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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红衣物,矮胖身材,颊旁一颗大大的黑痣,走起路来更是一条红色的绣帕摇了又摇、甩了又甩。
看着这宛若从书中跳出来的经典人物,让甫啜饮了一口甘醇茶液的上官静鸳,险些没将茶给全都喷了出来。
但就算没喷茶失态,可是呛咳却仍是免不了的,只见她一张巴掌大的脸蛋被咳意弄得红通通的,活像正在做什么丢脸的事,被人给捉了个正著。
“小姐,你还好吧?”
向来机灵的冬儿远远瞧着上官静鸳咳得难受,也顾不得身后那个矮胖的媒婆,便三步并做二步的奔上前来,轻抚著小姐的背脊。
“我我没事”顺过气来的上官静鸳挥了挥手,便迫不及待的将目光,转向那个在大热天穿著大红袄褂的女人,上下仔细的打量著。
“小姐,这天热,要不我们屋里谈?”
那柳媒婆可是瞧过千千百百个人,一双眼利得跟什么似的,自然知道这个上官家的千金小姐找她来的目的,绝对可以为她的荷包再添上一笔,于是殷勤得很。
“不用了!”对柳媒婆那拔高的尖细音调,上官静鸳忍不住的蹙了蹙眉,想也没想的就拒绝了她的提议,直接进入正题的说道:“听说柳媒婆是媒婆行业里的个中翘楚?”
听了她的话,柳媒婆的尾椎忍不住翘了起来,当下鼓动三寸不烂之舌“若是要说亲事,小姐找我就对了,不管你是要什么达官之后、巨贾之子,只要小姐你想要的,我绝对可以帮你谈成”
听著那一长串的自吹自擂,上官静鸳纤细的十指忍不住抚上微微泛疼的额头,几乎想要不顾大家闺秀的风范跳起来指著柳媒婆,要她闭嘴。
然而冬儿稍稍扯住了小姐的衣角,止住了她的冲动。
“柳媒婆,咱家小姐要你来,可不是要听你诉说你的丰功伟业。”为了避免自家小姐忍不住脾气而坏了事,她机灵万分的代为斥醒。
“呃”正说在兴头上的柳媒婆被冬儿这么一抢白,立时噤了口,好半晌之后才讪讪的问道:“就不知道小姐找我来是想要”
“找你说媒!”依然是冬儿代答。
“那是哪家的公子爷儿?”说起了自己的专业,柳媒婆不再长篇大论的正色问道。
“浪家!”
“哪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忍下住的伸手掏了掏耳朵再问。
“城南的浪家,其主事者,浪涛天。”这次冬儿说得更清楚了,让柳媒婆想装傻的机会都没有。
“呃”她惊诧的张目结舌,还来不及喘口气,便听到安静许久的上官静鸳以平静的语气提问。
“怎么,方才不是说得天花乱坠吗?难不成我说的这门亲,你没能力讲定?”
“怎怎会呢?”对于自己那有失“专业”的闪神,柳媒婆虽然感到惊讶,可她毕竟不是省油的灯,立时回过神来说道:“我当然不是讲不定!”
“那是怎么样?”上官静鸳的柳眉一扬,一抹隐隐的英气浮现,方才那种弱不禁风的模样全都消散得一干二净。
“这”该怎么说呢?她总不能直言说,眼前这位小姐的眼光有问题吧!
想她此刻身处的地方,不但雕梁画栋,穿梭在园子里的奴仆更是多如牛毛,足可见这上官家的身家绝对如外传般的底子雄厚。
更别说这姑娘看来云眉翠黛,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泛著灵巧的光芒,双颊温润泛红,一张小嘴儿更是不点而朱。
这样一个有著丰厚家底的大美人竟会看上浪家,还想主动央她去说媒,这姑娘若不是脑筋有点问题,就绝对是在寻她的开心。
想那浪家虽然富可敌国,可这些年来可不怎么平静,先别说那花过了头的浪涛天已经有了正妻,就说那让人几乎要数不清的小妾,便足以令人眼花撩乱。
为什么数不清呢?这则消息说来更是重要!
因为那些小妾不是死的死,就是逃的逃,当然留下来的也不是没有,可是小妾流失的速度也快得惊人。
浪家虽然巴望着能够藉由许多的小妾开枝散叶,可是
就像是被诅咒似的,纵使妻妾如云,浪涛天却依然无法得到一男半女,甚至还有些人谣传,他根本就是有断袖之癖,所以尽管娶进这么多的妾,仍无子嗣出世。
这个上官家的小姐难道真是头壳坏去了,否则怎会想要进浪家当妾呢?
“若是不行,你就走吧!反正这城里的媒婆多得是,不差你一人。”
看厌了柳媒婆那种像是在看怪物的眼光,上官静鸳索性下起了逐客令。
柳媒婆是何等人物,怎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到手的谢媒礼飞去。
当下她忘却了所有的怀疑,大拍胸脯的说道:“既然小姐执意要浪家,柳媒婆我也不多说什么,当然照办就是,就不知道上官小姐开出什么样的条件?”
迂了这么一大圈,终于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上官静鸳紧蹙的眉头松了松“条件只有一个,八人大轿外加一个承诺。”
“八人大轿?!”做妾的还想有八人大轿?!
柳媒婆当下又开了眼界,可是她这次学聪明了,二话不说的应下。
然后她又问道:“那要的是什么样的承诺?”
“浪涛天得保证我是他最后的一个妾,如果他答应,随时欢迎他大轿来抬。”
“就这样?”
“就这样!”上官静鸳毫下犹豫,仿佛这事她说了就算。
“那”
“柳媒婆,条件我已开出,至于这谢媒礼你收不收得到,就得看你的本事了。”菱唇勾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她朝著自己的贴身丫鬟吩咐“冬儿,送客。”
“是!小姐。”冬儿点头,然后便领著一脸难色和怀疑的柳媒婆走了出去。
耳边鸟儿啾啾,徐风轻送。
送走了聒噪的柳媒婆,上官静鸳斜靠软杨,闭目养神。
不一会,一阵轻盈虚浮的脚步声传入她的耳际,跟著便是一阵柔得宛若轻风的叫唤声音传来。
“鸳儿,你真的决定这么做了吗?”
上官静鸳微掀眼皮,望着自己温柔婉约的娘亲大人,依然慵懒得连起身的意愿都没有。
“鸳儿,娘在同你说话呢!”不夹杂一丝的火气,被彻底忽视的上官夫人声音依然轻浅。
“我听到了。”懒洋洋的睁了眼,她依然靠坐著。
“那你倒是给娘一个答案啊!”“我决定了。”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迟疑,上官静鸳给了她娘一个不容更改的答案。
“唉,你这孩子,你爹他不会同意的。”望着外表温驯的女儿,上官夫人著实为她那执拗的脾气而伤透脑筋。
“我管他同不同意。”她大剌剌的彰显著不在乎,显然一点儿也不把她那高高在上的爹亲给看在眼底。
“可是,当一个妾,真的好吗?”上官夫人婉转的劝问著。
“娘,我记得你不总是感叹著当妾的好处吗?”上官静鸳当下就把从小听在耳里的那些话,倒背如流的说了出来“当妾不用担心世俗的眼光,只需享受男人的疼宠,既不用勉强自己成为一个识大体的女人,也不用担心家中的用度开销、仆佣的规矩,就算想要做些放浪的事情,人家也不会耻笑妾的不知羞耻”
“这”被女儿的话堵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上官夫人拿女儿没办法的摇了摇头。“那你也不必铁了心要当小妾吧!”
天啊!原来都是她害得女儿有这种怪想法,那她若是不好好的劝劝女儿,岂不是真要让女儿踏上那种当小妾的不归路吗?
“古人说的好,坐而言不如起而行。我正是在实践娘亲的想法啊!”上官静鸳的语气理所当然得让上官夫人差点吐血,也终于让她发现事态的严重。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以安抚心惊,然后连忙抬出丈夫来规劝。
“你啊,若是让你爹听到这种惊世骇俗的话,只怕他会气得吹胡子瞪眼。”
“管他呢!这就叫做上梁不正下梁歪!怎么,难不成旁人家的女儿不是女儿,就要做他的妾来糟蹋吗?”
“你”女儿的伶牙俐齿她算是领教了,向来温驯的她是怎么也不可能说得过鸳儿的。“女儿家要被人抬上花轿,总也得经爹爹同意,你”“大不了就是让他逐出家门,反正我也不是挺希罕上官家这个负累,所以只要浪家的花轿要来抬,那我是一定上花轿的。”
“这”上官夫人瞪大了眼,望着虽不显骄矜却固执得很的上官静鸳,完全束手无策。
看来,这下也只能去搬救兵了。
只希望鸳儿这决定,不至于引起涛天大浪才好啊!
皱著眉头与浑身散发著逼人香气,还穿著大红衣裳的媒婆擦身而过,秦方砚的心中不由得兴起了一股好奇。
好久不曾在浪家看到这类型的人物了,怎地今天竟然又出现了。
还以为这京城里,不论是大家闺秀,或是小家碧玉,都对浪家避之唯恐不及,怎么
想到这里,好奇心已然蠢蠢欲动了起来,他索性连大门都懒得走,纵身跃起,身影飘?s的左窜右钻。
随后觑准了一方敞开的窗口,招呼都不打一声的便一跃而入。
普通人要是突然遇著这种“天外飞来一人”的情况,绝对会大惊失色,可是这座院落的主人却显得老神在在。
他宛若入定老僧般的气定神闲,翻看着摊在眼前的帐册,完全将那个闯入者当成空气般对待。
“喂!”被人彻底的漠视,秦方砚不甚服气的低唤一声。
怎料,人家不理他就是不理他,盯著那本帐册瞧的模样,仿佛是在瞧什么绝世美女似的,让人气结呵!
“喂,我说姓浪的,你可不可以分一点点注意力给我?”既然人家不给,那他自己讨可以吧!
反正被涛天那冷得吓人的个性给“冻伤”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脸皮练得厚一些就行了。
从善如流的,浪涛天抬首瞄了秦方砚一眼,注意力随即又回到帐册之中。
厚!难道他的哀求就只值得这样冷淡的一瞥吗?
秦方砚气得翻著白眼,索性气呼呼的街上前去,一掌盖住了浪涛天眼皮子底下的帐册。
“你到底要不要理我?”脸上泛起一抹哀怨,问出来的语调更是宛若一个独守空闺的哀怨女子。
看着他那种可笑的模样,浪涛天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忍不住伸手抚了抚手臂上泛起的疙瘩。
“你以为你现在是在演什么?哀怨的女人吗?一个堂堂的大男人问这么恶心的话,你不觉得丢脸吗?”
“会吗?”秦方砚不觉得有什么丢脸的,反正他已经闹习惯了。
最后他索性一屁股坐上浪涛天的书桌,逼得他正视他的存在。
真是拿这个男人没办法!浪涛天望着他那厚脸皮的模样,不禁没辙的摇摇头。
明明是个尊贵的人,行为处事应该雍容大度,可是他怎么
“别在心里偷偷骂我,我这纡尊降贵的搏命演出,可是你才瞧得著的。”
说得好像是天大的荣幸一样,只不过这样的荣幸,他不要行不行?
“不行!”就像浪涛天肚子里的虫子一般,秦方砚准确无误的自他脸上细微的表情,猜著了他的想法。
“你”真的是没辙了,反正只要一被他缠上,除了认命别无他法,谁教他的身分让人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说吧!你又想干么了?是想上妓院,还是赌坊?”
啧!说得他好像是个浪荡子一样。
秦方砚挑了挑眉,瞪了浪涛天一眼,对他的说法似乎挺不满意的。
虽然每次他只要一溜出外头,就像脱缰野马似的,总是拉著他做这做那的,但他可也是用心良苦呢!
要不是为了让他不要整天板著脸,活像是个阎王似的,他需要为了让他放松心情而搞笑吗?
不过现下他可没有时间抗议,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先喂饱他肚子里的好奇虫。
于是他凑近了浪涛天,用一脸打探小道消息的模样问道:“别管那些无聊的事了,还是先说说那媒婆来这儿做什么?”
“你瞧见了?”原来是为了这档子事,难怪这么好奇。浪涛天对于他这突如其来的缠功心中有了底。
“废话,要是没瞧见,怎么会问你。”秦方砚没好气的应道。
“既然知道那人是媒婆,那她的来意还需要问吗?”
秦方砚虽然在某方面很是孩子心性,但总的来说是心细如发。
“难不成,又是想来赚你的谢媒礼?”
浪涛天微微的颔首,算是回答了他的话,只是俊逸的脸庞上,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想法。
“涛天,你不是说过只要找不出原因,就不再娶进女人吗?”
“我是这么说过,可是”
听得出他语气问的犹豫,秦方砚加了把劲的追问,因为一向果决的浪涛天可是很难得显现出这番犹豫呢!
“可是什么?”
“这个女人很奇特,所以我想会她一会。”
“哦?!”竟然会有女人让浪涛天说出这样的评语,这可奇了。“那女人哪儿奇特?”
“一个大富人家的千金小姐不畏流言,主动的想要来浪家做妾,唯一的条件是要我许下承诺,从今而后不得再纳入妾室,这样奇不奇怪?”
“这有什么奇怪的,说不准人家是对你一见钟情来著。”秦方砚挑了挑眉说道,觉得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可我却觉得很奇怪,听那媒婆说,上官家的小姐长得美若天仙,再加上她上官家雄厚的财势,就算嫁入宫内亦不嫌辱没,那么她又为何甘愿嫁做人妾呢?更何况是浪家的妾。这几天家里发生的事恁多,坊问的传言更多,难道她不怕吗?”浪涛天反问。
他真的是觉得很奇怪,毕竟浪家与上官家一向没有什么交情,就他记忆所及,两人亦不曾见过面,当然不可能有什么一见钟情的状况发生。
喔,那倒是真的有些奇怪了。听完浪涛天的说法,秦方砚的脸上亦闪过一丝丝兴味。
看来,这次出来,又有好玩的事情可瞧了。
“那你打算去会一会她?”
“嗯!”“那”秦方砚立时一脸的祈求,一双深邃的眸子直勾勾的盯著他瞧,摆明了想凑上一脚。
“下次吧!这次先让我去会会她。”浪涛天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他的“苦苦哀求”
“可是”秦方砚想抗议,可是浪涛天却没给他这个机会,身形一扬,人已经凌空跃入窗外的夜色当中。
“喂你”秦方砚试图追上前去,可是浪涛天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竟回过头来。
他语气轻柔的说道:“如果你真的很想让瞿老知道你每次失踪时的下落的话,那就跟来吧!”
这是威胁,绝对是个威胁。
古人说的好,做人应该要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亍9?踩匆欢u们你br />
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为了往后的自由,他也只能忍忍忍
原要跟著窜起的身形缓了下来,秦方砚怒瞪著浪涛天离去的方向,咬著牙、切著齿,一副恨得牙痒痒的模样,却又无计可施。
一方几案,一束清香,几盘素果。
上官静鸳拿著香,朝著远方诚心礼拜。
“幸云啊!若是你在天有灵,就保佑我替你查出真正的死因,让你能得到安息吧!”
她低声的上香祝祷,几行思念的清泪就这么顺著细致的脸庞滑下,然后没入了地面。
一个花样年华的姑娘,原该有著幸福的生活,怎知却因为家道中落,被迫嫁入浪家,也曾有过幸福的日子,但却在有了身孕之后,就莫名其妙的香消玉殒了。
浪家有的是钱,死了一个小妾,官府也全不当回事,几张银票打发掉县衙与仰人鼻息的方家,从此再无人追究。
可她怎能忘呵!曾是与她镇日聚在香闺,分享彼此心事的好友呵!
所以向往当妾的态意生活只不过是个幌子,她真正想要的,却是想替好友的死找出真相。
将香插入炉中,上官静鸳迳自坐在冬儿体贴为她准备的软榻上,一如以往的像是好友仍陪伴在她的身侧似的,轻缓的开口问道:“做妾真的不好吗?”
是不好!一阵轻风拂过,仿佛是在回答她的话语似的,这样似有若无的回应让她说得更起劲了。
“说实在话,做妾也没有什么不好啦,瞧瞧爹那几个小妾,哪一个不是打扮得花枝招展,每日笑意盈盈,想要撒娇就撒娇,想要嬉戏便嬉戏。其实你不用担心、也不用内疚,以为因为你我才会想要去屈就当人家的妾,可不是这样的。
“你不过只是原因之一,我从小就看着娘用羡慕的眼光,看着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恣意而为的姨娘们,说老实话,久而久之我也羡慕了,所以我才会想当姓浪的妾,若是他与你的死因无关,或许我也能得到想要的幸福,我想你也应该会祝福我吧!”
上官静鸳就这么对空尽情的说著心事,浑然没有发觉她头顶上的树枝上正栖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