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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聚总是短暂。
青禾没来打扰云缺与牧青瑶,别人却来打扰。
偏偏来的这位风尘仆仆,一脸优容,正是闫罗。
闫罗在金銮殿没见到牧青瑶,从宫女口中得知女帝在后花园,于是急匆匆寻来,正好看到不该看的一幕。
“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闫罗有些尴尬的道。
云缺很认真的点了点头,何止不是时候,简直太不是时候了!
牧青瑶问道:
“二师兄此行知远县,可有巫族的消息?”
闫罗摇了摇头,道:
“这几日我一直在追查,始终没有巫族的蛛丝马迹,不过发现了一个奇怪现象,有大雾从十万大山里蔓延而出,正在逐渐笼罩知远县。”
“大雾?”云缺奇怪道:“是否有毒?”
“我在雾中行走过,没有毒,却有一种令人不安的阴冷气息,与死气有些类似,修行者有法力护身问题不大,没有修为的普通百姓就不好说了。”闫罗道。
得知怪雾弥漫,云缺立刻联想到上次七叔察觉到的天地气息异变。
这种雾气,对普通人肯定有所影响,藏石镇逐渐增多的病患便是最好的例子。
“知远县区域的百姓,迁移进度如何。”云缺问道。
“不足一半。”闫罗道。
牧青瑶秀眉微蹙,道:
“举家迁徙,没那么容易的,毕竟普通百姓没多少积蓄,每家每户都有很多杂物携带,如此一来,搬迁的进度必定缓慢。”
登基之后,牧青瑶便下旨,将知远县百姓迁入八山城,为了避免百姓被十万大山溢出的邪恶气息侵蚀。
牧青瑶本是一片好心,保护百姓的安危,可搬迁进度远远出乎预料。
“二师兄,藏石镇还有多少人没搬走。”云缺问道。
“藏石镇进度最慢,大部分人都没搬走,镇上的矿场日夜开工,为了多赚点钱,矿工们没日没夜的开矿,生怕到了八山城没了营生,吃不上饭,百玉城倒是好些,城里百姓大部分已经迁到八山城。”
提及知远县地界的村镇,闫罗一脸无奈,道:“城里的百姓容易迁走,大多习惯了城里的生活,村镇里的百姓执拗得很,尤其藏石镇,有的老人非得等园子里的菜成熟了才肯搬走,我看过一些人家,刚种的地,菜芽还没发呢,成熟至少得几个月以后。”
牧青瑶道:
“不能再拖延了,必须将知远县的百姓尽快迁走,我让户部派遣马车协助百姓搬迁。”
首辅得知闫罗回来后,匆匆赶来,听闻经过,周史伯紧锁长眉道:
“百姓愚昧,不知陛下一片好心,一间泥瓦房看似寒酸,在许多百姓眼里却是世上最重要的东西,那是他们的家,强迫百姓们迁走,对陛下声望有损,这个黑脸,老夫来唱,我走一趟知远县。”
首辅的一片苦心,牧青瑶哪能不知,可是没别的办法,只能同意。
比起百姓们怨声载道,能保住知远县百姓的生命,更加重要。
“我同首辅一起去,藏石镇我熟。”云缺道。
当天出发,临走前云缺叫上了陈洲骅。
户部带着马车去协助百姓搬家,进度估计也快不到哪去。
刑部就不同了,只要陈洲骅那群凶神恶煞的刑部官差一出面,进度至少能快上几倍。
大雾的出现,让云缺有种不祥的预感,为了尽快抵达,直接让李玄驹出手设下传送阵。
数日的行程,盏茶时间就到了。
第一站是百玉城。
平日里热闹的城池,此时冷冷清清,街上看不到几个人。
首辅去了府衙。
云缺则登上城头,眺望远处。
百玉城内还不觉得什么,一到城头,立刻能感受到薄薄的雾气笼罩四周,越往远处,雾气越大。
“这雾不太正常,我觉得浑身不舒服。”
陈洲骅站在一旁,忌惮道。
不动用法术感知的前提下,宗师境武者的感知,比任何派系的同阶修行者都要敏锐。
云缺也感受到雾气中蕴含的阴冷气息。
雾气没有任何毒力存在,偏偏给人一种阴冷之感,好像有无数条毒蛇在大雾里游弋。
上次与七叔去藏石镇的时候,云缺几乎没什么感觉,只有七叔察觉到阴冷气息的存在。
这次连云缺都能感受得一清二楚,可见十万大山里溢出的气息,是在逐渐增加的。
“泡在这种雾气里,多一天,对身体就多一份侵害,陈兄这次多受累,帮着百姓们尽快迁走。”云缺道。
“这种小事儿手到擒来,谁赖着不走直接抓进刑部天牢!一个村里抓几个,其他人也就怕了。”陈洲骅对这种事最为老道。
等首辅给百玉城知府下达最后通牒,命其三天内将百玉城彻底清空后,一行人直奔藏石镇。
到了镇上,云缺不由得锁紧眉峰。
百玉城的雾还算稀薄,藏石镇的雾简直惊人!
走在街上,只能看到两丈外,整个小镇完全被大雾笼罩。
镇子上,几乎没有几家搬走的,绝大部分百姓仍旧住在这里。
周史伯叹了口气,道: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身处险地而不自知,怨不得他们啊。”
周史伯照例先去镇上的衙门,下令召集镇子上的百姓,每家每户都要派人来衙门。
云缺没跟着,而是去了后山矿洞。
云缺打算去瞧瞧,石壁回没回来。
衙门里很快挤满了百姓,黑压压一片,都听说朝廷有大官到了,没人敢吭声。
等人到得差不多了,周史伯开口道:
“天灾已至,藏石镇越发凶险,这场大雾来者不善,不知多久才能散去,为了镇上百姓安危,本官命你们三天内必须搬离此地,入住八山城。”
周史伯语气沉重,目光凌厉,当朝首辅的威严尽数拿了出来。
旁边的三班衙役听得直冒冷气,连连点头。
可百姓们不认账。
偏远村镇的百姓,从未见过当朝首辅,对首辅俩字就没什么概念。
首辅的威严能震慑满朝文武,却镇不住小村小镇里的寻常百姓。
一名老者开口道:
“三天?那不行啊,我家的菜还没长成呢,就算搬走也得把菜先收了。”
另一个汉子道:
“矿也没开完呢,咱们走了,谁来开矿?背井离乡的,怎么也得多赚点钱才心安。”
一个老妪道:
“我家的鸭子正在孵蛋,这几天肯定走不了!谁来也不搬,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
另一个妇人道:
“我家那口子正在房顶卸瓦片,卸完了瓦片还得拆墙,怎么也得小半月才能忙活完,前两年新盖的房子,我家得把瓦片和青砖都带走。”
一群百姓你一言我一语,衙门里顿时成了菜市场,嘈杂不堪。
周史伯气得胡子直翘。
发火吧,百姓们为了自家着想,孵蛋,收菜,挖矿,卸瓦,没什么不对。
不发火吧,好言相劝人家根本不听。
周史伯万万没想到,自己堂堂首辅,到了小村镇居然压不住一群百姓。
陈洲骅见首辅要下不来台,急忙大吼一声,道:
“废什么话!大难临头还想着你们那点菜地那点鸡鸭鹅狗!三天之内必须迁走,否则关你们进天牢!”
有个唱黑脸的,首辅放心下来。
然而陈洲骅与周史伯谁也没料到,天牢是什么地方,这群小山村里的百姓也不知道。
被陈洲骅这么一吓唬,人群里那个妇人立刻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没天理了呀!新盖的房子不让住,非要赶我们走,这是什么世道啊!呜呜呜!老天睁睁眼吧,救救我们这些苦命人呐!”
她这么一闹,立刻那老妪也配合起来,往地上直挺挺一倒,大哭道:
“我的鸭儿呦!一年到头就指着孵点鸭蛋活命,你们不让我孵蛋,不如让我死了算了!老命一条,我哪也不去!就死在藏石镇!”
人群再次嘈杂起来,抱怨声不绝于耳,吵得陈洲骅一个头两个大。
刑部的声威根本没用,他也没招儿。
云缺在矿洞里转了一圈儿,没见到石壁,从矿里回来,还没进府衙就听到里面哭喊声不断。
分开人群,云缺走了进来。
“云哥儿回来了!”
“云哥儿替我们做主啊!”
“云哥儿也住藏石镇,咱们谁也不走!”
百姓们见云缺出现,立刻有了主心骨。
无需多问,云缺知道这帮人不肯搬走,于是来到人群前方,冷冷的道:
“你们想活还是想死。”
百姓们互相看了看,纷纷开口。
“当、当然想活了,谁不想活着呀!”
“我可不想死,刚娶的媳妇,还没生娃呢!”
云缺抬手示意大家安静,道:
“想活命,立刻离开藏石镇,给你们一天时间,天黑之前,都给我搬出去,不走的,在这里等死。”
陈洲骅在心里叹了口气。
心说刑部都压不住这群刁民,你连王爷的身份都没抬出来,怎么可能有人听话。
周史伯也觉得云缺的说法太过生硬,连解释都没有,就一句话让人搬走,能行么?
出乎陈洲骅与周史伯的预料,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人群里有人开口。
“云哥儿说了危险,我们藏石镇肯定要大难临头!我这就回家收拾东西,今晚启程!”
“青菜不要了,我们家今天也走!”
“难怪我家那口子最近总生病,幸亏云哥儿回来,要不然我们镇子非得变成鬼村不可!”
“走走走!大家赶紧回去收拾收拾,搬家了搬家了!”
人群纷纷往外走,脚步匆匆,各回各家收拾东西。
刚才倒在地上的老妪也不装死了,腿脚麻利的往外走。
陈洲骅神色古怪的问道:
“大娘,不孵鸭子了?”
“不孵了,一会儿炒了吃,吃完好搬家。”老妪急匆匆走远。
陈洲骅彻底服气了。
穷山恶水出刁民,云哥儿专治刁民。
首辅不好使,刑部不好使,原来在藏石镇,就‘云哥儿’这几个字好使啊!
百姓们散去,云缺四下看了看,问道:
“武大川呢?”
一名衙役急忙回话:
“回禀王爷,武大川最近总往山里跑,人都魔障了,说什么与美人相会,一去大半天,我记得昨天早上他又去了山里,到现在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