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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若要深究起来的话,齐家和烟土还有些渊源。
事情要说齐孤鸿刚两三岁的时候,千古镇上来了户人家是个富户,也不知道是做什么营生,只道是瞧着家底不薄,这家人操一口滇缅口音,言语不通,所以也不常与县上其他人家走动,后来听人说起这家的男人以前是在云南做烟土生意,后来惹上了什么官儿,无奈之下带着妻儿老小和白银烟土连夜逃难出来,正落脚在千古镇上。
依着齐秉医的性格,对这种事情是不感兴趣的,后来这家的女人找上门来,听说齐家悬壶济世医术高超,哭得梨花带雨来求齐秉医救救她家男人,齐秉医这才知道那男人常年吸食大烟,不过几年的光景就已经将家中的烟土抽了个精光,如今烟瘾缠身生不如死。
“只要是瘾一上来,对着我们非打即骂,如果只是折腾我也就算了,可他自己也不放过,拿着脑袋往墙上撞,东一片血西一块青的,看他那样子我也帮不上啥,他若是就这么下去,我们家这日子也不得好过,我真是想就这么跟着他去了!都说您齐老祖宗医术通天, 求求您救救他!就当是救我们一家老小了!”
齐家是蛊医,精通虫毒草药,听闻这话后,已经宣布禁蛊的齐秉医破了个例,以一种蛊虫为男子治疗烟瘾,不过半月的功夫,那男人的烟瘾便被体内的蛊虫扫了个精光,整个人生龙活虎,不再如以前一般病怏怏的,甚至还买了块地开始务农种粮正经度日。
为了报答齐秉医,男人将自己的儿子带到齐家,要做个下仆伺候齐秉医,齐秉医无法推脱,就将那孩子留在齐家成了一名门徒,而孩子听说是齐家医术救了父亲和全家人,故而学习起来格外卖力,齐孤鸿记得自己小时候家中的确有这么个人,被七树一提,倒是还想起了一些。
“所以您瞧,”七树的关子卖到这里,终于是对着齐孤鸿得意一笑道:“咱这法子是不是既能赚钱又能救人?”
齐孤鸿来了精神,立刻跟七树学起了炼蛊的法子。
这蛊名叫囊毒蛊,起初并不是专门用来治疗烟毒瘾症的,乡下各种毒虫毒草颇多,或是被毒虫咬了、或是伤口沾上毒草后,体内的毒排不出去,便会化脓,留在体内,严重者浑身肿胀而亡。
而这囊毒蛊的作用,就是能以蛊虫吸食人体内的毒,最终毒液排清,方令人得救。
“蛊不难炼,取田边水蛭,剖腹取卵,以银环蛇的胆汁来炮制,而后磨成粉末便是成蛊,不过若是要解烟毒,因那烟毒年深日久又侵蚀血脉,所以还要特别处理一下,既是将烟管里的烟油刮下来,用来与蛇毒泡在一起,再辅以几味药草,就炼成了。”
七树本说是让吉祥和阿夭去找毒蛇草药,然齐孤鸿习蛊之心急切,拉着七树陪他亲自上任操刀,所幸他们本就住在城郊,七树让齐孤鸿换上一套耐脏的短打装扮后,这便带着他往林子里去了。
采草药这种事情难不倒齐孤鸿,小时候他也曾跟着门徒进山采药,常见的一些药草都认得出来,如今有七树在身边,他知道齐孤鸿是想学着炼蛊,干脆将一路上所见的草药可以用来炼什么蛊、解什么蛊都一并交给了齐孤鸿,他便默默记在心中。
至于抓蛇,这个齐孤鸿虽然不擅长却也见过,倒是七树说他不必何事都亲力亲为,反正总有门徒在身边,就如当初齐秉医生怕他被蛇咬了而小心管教般,七树也是不肯让他碰这危险的事儿。
“认识草药简单,但抓蛇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这要靠感觉,就是……”七树没念过书,不会文绉绉地解释,他搔了搔头发想了半晌,才道:“这就好比游泳或是骑脚踏车,光是嘴皮上教那些大道理是没用的,每个人和每个人的感觉也不同,总是要自己去试,试过一遍一遍的办法之后,就能找到适合自己的。”
正和齐孤鸿说这话的功夫,七树突然噤声,耳边已经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一回头,也巧了,正见到一只银环盘在树梢对着他们吐信子,看来还是条成蛇,光身子就两尺来长。
齐孤鸿眼见着七树先是捡来树枝将那蛇从树上打下来,紧跟着以掩耳不及惊雷霆的速度猛地抓住蛇尾,不等蛇身盘上来,另一只手已经攥住蛇头,任凭那蛇嘴巴大张发出恼怒的嘶嘶声响,可身子也是被七树钳住,如何挣扎都再动弹不得。
七树将蛇尾夹在两腿间,又将蛇身在胳膊上缠了两道,如此将那整条蛇的身子抻开了绷紧了,这才腾出一只手翻出别在后腰的匕首,反手在白嫩的蛇腹轻轻划开个一截儿指头长的小口后,七树放下匕首,以中指、无名指和小指在背面顶着蛇身,拇指和食指按着伤口两端向中间使劲儿一挤,黑色的蛇胆便到了七树手中。
齐孤鸿见状连忙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瓷罐,将蛇胆收入其中,七树又从地上捡起一截较粗的枯木放到蛇口中,这银环被人按着取了胆,自然正是怒火中烧,对着枯木狠狠咬下去,本呈浅褐色的枯木很快被蛇毒浸成了深褐色,待到银环松了口,七树才取下木头也一并收起,然后将银环塞进了麻袋中。
“胆和毒不是都有了?那这蛇?”
“肉可以吃,皮拔下来卖到药铺,”七树说的轻快,早已习惯了一般稀松平常,“都不糟践。”
齐孤鸿望着七树的侧脸,好像看到了其他齐家门徒的影子,当自己深居在高大的院墙之内时,他们就是这样在山间生活着。
采药、捕蛇、踏过泥泞、翻过山丘,这就是那些齐家蛊医们曾过着的生活。
两人带着炼蛊所需之物回到家时,水絮已经准备好了饭菜,盲丞早就坐在桌边等候,唐鬼仍是不见踪影,吉祥和阿夭出去采野菜刚进门,正在将野菜铺在墙边晾好,说是可以用来做咸菜,魏大锤和刑三说是去找些野柴砍砍,没想到回来时还抱着个枯树墩儿,说是以前山寨里就有这么个木墩儿,是盲丞专用的,摆在寨子门口,每次唐鬼下山他就坐在那个木墩儿上等着,等会儿吃过饭将树皮修修砍砍,正好给盲丞摆到门口。
饭桌摆在院子里,房里吃饭总觉得闷沉着没胃口,正巧天也暖了,夕阳洒下来,将那一桌粗茶淡饭的颜色衬托得还挺好看,齐孤鸿洗罢手坐在桌边,“都别忙活了,什么事儿等吃饱了再说,来来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