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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孤鸿和唐冕将唐鬼和盲丞托付给了袁兢,好在蛊药已经熬制得差不多,只需等时间一到,将蛊药喂给唐鬼便可。
至于齐孤鸿嘛,他是担心唐冕一人应付不了陈啸风家里的事情,可是盲丞知道,有唐冕在身边,齐孤鸿即便去了,也不过只是个摆设,甚至是包袱。
可盲丞还是让齐孤鸿去了,哪怕齐孤鸿并不想去,他也有办法能让齐孤鸿一定要去,因为他有自己的小九九。
不知弥光是否还记得当初她为了找骰子的时候曾在街头算过一卦,那算命瞎子对她千叮咛万嘱咐,说是她如果继续留在上海的话,必有祸患。
事实上,并非弥光会遭遇祸患,那个卦象指向的人其实是唐鬼,而且那祸患更是会因弥光而起。
既然弥光不肯听劝,盲丞就只有用其他的法子,比如说,此刻让齐孤鸿前往陈啸风的宅邸,就是盲丞铤而走险的一步棋。
至于究竟能让弥光意识到齐孤鸿不是“齐孤鸿”,还是让弥光一错再错,那就只能看天命将要如何安排了。
想到这里,盲丞微微转头,凭着房间里沉静的呼吸声判断着袁兢所在的方向,“袁先生,是不是差不多到时辰该给我们大当家的吃药了?”
袁兢一门心思在想着休仪的事情,盲丞突然开口,这才将他的思绪拽了回来,“啊,嗯。”
袁兢走向桌子旁,端起桌上的蛊药,他并未意识到自己的一个动作,在千里之外掀起了风浪。
唐垚一整天没有吃饭。
起初他哭了,年少的男孩子正是在调皮的年纪,做过的错事儿也不少,其中不乏一些会让他感到内疚并为此痛哭的,可是,唐垚一从来没有哭得这么伤心过--并没有撕心裂肺地哭嚎,压根儿连嚎一声的力气都没有,他只是不停地落泪,抓着头发,闷沉沉地坐在墙角。
起初盼儿也去安慰了垚一,她像天底下任何一个母亲一样爱子心切舐犊情深,她抱着垚一,说这不是他的错,错在她这个当娘的。
可是后来,盼儿不再安慰垚一,事情已是事实,她知道这种痛苦是垚一必须承受并经历的,即便此刻看起来痛苦,却不能逃避,反正,既然痛苦总是要来的,现在因内疚而痛苦,总好过将来为人续命的痛苦。
盼儿没办法开口将最残忍的真相告诉垚一,她只能默默地看着,给他端来饭菜,凉了再热、热了又凉,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可做的。
但是此刻的盼儿还不知道,更多的痛苦正马不停蹄地奔赶在路上,等着以痛不欲生的苦楚将垚一包围吞噬,将他撕扯得皮开肉绽。
盼儿并不知道这一点,因她是外人,她无法预知所有蛊门儿女都熟捻于心的因果论。
相比较之下,愧古的境遇更惨,虽然在大口吞下蛊虫后,体内的蛊毒反噬已经停下,他躺在地上浑身酸痛,意识在这一刻却格外清醒,仿佛是老天强迫他要清醒地感知并品味所有痛苦,他能感觉到全身的血都凉了,这份寒凉将身下的地板都衬得火热,顷刻间几乎要将他的皮肉灼烂,还有血管,一条条蛊虫在血管内爬行,虽然反噬已经退去,可这些蛊虫奔走逃离时,还是令他的血管胀痛,似乎下一秒就会爆胀开裂一般。
愧古动弹不得,也倦于再做什么挣扎反抗,他任由中岛江沿将自己从地上拖起来,他看到四五双慌乱的脚在他的脑袋旁边跑来跑去,惊慌之中干脆从他的头上跳过去,他们一定不知道他们是在齐家族长的头上跳来跳去,这种举动若是被齐家门徒看在眼里必将引发他们的惊呼和愤怒,可是愧古什么都不在意。
横野家的客房里,愧古躺在床上,余光能看到中岛菡子就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她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脸颊也被擦洗干净,或许是擦洗时太用力,不小心将少女的稚嫩气息也一并刮掉了,她双目无神,她满眼迷离,她知道自己的命运被改变,却不知明日会落在何处。
中岛江沿对中岛菡子说了些什么,语速急促而慌乱,其大意是要去看看横野下二的情况,事实上只有愧古最清楚,横野下二的蛊已经反噬在自己身上,这便意味着横野下二的蛊一定已经被解了。
不过,房间里少了一人,只剩下比起人更像木偶的中岛菡子,这让愧古放松下来,终于有了时间可以思考一件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事情--他不记得自己曾给横野下二下蛊,在中岛江沿口中所谓“受伤”的这段时间里,自己做了一些自己都不曾知晓的事情。
到底是什么?是谁偷走了自己的时间、做了自己不曾知晓的事情、而后又将这些事情抹消得一干二净?
人的一生,总相伴着谜题,因为世界不是我们某个人自己的,这里充斥着更多的其他人,在我们双目不可见的时间和空间里无时无刻发生着我们未能看到的事情,即便是此刻面对面双目相接的人,背后也有着我们不敢想象的历史。
就像此时弥光眼中的叶君霖。
袁兢曾说过弥光不像个女人,用西方人的话来说,就是不像个传统的中国女人,她有自己的思维、想法和主观意见,这些独立的想法赋予弥光气场,让她可以不用低眉顺目地等待男人的指挥和命令,这种坚定和自信的气场让弥光站在男人中间,成为他们的首领。
这样的评价,令自幼生活在男尊女卑的皇室家庭并早已对这种畸形男女关系感到厌恶至极的弥光沾沾自喜。
弥光因自己的气场比他人强大而无比自豪,可正因她的自豪来自于气场,故而当她见到叶君霖,并在她面前气场顿失的时候,弥光前所未有无比真切地理解了袁兢那番评价中每个词每个字的深度含义,也让她在这一刻感到以前甚至无法想象的自卑。
弥光曾以为自己是唯一的异类,如今看来却是夜郎自大坐井观天,她不知道叶君霖出身于什么样的家庭,究竟经历过怎样的事情才让她有了这样的强大,她只知道,这种气场令她喘不过气。
车子在棉被般的夜色下穿行,弥光感谢黑暗,至少能让她隐藏自己的惊慌和自卑,不至于暴露在叶君霖眼中。
只是,弥光之所以畏惧叶君霖,乃是慑于她的强大气场,这气场必然来自于睿智,自然可以在一瞬间看穿弥光的战战兢兢,故此,为了缓和气氛,叶君霖率先开了口。
“叶休仪是我的人,”按理来说,叶君霖说这话的时候应该看向弥光,但为了不让她紧张,叶君霖故意将视线转向窗外,“是我叶家的人。”
“那么你是……蛊族……叶家……”
“没错儿,蛊门五族之一,独瑟叶家,我是族长,叶君霖。你可以请你的司机开快一点,我着急去见休仪,而且,我的故事并不多,所以即便开得很快,这故事在抵达之前也是可以讲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