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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九十九章 另寻他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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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鹊,坐在地上。

    这位贪财好色的玉神殿祭司,似乎看破了世道炎凉,竟哭丧着脸,独自低着头而默默发愣。

    另一人,依然还是书生的装扮,却不见了头顶的铁簪,而是披头散发的模样。正是失去肉身的夫道子,兀自背着双手,原地踱步,心事重重般的四下张望。恰见又一道金色的人影从天而降,他停下脚步,愕然失声——

    “无咎……”

    龙鹊循声看去,禁不住便要叫嚷,旋即又神色迟疑,暗暗哼了一声。

    某人竟然杀了尾介子,让他很是愤怒。玉神殿祭司,一位飞仙高人,只因说了几句谎话,便给杀了?多么残暴,多么的无情啊。而更让他震惊的是,遭遇了月仙子的围攻,某人非但安然无恙,还将夫道子的元神给掳了进来。

    接下来又要杀谁,夫道子,还是他龙鹊……

    无咎的元神之体,飘然落地,眼光掠过四方,含笑道:“嘿,老相好、老冤家,幸会啊!”

    而他口中的老相好、老冤家,却接连后退几步,戒备道:“你待如何……”

    无咎站稳身形,将夫道子的神态看在眼里,又笑了笑,不无感慨道:“唉,当年的夫道子,以一己之力,搅得贺洲仙门动荡不安,便是观海子与苦云子也是对你敬畏有加啊。熟料想多年之后,竟然落到这步田地,啧啧……”

    “哼,世事轮回,天道使然,你如此标榜自我,徒显轻薄罢了!”

    夫道子一言道破某人的用意,质问道:“说吧,是要杀了我,还是要将我抽魂炼魄而消你心头之恨?”

    “非也!”

    无咎摆了摆手,道:“夫道子,我毁了你的肉身,囚禁了你的元神,足以化解当年的恩怨。如今你我,何妨重新相处呢。你是个明白人,只要你有诚心,我便有诚意,你也脱困不难,重返广阔天地指日可待!当然……”

    他话语一转,又道:“尾介子无视我的善意,最终神魂俱灭,可惜了啊,愿闻者足戒!”

    夫道子的脸色变幻,沉默不语。

    什么叫闻者足戒?

    尾介子的惨状,他是亲眼目睹。

    那高高在上的口吻,掌控生死的随意,恩威并重的手段,俨如一位老奸巨猾的高人在玩弄着掌中的猎物。而他的相貌神态,与当年的那个诚惶诚恐的炼气晚辈没有两样。是自己看错了人,还是世道变化快?

    “道友,本人要前往卢洲原界,能否指教一二呢?”

    而无咎说完了开场白,直接道明来意。

    “你……”

    夫道子始料不及,反问道:“你为何要前往原界?”

    “不必多问!”

    夫道子低头沉吟片刻,道:“实不相瞒,管辖卢洲本土的祭司,共有八位,而无论是谁前往玉神殿,都要禀报两位神殿使,并由专门炼制的禁牌,方能打开结界而抵达原界……”

    “你手上有无禁牌,又从何处打开结界?”

    “只有月仙子与玉真人,持有禁牌;而若要打开结界,唯有前往通灵山……”

    “通灵山?”

    “位于泸州本土西北的蛮灵之地,那万丈冰山之巅,有结界门户的存在……”

    “蛮灵之地……”

    蛮灵之地,对于无咎来说并不陌生。他曾抵近蛮灵之地,于一座冰山之中,亲眼所见、亲耳聆听过一段凄美的情感传说。

    “夫道子,你远比我想象的更为精明,也更为识趣!”

    无咎伸出背后的左手,掌心托着一个铁簪与一个纳物戒子。旋即他抬手一抛,两样东西飞了出去。

    夫道子急忙伸手抓过戒子与他的铁簪法宝,难以置信道:“无咎,你也让我出乎所料……”

    “嘿!”

    无咎咧嘴一笑,继续问道:“部洲金吒峰的大阵,与天禁岛的大阵,有何用处?”

    “这个……”

    夫道子稍作迟疑,答道:“大阵,取名六合,有沟通天机,夯实地脉之用……”

    而他话音未落,他身后的龙鹊突然跳起身来,嚷嚷道:“我知道……”

    无咎的眼光一闪,点头示意——

    “请说——”

    “玉神殿设置大阵的初衷,在于禁锢地脉,以抗天灾,乃造福万灵的壮举……”

    “既然如此,为何要封禁神洲?”

    “原界不也遭到了封禁?”

    “又为何故,总不会是一个缘由吧?”

    夫道子不再说话,默默退后。

    而龙鹊上前几步,不假思索道:“还能有何缘由,当然只为抵挡天灾,你不妨回头想想,你所在的神洲是否如此?”有关六合通天大阵的用处,他从来不肯吐露半句,此时却急着分解,而说法倒也稀罕。

    无咎似有不解,疑惑道:“神洲固然风调雨顺,奈何天机断绝,灵气稀薄,不宜修行。即使有侥幸者,修至地仙境界,即刻遭到封杀,难道这也是造福万灵之举?”

    “啊……”

    龙鹊伸手挠着脑袋,辩解道:“或是尊者的用心良苦,岂能以常理度之。依我之见,你该当面问问他老人家!”

    尊者,便是玉神尊者,道号,玉虚子。这家伙的精明,丝毫不输于夫道子,将所有的疑问,尽管推向那位神秘的高人。

    “嗯,多谢指教!”

    无咎不再多说,踱步走开。

    而龙鹊竟然尾随不舍,伸手道:“你既然奉还了鬼赤与夫道子的随身宝物,也该对我有所表示啊,我的刀呢……”

    无咎却回头一瞥,淡淡道:“你方才所言,有几句真话?”

    龙鹊停下脚步,心虚不语。

    无咎径自往前。

    数十之外,鬼赤从静坐中站起身来。

    无咎拱了拱手,却转而远眺,心绪所致,幽幽叹息一声。

    魔剑中的这方芥子乾坤,因为吸纳了太多的精血煞气,又有了兽魂的存在,而变成了鬼灵之地。躲在此间,倒也安逸,却少了四时变化,远离了春山秋水,再也没了风和日丽,从此陷入混沌而自我沉沦……

    鬼赤的元神之体,与真人相仿。他抬手拈着长须,冲着无咎上下打量,出声道:“你要前往卢洲原界?”

    “嗯,带着你的门人弟子……”

    “你是要葬送我的鬼族啊……”

    “若我死了,鬼族作恶多端,也该遭到报应,纵然陪葬亦无不可……”

    “你不也是恶名远扬?”

    “我问心无愧!”

    “有人修生,有人修死。我鬼族所修炼的是轮回之道,断绝的是生死之欲,执着的永恒境界,又何错之有呢?”

    “说的也是,人这辈子,无非一场生死的修行。而即便勘破生死,永恒何在呀……?”

    光芒闪烁,无咎的身影缓缓消失。

    鬼赤犹自愣在原地,神色枯寂。片刻之后,他慢慢坐下,抬头看着昏暗的天地,不禁自言自语道:“没了生死,便也没了轮回与永恒;断绝了欲念,一切终将回归虚无……”

    这位鬼巫的巫老,在忖思感悟;数十丈外,两人争吵起来。

    “龙鹊,你全然不念交情……”

    “交情?你竭力巴结那个小子,将我置于何地?”

    “此话怎讲?”

    “我被那小子囚禁数年,也欺辱数年,依然不失气节,谁料你却有问必答,泄露我玉神殿的隐秘……”

    “呵呵,我且问你,你身为祭司,知晓玉神殿多少隐秘?”

    “所知不多……”

    “是了,我方才所言,多为推测,却并无恶意。你却信口雌黄,恰是中了他的离间之计,反倒惹他猜忌,陷你我于不利境地……”

    “我才不怕他呢……”

    “唉,莫说是你,便是两位神殿使,也小瞧了无咎。却忘了他杀出神洲,蛰伏数十年的坚韧所在。如今他大势已成,更加难以阻挡。尾介子,何尝不是你我的前车之鉴……”

    “……”

    争吵声停了下来,两人相对而坐。

    龙鹊皱着眉头,忧色重重,片刻之后,满不在乎道:“那小子吃软不吃硬,且顺着他便是。他还想着前往原界,那是自讨苦吃。不过依我看来,他也去不了原界啊……”

    夫道子,默然不语。

    玉神殿,没人比他更加熟悉无咎。他是看着那个年轻人,由一个炼气弟子,一步步走向筑基、人仙、地仙,最终成就飞仙。数十年间,彼此打过无数次的交道。从最初的猜疑,至正面较量。虽然对方总是逃亡,他没有占过真正的便宜,直至此消彼长,结果他被毁了肉身而遭致囚禁元神的下场。

    遇上一位战胜不了的对手,注定一场宿命中的厄运……

    地下深处。

    禁制笼罩之中,无咎静坐如初。

    他的元神,已然回归躯壳,也就是与他的肉身融为了一体。而他的气海之中,依然只有两个小人儿。那是他的两具分神,一个遍体金黄、一个浑身乌黑,犹在参悟功法,借助元力养精蓄锐。

    七彩剑虹之间,一缕无形的气机愈发清晰。

    那一缕诡异的气机,若是神剑问世之兆。试问,又该如何将它铸造完满呢?

    闲暇时分,应当查阅神洲的剑诀,或能找到铸剑之法,眼下歇息疗伤要紧……

    无咎睁开双眼,伸手抚摸着胸口的剑伤,又禁不住咬牙切齿,而暗暗啐了一口。

    一个貌美的女人,若是歹毒,远比男人更坏,分明就是欠揍呢。而月仙子,说的就是你,我即将前往卢洲原界,且等着,若是灵儿少了半根头发,我定要让你悔恨终身!

    而夫道子所说的蛮灵之地,有通往原界的结界门户?且不管真假,蛮灵之地根本去不得。倘若彼处存在唯一的路径,月仙子她岂能没有防备?何况也没有禁牌,无从穿越结界。为今之计,还是找到吴昊、李远,另寻他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