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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去见宋不双也好,还是去见中岛菡子也罢,在不久之前,这都是齐孤鸿绝不会做的事情,只是现在反思起来,齐孤鸿发现自己之前一直在逃避,混乱的思绪在他脑海之中如乱麻一般,理不清头绪的齐孤鸿什么都不想面对。
但是在今日想明白了这些事情之后,齐孤鸿顿时豁然开朗,他恍然意识到自己其实已经掌握了不少的便利条件,足以让他开始有所行动,他躲了那么久,已经躲累了,再不想做任人宰割的笼中困兽。
而说到困兽,其最痛苦之处在于无可奈何,就像现在的章杳。
自章家军驻扎上海之后,章杳沉寂许久,章为民在忙着打通和青帮之间的关系,而章杳对此并不热心,章为民自然是第一个看出章杳有心事的人,而文戚,作为一个外人的他在这段时间也发现了章家军有些不同往常之处。
上个月,章家军中有几个人突然不见了。
章家军的士兵向来沉默寡言,一整天都听不到他们说上几句话,整个军营日日夜夜都沉浸在一种死寂之中,文戚在这样的环境之中,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好像快要僵固、静止了一般,他平日里最大的娱乐,就只有观察身边的人。
因章家军的人数本就不多,所以文戚很快便掌握了大部分人的特征,说实话,其实就只有面貌特征,因这些人不管是操练还是吃饭,所有的动作都一模一样。
文戚以前听外出的齐家门徒说起来过,那人曾有幸在天津咸水沽南看过小站练兵,听说那叫一个严格,站啊坐啊,所有人齐刷刷的一模一样,就好像是同一个人做动作似的。
当时大家都纷纷摇头表示不信,毕竟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习惯,怎么可能都做到一模一样?
而后来,文戚加入到章家军后,他以为这是军队训练项目之一,见到这一情形后不免有些钦佩和感慨。
可是,相处了一段时间,文戚越发感到不对劲儿。
首先,一个军队再怎么严格训练也不至于连所有的生活细节都训练得一模一样,文戚发现这些人就连拿筷子的动作、扎腰带的手势,甚至连解手时的站姿都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如果说在作战方式上要求严格训练是士兵素质的根本,这还好理解,可对生活细节要求得如此严格,那就称得上是变态了。
其次,文戚在军营里这么久,章为民曾教过他很多事情,却从不见章为民对他或者其他士兵在生活细节上做出严格要求,也就是说,这些人的举动其实并不是刻意训练过的,那么难道说是他们私下里商量好的?这怎么可能?
文戚每日琢磨着这些事情,他觉得自己在章家军中简直如同一个异类,最可怕的是,大概因本能中不想成为异类,文戚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也沾染上了章家军的一些习性,他甚至开始时时强迫自己不能被章家军所影响,总觉得这事情越想越不对劲儿。
然而就在文戚被自己的这种想法折磨得近乎疯狂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文戚忘了那是哪天,因章家军有午夜操练、白日休整的习惯,故而,士兵们会在天色刚暗下来的时候便起床洗漱整理,文戚还不大习惯日夜颠倒,他会比旁人提前醒来一些,洗漱好后带上眼罩,以遮住他那只被唐鬼的蛊虫啄瞎了的右眼。
入暑后,太阳下山的时间会晚很多,文戚来到院子里时,太阳还没下山,平日空无一人的操场上今日却站着一个人,文戚有些惊讶,他打量着那人,是个赤着上身只着一条短裤的章家军士兵,脚上没有穿鞋,浑身上下就只有那么一条短裤,但是却带着军帽。
那人站在操场上,什么都没做,是的,就那么静静地站着,没有看向文戚,或者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出现,那是真真正正的什么都没做,全神贯注地发着呆。
天气已经热了,但落日时分并有夜风,还算舒爽,然而那人浑身皮肤赤红,就好像在烈日下站了整天似的,隐约还能看到他的身上有热气散出,如白烟,双眼也被太阳刺得通红。
但他仍是什么都没做。
文戚那天忘了洗漱,就这么盯着这人,直到章为民发现此人,他命几名士兵将这人带回房间,文戚是用唯一的一只眼睛眼睁睁看着这人被两名士兵拽着胳膊拖回房的,整个过程中,他的眼睛还是望着落日,仍旧是什么都没做,连一丁点儿应该有的反应都没有。
那天,文戚发现了这名古怪的士兵,也是在那天,破天荒的有两名士兵没有起床,要知道,章家军平日里都是到了时间便会突然醒来集合的,但那天晚上文戚训练完毕回营房时,借着微弱的光亮看到两名士兵正躺在墙边呼呼大睡。
当时的景象让文戚不寒而栗,这是第一次,他第一次看到章家军的士兵躺在地上睡觉而非挂在半空,这也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些人在睡眠中发出鼾声。
而后古怪的事情就越来越多,比如某日操练时,大家正在绕着操场跑圈儿,在所有人转弯继续往前跑的时候,一名士兵直勾勾地向前跑着,一直撞上院墙,又比如文戚看到一名士兵在吃饭的时候突然说了一句“汤太咸”,再比如某天睡觉的时候,文戚看到一名士兵突然爬起来去解手。
起初文戚只是本能地感到古怪,还有些害怕,但在那时他还不知道自己这些感觉从何而来,直到某天,文戚的脑海之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以前他之所以会觉得自己是异类,是因为这些章家军太过整齐划一,他们太规整,规整到从来不犯错,而自己的错误则让自己显得愚蠢。
但是现在,文戚也看到他们犯错了,他突然意识到犯错其实并没有错,人都是会犯错的,不正常的不是自己,而是这些章家军。
文戚渐渐觉得他们开始像自己,他们开始像个正常人,而在这之前,他们根本不像人!
在文戚意识到这一点的第二天,他发现军队中少了三个人,当时章杳已经回营,可不管是章杳还是章为民都没有对这事情做出相应的反应,但是按照常理来说,士兵逃离军营是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发生了事情却没有人来处理,这不对,文戚发现章杳和章为民正在竭力地假装若无其事,而假装若无其事正意味着他们其实最清楚,章家军中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