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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余里的山谷,并不难行。而半个时辰之后,有千丈山峰挡路。
人在山脚下,四周晦暗,雾霭‘蒙’‘蒙’,抬头不见天。唯有峭壁之上,一道石梯穿云而去。
同行的砍柴弟子,共有十一位,均有着羽士一层、或是两层的修为,却又都是没‘精’打采的样子,途中谁也不说话,只管埋着头赶路。此时到了石梯前,还是默不作声,陆续拾级而上,一如往日的情景。
无咎没有忙着登山,而是背着包裹、绳索,腰里‘插’着砍刀,扭头打量着晨‘色’中的山谷。他的衣衫,已被‘露’水打湿,便是满头的‘乱’发,也黏糊糊的有些沉重。与其说他是外出砍柴,倒不如说更像一个远征的旅人。
最后一人走过身旁,是个二十出头的男子,倒也长着黑发,却褐眼、塌鼻子,个头短小‘精’悍。
无咎闲闷难耐,忍不住伸手拍去:“这位兄弟,你我前往何处砍柴,又往何处挑水啊?”
他是想要拍拍肩头,以示善意,谁料对方猛一躲闪,伸手抓向腰间的砍刀,回头瞪眼道:“你待作甚?”
“我……”
既然同为地藏‘洞’的弟子,彼此打个招呼,寒暄两句,难道不是应有之义?
这位弟子却是让人无语,竟是打架拼命的架势。
而不管是眼前的遭遇,还是以往的经历,从中不难看出,对待贺洲的异族中人,绝不能以常理度之,否则便要招惹是非。正如此时,我怕了你还不成吗?
无咎连忙摆手,后退两步。
那位弟子终于松开腰间的砍刀,又带着戒备的神‘色’狠瞪一眼,然后一蹦一跳爬上石阶,好像是一头上山的野狼。
无咎叹了口气,随后跟着登山。
石梯陡峭,环山而上。
不知不觉间,晨霭淡去,万道霞光磅礴而至,顿然天地明朗而群峰竞秀。一时仿如破云而出,只将万里风光入怀。
无咎看着那漫天的霞光,以及火红的朝阳,不由得心怀大畅,湿漉漉的衣衫、‘乱’发也随风飞扬起来。
又过了小半时辰,顺着石阶爬到了半山腰,已将地藏‘洞’抛在山峰的背后,来到了一片向阳的所在。此处毗邻着另外几座山峰,但见丛林茂盛,溪水飞瀑,野‘花’吐香,清风徐徐,别有‘洞’天。
弟子们就此停下,稍歇片刻,纷纷爬上左近的一座山峰,并在山林之间寻觅起来。少顷,“叮叮咚咚”的砍伐声响起。
无咎并未忙着砍柴,而在山坳之间东游西逛。
哦,在此处砍柴,在彼处挑水。倒是个不错的地方,少了地藏‘洞’的幽暗‘逼’仄,多了明媚的日光,以及天高云低的风景。
前方水声滔滔,一道飞瀑从天而降,再又汇集成潭,然后又顺着峭壁飞流直下。
无咎走到几丈方圆的水潭边,前后张望。
潭水清澈,应该甘冽清甜。飞瀑下的山谷,则是云雾缥缈,亭台楼阁掩映,呈现出一派仙‘门’该有的景象。
嗯,是先砍柴挑水,还是先洗漱干净呢?
无咎昨日遭到殴打,落得灰头灰脸,便想洗漱干净,再换了衣衫服饰。奈何无处可去,最终酣醉沉睡了一宿。
只是接下来还要砍柴挑水,回头再洗去一身臭汗也不迟。
无咎丢下包裹,扭头走向就近的山峰,然后手脚并用,转瞬爬到了山林之间。
稍加寻觅,一株合抱粗细的老树之上有枯枝倒挂。或是大风所致,也或是遭到雷火之殃,其中的一截树干已然枯死,却离地高悬十余丈。也许它离地太高的缘故,砍伐吃力,这才留到今日,而地藏‘洞’的弟子们各自散去,除了劈砍的动静传来,远近见不到人影。
记得瞰水镇玄雀山的阿熊,说过砍柴的规矩,万物皆有灵‘性’,不能砍伐活着的树木。那孩子的话,很有道理。也许他此时已顺利回到了家中,不要惹他爹娘牵挂才是。
无咎抬头仰望,稍稍凝神,随即脚尖点地,高高蹿起。人在半空,伸手抓向坚硬的树干。“扑哧”,十指抓入树干三分。再又双臂‘交’替用力,“蹭蹭”往上爬去。不过少顷,离地十余丈。他猛然飞跃,抬脚踢去。“咔嚓”一声,枯枝折断坠下。其本人则是趁势而落,甚是灵巧轻盈。
枯死的树干,足有两三丈,尺余粗细,怕不有数百斤重。将其带回地藏‘洞’,足以应付三五日的苦差。
无咎‘抽’出砍刀,手臂用力。一道银光劈下,树干“啪”的炸开。他又挥刀不断,地上顿时多出一堆手臂粗细的劈柴。再用绳索捆了木柴,顺手抓起背在身后,转而顺着来路走去,他渐渐的奔跑如飞。
数百斤的木柴,对于他来说颇为轻松,如今有无人阻碍打扰,索‘性’便也放开了手脚。
来的时候只有十余里的山路,却耽搁了两个时辰。而他返回,也不过用去小半时辰。
地藏‘洞’的弟子们业已起身忙碌,有的在清理打扫,有的坐在石头上闭目吐纳,还有人站在石阶之上虎视眈眈。
恰见某人背着小山似的木柴大步而来,弟子们纷纷侧目。
无咎直奔锅灶所在的山‘洞’而去,“砰”的丢下木柴,又捡起扁担水桶,转身踏上来路。至于弟子们诧异的目光,以及那个大师兄狐疑的神情,他只当没有看见,颇有几分砍柴弟子的本‘色’。
而曾经的公子,先生,或是将军,虽也文武双全,唯独没有挑过水。他见扁担两头的水桶不听使唤,索‘性’扔了扁担,手拎水桶,在山谷间奔跑起来。须臾,他又拎着两桶水出现在地藏‘洞’。
一个水缸,最多四桶水便能装满。只要应付了今日的苦差,余下的时辰,便能随意支配,如此想来倒也不差。
无咎拎着水桶,跑向山‘洞’旁边的那一排水缸。
而未到近前,便听有人喝道:“不得投机取巧,这边来——”
出声的乃是仲子,兀自站在“地藏‘洞’天”石碑前的台阶上。只见他满脸的‘阴’沉,抬手一指,旋即摇晃着粗壮的身躯,竟是头前带路的架势。
别的地方,还有水缸?
无咎只得拎着水桶,随后而去。
踏进另外一个山‘洞’,又穿过一个‘洞’口。一个十余丈的‘洞’‘穴’出现在眼前,地上有个水池,仅剩下半池水,并有流水的小孔通往‘洞’外。乍然一见,使人不明究竟。
仲子走到池边,下巴一抬:“倒水——”其话音未落,竟宽衣解带,‘露’出‘毛’茸茸的身子,又晃动着健硕的肌‘肉’,然后走入池水躺了下来,惬意之余不忘厉声喝道:“日落之前,将此处装满。若敢怠慢,我饶不了你!”
无咎愣愣看着硕大的水池,以及泡在水中的仲子,又看了看手中的木桶,禁不住重重喘了口粗气。
这是水缸吗?
分明一个水塘啊!
即使拎来几百桶水,也是徒劳无功。况且还有流水不断,根本难以装满。而辛苦拎来的水,并非饮用,而是给大师兄洗澡的,这……
无咎愕然片刻,却也没有争执,只管将桶水慢慢倾倒,然后拎着木桶转身走开。不过,他的脸上已没有了来时的轻松,而是多了一层‘阴’霾,整个人透着莫名的寒意。
他本来想的很简单,无非应付苦差了事。之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入乡随俗,随遇而安;忍所不能忍,成所不能成。等等。这些道理,他都懂得。即使挨了顿打,也咬牙认了,依然不妨苦中作乐,只图寻找灵石。一旦恢复修为,小小的元天‘门’还能困住自己不成。而如今倒好,一番隐忍之后,从砍柴弟子,变成了打洗澡水的。若是被神洲的祁散人与太虚知晓实情,该笑成啥样子!
机缘不会从天而降,又何必一味苦守呢……
无咎拎着两只木桶,返回到了来时的山坳之上。砍柴的弟子们收获颇丰,一个个背着木柴奔着山下走去。他视若未见,擦肩而过。而之前与他瞪眼的弟子却伸手阻拦,质疑道:“你莫非偷懒,怎会如此之快?”
那边砍柴未罢,这边已拎着水桶跑了个来回,
众人也是暗暗好奇,纷纷驻足观望。
无咎被迫止步,不予分说,猛地抡起双臂,两个木桶“喀嚓”摔在地上变成粉碎。挡路的弟子吓得后退,又禁不住抓向腰间的砍刀。他却嘴角一咧,突然劈手如电,已将对方的砍刀夺下,旋即“呜”的一声扔下几十丈外的山崖,这才面带冷笑扬长而去。
谁不喜欢偷懒呢,逍遥舒服啊!而如今来到贺州,真的不曾有过半点懈怠,谁若说我偷懒,那是冤枉人!况且一个羽士弟子,也敢骄横跋扈,真以为我软弱好欺呢,哼!
无咎将一群目瞪口呆的砍柴弟子抛在身后,走到了水潭边,捡起地上的包裹,便想着洗漱一番。
而顺着飞瀑看去,悬崖的下方似有‘洞’口,并另有潭水聚集,显得颇为隐秘。
无咎不想洗漱的时候有人打扰,于是背着包裹顺着山崖攀援而下。尚未落地,恰好一道飞瀑倾泻而至。他始料不及,两脚一滑,差点摔出悬崖,猛然闪个趔趄,又禁不住一头扑倒。随即一股强劲的力道袭来,竟然根本不容躲避。他蓦然一惊,瞬间没入潭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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