲门叫妈妈和爸爸。我跟着妈妈和爸爸出屋一看,小珊珊妈妈满脸流汗,抱着个珊珊,小珊珊的腿流着血,露出了白生生的骨头酚邬。
“哎呀!这是怎么了?”妈妈问。
“还问怎么啦,赶紧找车送医院吧!”爸爸马上跑出院。
扮哥也跟着跑了出去。珊珊妈在后面喊:“不行呀,拦不着车呀!”
爸爸也着急了,回过头冲哥哥说:“你抱孩子赶紧往医院跑!我去找车!咱们双管齐下!”
扮哥抱孩子的姿势太不行,我赶紧跑过去,和哥哥轮流抱着孩子。等爸爸把车开来,我们已经快到医院门口了。
小珊珊的腿总算保生了。“唉!都怨我,怨我”珊珊妈抱着孩子,一边说,一边哭。
她从幼儿园接回珊珊,就赶去送到美术班学画画,画完画出来,天都黑了。天天这么紧张,小孩子哪受得了。她妈骑车带着她,她倚在车把上就睡着了。腿夹在前车轮里了,都快到家了,出了这样的事。唉!小珊珊太累了!她妈也太累了!
爸爸开车把大家送回来,又开车去公司还车。珊珊妈不住感谢。“谢什么呀?孩子腿是一辈子大事,保住了,大家都放心!”
这时候,珊珊爸爸下班回来,一看宝贝女儿这样,便和珊珊妈吵。“你看看孩子!你是怎么带的!”“你还赖我?珊珊的大事、小事都是我管,送幼儿园、接幼儿园,上美术班,上体操班,哪一次你接过,送过?你还有脸跟我吵”两口子你争我吵,互不相让。妈妈去劝架。唉!妈妈呀,妈妈!你忘了你和爸爸吵架的时候了吗?
6月12日
放了学,我就往丁然家赶。半路上,到商店买了一本相册,算做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他不是爱摄影吗?让他把青春留在相册里。
我到他家已经五点多了。路并不太远,车太难挤上去。我真不愿意挤公共汽车。尤其是夏天,穿的都薄,那些男人,尤其是四十来岁的男人们,总是故意往你身上蹭,真讨厌!还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我真想给他们两耳光。
敲敲门,丁然出来,头一句话就是:“怎么才来?”
“怎么才来!鲍共汽车咏叹祷仿!”我说。忽然想起挤公共汽车时听人们说的笑话,两个人挤急了,一个人说:“嘿!别挤了,猪年都过去了,还拱什么?”另一个说:“吼什么?狗年还没到呢,叫哪门子呀!”止不住,我想笑。
“笑什么?”丁然问。
“没什么!”
我打量着小屋,独单元,一张单人床,一个写字台,两把折叠椅,靠墙倚着两个带玻璃拉门的书柜,书柜里的书码放得整齐有序,书前面摆放着几个泥人,一休、孙悟空之类,特别显眼的是一艘用麦杆编织成的帆船,造型别致,很有生气。再有便是一尊贝多芬的石膏头像。那脑门真宽,无数动人的乐曲就是从那里喷涌而出来的。额头一道道皱纹,真象是密纹唱片。床头的墙上斜挂着一把吉它,对面遥遥相对外挂着一副羽毛球拍,床上的枕头旁挤着一架四喇叭夏普牌立体声收录机不知怎么搞的,我忽然想起头一次进郭辉小屋时的情景。那心情和现在一样吗?那小屋和眼前的一样吗?都不一样。我的心情再没有那次那样忐忑不安和跃跃欲试想探测一下小屋及主人秘密的劲头,现在,我平静而自然。而两个小屋从装备到布置也不完全一样。郭辉简单,丁然有色彩,比郭辉的爱好更为广泛。
我递给他生日礼物,他接过来高兴地连声道谢,然后变戏法一样,把桌上的报纸掀开,一桌菜,居然还有几瓶啤酒,两瓶汽水。
“真行!要有多少人来给你过生日?”我问。
“就你一人!”
我心里一动,还是装做无所谓的样子开玩笑:“孤家寡人政策?”
他嘿嘿一笑:“我只请了你一人!”说着,他起开啤酒瓶盖,咕咚咚倒满两大杯,乳白色的泡沫马上溢出杯口。“来吧!为十八岁,干一杯!”
我接过杯,问:“你爸爸、妈妈呢?”
他指指楼上“在三楼。这里是我的天下。”
“他们干嘛不来?你没请?”
“你可能不了解他们。他们是开放型的知识分子。我的事从来让我干,他们决不包办!”
我想起我那婆婆妈妈的母亲,一天到晚,嘴里砸姜磨蒜,磨叨个没完没了。
“我真想认识他们。”
“行!吃完饭!今天,我对他们说,十八岁生日我要自己和同学们过!他们支持!他们说我已经是大人了!我也觉得自己是大人了!”
“好’那就为大人干杯!”
我们握了一下杯!啤酒真不错,味儿很纯,清香中有一丝淡淡的苦味儿。
他一边喝酒一边从枕头底下换出一盒礼花牌香烟。
“你抽烟?”我问。
“你反对?”
“尼古丁反对!”
“班上好多男同学都抽烟!”
“我们班也是!”“那不结了!”
“纯粹是一种时髦,没劲儿!”
“看你说的!”
“以为抽烟便是大人了,恶心!”
“那好!不抽!”
他灭掉烟。
我们开始神聊。ufo、太空、百慕大三角洲、试管婴儿、苹果牌牛仔裤、幸子柔姿衫、太阳裙、爱滋病、第四产业、第五代电子计算机、女排四连冠、dna分子、菲律宾阿基诺夫人上台、马科斯夫人和江青、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和美国轰炸利比亚、马拉多纳和刘晓庆、哈雷慧星和宇宙黑洞
真痛快!我还从来没有和人这样痛快地聊过天。他比郭辉开朗,比“西铁城”深沉,他是我见过的男同学中印象最好的一个人。这些来自宇宙上下各种话题。伴随着啤酒泡沫一起灌进肚子里。
自然,我也谈了我放弃保送上师大的事。他说:“真可以,有点居里夫人的劲头儿!”我听了很得意。
他也谈了他想报考人大新闻系的志向,我说:“太没劲!般新闻净说假话!”他听了也不生气。
他把两瓶啤酒喝光了。我把汽水喝光了。他又启开一瓶啤酒。
“你别醉了!”我说。
“放心吧!十八年难得一次!喝个痛快!”
我不再说话。默默地看他喝。他大概并没有喝过啤酒,我怕他喝多了,忙站起来夺他手中的酒杯。他躲。我说;“别喝了!就坐在这儿说会儿话多好!”他不听,我一把按住酒杯,坚决不让他喝了。他把手从我手心里抽出,然后紧紧地握住我的手,怎么也不放开。他的手心很热,忽然,我觉得心里慌慌的,有点儿害怕。我觉得我们之间将要发生点什么
“我该走了!”我赶紧说,走出房门。他也走出来,脸胀得通红。
“你回去吧!”
他坚持把我送到公共汽车站。一路上,我们谁也没有讲话。而且,我们之间一前一后拉开挺大的距离,信佛隔着一条小河
现在,我记着这一天日记时,又想起刚才的一切,心里涌起一种十分复杂的感情。我不怪自己,也不怪丁然。经历这一天之后,我对人生才体会深切些。我才觉得自己真的长大了!
写得我真累,躺下来想睡,又怎么也睡不着。莫非我失眠了吗?这是有生以来的头一次失眠
6月19日
早上起床晚了。亏得妈妈叫醒了我。匆匆忙忙赶到学校,还是迟到了。头一节课是物理。好心的物理老师只是抬起眼睛,从厚厚的镜片后面望望我,没有批评我。
一整天,我都有些恍惚不定。昨天的事,我总想起。推也推不开,象浮有水潭的皮球,按下去又浮上来。
晚上,哥哥看电视。马拉多纳快拿冠军了,哥哥高兴得好象他自己使是马拉多纳一样。
爸爸还没大回来。大概,正在查他的帐吧。妈妈回姥姥家了。我独自一人坐在里屋,把门关得严严的。我要踏下心来复习功课。一个人要有这种毅力。我要培养自己的这种毅力。昨天的事,我怕吗?后悔吗?不!不过,我不住问自己:难道这就是你真正憧憬的爱吗?我又回答不出。
6月14日
又是星期六。下午没课,我刚刚吃完饭,郝丽萍就找我来了。她穿得真漂亮。太阳裙把她那两条修点的腿衬托得更长、更美。这种裙子。一定是常鸣妈妈小摊上的货。她妈保证不知道,要不非又和她干一仗不可。我真羡慕郝丽萍那两条长腿!
“天琳,你有心事!”她关切地搂住我的肩膀,对我说。这话让我感动。我的脸就是晴雨表,瞒不过她。
我没说话,她又说:“我看你昨儿一天都心神不定的!有什么心事,告诉姐姐我,我替你解解心宽!”说着,她从兜里掏出一副扑克牌“来,姐给你算个卦!”
我推开神,说:“算了吧!我不信这玩艺儿!”
“不信?这玩艺儿绝对准!我用的是八十年代流行的新算法!有科学根据的!”
我苦笑一声。
她把牌忽然一扔,又搂住我,轻轻地对我说:“对姐说说吧!别闷在肚子里!”
我推开她,说:“说什么呀,我挺好的!”我什么也不想说,那只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不愿意告诉别人的秘密,就象一块绿茵茵的草地,挂着一块“闲人免进”的小牌牌。
“那好!姐带你出去散散心!”
不由分说,郝丽萍把我带出门外,来到大街上,在花市大街的一家冷饮店里坐下。这是一家新开张不久的西式冷饮店,门面装潢很有点现代派味儿,门内的价格也高得让人撇嘴。这种地方,我还是头一次光顾。
“怎么?你发财了?”我知道郝丽萍的钱一定是常鸣给的。
“喝杯冷饮的钱还有!我请客!”
她要了两杯冰激凌汽水。桔黄色的汽水泡着粉红色的草莓冰激凌,真鲜艳,冰凉冰凉的,喝进去,很舒服。
“看你轻车熟路的,这地方炒?”我问她。
她一笑:“快高考了!这是特意陪陪你!”
麦管滋滋作响。这一瞬间,夏天都消融在这杯汽水中了。
郝丽萍忽然问我:“你看出来了吗?咱们黄老师这两天情绪也不高”
我没注意。我光注意自己了。我问:“为什么?”
“她前些天搞上一个,好不容易的,她挺满意。谁知,这两天又吹了。那男的甩了她”
“真的?”
“那还有假的,物理老师亲口告诉我的!”
我知道,郝丽萍一直是物理老师的宠儿。这消息来源是可靠的。黄老师呵!你真不幸!你是一个好人,为什么就找不到爱情呢?你把全部的爱都给了我们,我们可能帮助你些什么呢?我们学生都有了朋友,找到了爱,而老师却迟迟找不到爱,这是怎么一回事呢?这不是滑稽而让人啼笑皆非吗?
郝丽萍接着说:“黄老师也真够倒霉的。”
我说:“可不是!”“也活该她倒霉!”
“为什么?”
“为什么?谁让她当年那么仅正经,瞎一通‘革命’着来的?这可倒好,把自己的命也给革了”
“她是好人”
“好人有什么用?”
“那你当坏人去。”
“我呀,也不当坏人!但起码不会象黄老师那样犯傻了!”
我问。“郝丽萍,你和常鸣的事到底打算怎么样?”
“怎么样?什么怎么样?”
“以后!想过吗?”
“以后?谁也不是算命先生!以后再说以后的。对于我,没有过去时,也没有未来时,只有现在时!”
于是,郝丽萍又开始给我“侃”起大山,从身上的太阳裙谈到女子防身术,谈到新到货的香港化装盒的价格反正,她什么都懂。而且,这阵子,她的学问见长。
正说话的功夫,进来几个男人,几个小伙子推着一个坐轮椅的小伙子,说说笑笑的,坐在我们的前面。我一眼就认出那个坐轮椅的小伙子,胖胖的脸,就是常在邮局旁倒卖邮票的人。他们要了许多冰激凌和汽水,又要了两个我从来没有吃过的“雪人。”都是他掏的钱,大方得很,我心想不知卖邮票赚了多少钱!真想走过去问问:“喂,还有邮票吗?再卖给我点儿!”看看他的脸上是什么表情?
他付完钱,笑笑对服务员说:“嗬!这家伙,够价儿呀!您这儿可真宰人呀!”
“你对付着吃吧!现在哪儿不宰人呀?”
服务员笑呵呵地说着,他们一伙子都止不住哈哈大笑。我拉着郝丽萍走出冷饮店,不知怎么搞的,心里特别扭。
回到家,收到丁然的信。他说那天的事请我原谅,他不该唱那么多酒。
我不怪他。
6月15日
又是星期天。我让妈妈把门反锁上。我要好好复习功课了高考时间不远了。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只想考上一个理想的大学,让所有认识我、关心我的人看看!我咒诅高考,却又不能不参加高考,又不能不依赖高考!
下午时,我忽然隐隐听见小珊珊在叫我:“天琳姑姑!”我知道小珊珊还躺在床上,腿上的石膏还没有拆除。她一定闷了,知道今天是星期天,我在家,希望我能陪她玩会儿吧?小一珊珊真可怜。可是,我得对付马上就到的可恶的高考!我只好趴着窗子冲小珊珊喊:“珊珊,姑姑正复习功课,等呆会儿我再找你玩好吗?”
“呃!”小珊珊真听话。
忽然想,我们两个都够可怜的。
6月16日
一清早,到学校就看见郭辉在练长跑,一身汗淋淋,象水洗过一样。马上就要高考了,他还坚持练!他可真行!不知哪儿来的一股劲,我脱掉外衣,也跟在他的后面跑了起来。他回过头冲我笑笑,朝前跑去。他跑得可真快,我哪里追得上他,便在后面叫他:“等等我!”可是,他不等我,依然一个劲比地向前跑!
清晨的空气真新鲜,调皮的小鸟在树上欢蹦乱跳唱着晨歌。一切,充满着浓浓的诗情画意。我大口呼吸着这清新的空气,或者说我大口喘着粗气,跟在郭辉后面。真有点坚持不住了。太累了!冰辉已经决要跑出了校门口,我真想停下来。就在这时候,他回过头冲我喊了一句:“加油呵,路天琳,坚持—一”说罢,他冲出校门。我一咬牙,也跟着冲了出去。
马路上,行人不多。跑步的人却不少。我发现郭辉的步子减慢,明显是在等我。我拼命追去,真想超过他,起码也要和他并驾齐驱。可是。腿不做劲,任凭怎么卖力,就是追不上他!中间总有一段距离。似乎这一段距离无法超越!真气人!真急人!我们就这么一前一后跑着。我真弄不清此刻我和郭辉都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作怪?
忽然,郭辉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冲我大叫一声:“路天琳。注意汽车!”
这一喊,把我吓了一大跳,脚底下一软,竟然摔倒在地。从街角拐过一辆大卡车,风驰电掣从我身旁开过。不过,离我还老远,根本不会撞着我的。
冰辉见我跌倒了,跑了过来。搀我起来。我禁不住靶激地抬头望望他,我看见他通红的脸庞上已经大汗淋漓。他那一双眼睛也正在望着我,微微地笑着,一定是笑我这狼狈的样子吧?
不知怎么搞的,我忽然想起上学期去六中赛足球的路上,我和他骑着自行车,不也这样遇见一辆大卡车,他突然大叫一声,我跌倒在地了吗?呵!时间过得真快!一切恍若眼前。
“你还记得上学期去六中的路上,也是”
我还没有说完,他点点头说:“记得!”这轻轻两个字让我的心一下子颤动起来。
“到了六中赛足球,你受了伤,我替你守门,也摔了一个大跟头呢,你还记得吗?”
“记得!”他依然那样轻轻地回答。
我的心马上象一只腾空而飞的小鸟。我为什么要这样激动?
我们一路往回走,久久都没有讲话。这时候,我觉得是清晨最美的时光。我的心头涌塞着说不清、也说不出来的感觉。
“郭辉!”总得找点话说,走进校园了,我问“你高考志愿报了吗?”
“报了。”
“哪儿?还是科大!”
“嗯!”然后,他问我:“你呢?”
我告诉他我想报告四川大学生物系。这个志愿,我从来没对任何人讲,包括丁然,为什么要告诉他呢?
忽然,他又问我:“你知道西铁城要报哪儿吗?”
“不知道。”
“他昨天对我说,准备报兰州大学中文系。”
“是吗?”我睁大了眼睛。这可是个新闻。自从黄老师反复对大家讲过大城市与偏远地区人材需要对比问题之后,我知道有同学对报考“新西兰”有想法,但从来没有想到“西铁城”会如此一鸣惊人。
“昨天我们俩聊了整整一晚上.他想得挺对,也许以后他更能发挥作用,做出成绩!”郭辉又说。
真没想到“西铁城”也有这股子劲头,想干就干出样子来。平常着他总是嘻嘻哈哈的,其实他有自己的抱负。我不由得佩服他!
“咱们班的同学真都是好样的!”郭辉说。
“‘西铁城’他家里会同意吗?”我问。我知道“西铁城”的父得都是区委机关干部,思想能那么开通吗?更多的家长希望孩子在自己的身边,想的是实惠些,是少干活,多拿钱。
“他正做工作呢!”
就这么边走边说,走到教学楼前的大花坛前。圆圆的花坛有半个世纪的历史,听说除了“文化大革命”期间,这中间立过一个高达十二米的毛主席塑像外,一直种有各种各样的花,使满校园都飘散着浓郁的花香。这地方真美!站在花坛旁,阳光正明朗地照着,月季花正姹紫嫣红地怒放。我的心头泛起从来未曾有过的对班上同学友好的感情,和对即将毕业、即将来临的新生活的憧憬。
忽然,郭辉问我;“听说你新交了一个朋友,是六中的”
我的心忽地一抖。我没有想到郭辉会问我这个问题。
“是真的吗?”他又一次问我。那声音充满关心。
我抬头望着他。我不知该怎样回答他。
他没有再问,只是微微笑着望望我,走进教学楼。我弄不明白那笑意和目光是什么意思,独自站在花坛旁痴呆呆的,眼睛竟模糊起来,泪水滚满眼眶。
我知道!我知道!我对他依然怀有着感情!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了?
一上午的课,我思绪纷坛。望着班上一个个同学,觉得他们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西铁城”尤其让我刮目相看。再过一些年,等我们真正长大了,真正迈入社会了,会有更多的同学让我认不出来,让我惊讶,让我羡慕!他们一个个会做出许许多多让这个世界骄傲而震惊的事情。他们没有辜负自己的青春,没有辜负自己的中学时代!那么,我呢?我会怎么样?
呵!我现在是这样爱我们的老师,我们的同学和我们的班集体;我现在是这样渴望着爱,渴望着友情,渴望着未来;呵!你们都在哪里?我向往你们,我寻找你们,我奔向你们,我信任你们,我依靠你们,我需要你们love!friendship!future!
晚上,我给丁然写了封回信。我说现在我们什么也不要想,全力以赴投入高考。我们也不再相互写信,也不再见面,一直到高考结束。我祝他一切如愿,考出优异的成绩!我的心平静下来了。夜,真静!
6月17日
晚上,看报纸,忽然发现报上登有作家肖复兴写的长篇小说早恋的故事梗概和对他的介绍。他还要接着写反映我们中学生生活的小说。我真高兴,希望能看到。不过,我又怀疑现在谁又能够真正了解我们中学生吗?能够写得真实吗?真的真实了,大人们又能够容忍吗?我忍不住傍肖老师写了封信。也许,很冒昧。不过,我出于能够真实写出我们中学生生活的愿望。不知道他能不能回信。我想起自己这几年中学的生活,想把我这几本日记借给他,我想对他会有帮助的。我希望他能回信。
6月18日
天闷热起来三伏还有好多天,怎么突然热起来?好象要下雨,却怎么也不下雨!我真希望来一场暴雨,浇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