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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得好的人,大多顺风顺水,连不顺的事情都能变得顺利起来。
过得不好的人,却是往往在好不容易拼命捉住改变命运的尾巴后,还要备受挣扎。
文戚就是个例子。
为了见吉祥和阿夭,文戚特意换上一套破破烂烂的衣裳,只为见到阿夭和吉祥时能不那么艰难。
为此,文戚甚至不惜跟踪吉祥和阿夭,赶在他们抵达苗寨之前,买通了当地的黑苗,一半以银钱,一半以利诱,说服他们绑了阿夭和吉祥。
文戚本想自己在关键时刻出现,好似英雄一般解救阿夭和吉祥,却不想这阿夭比他想象中更坚强,竟然手刃黑苗,带着奄奄一息的吉祥逃往山中。
在齐家那些与文戚年纪相仿的门徒中,阿夭是最顽劣不堪的,但这一刻在阿夭身上看到的倔强却令文戚都不得不钦佩。
但越是这样,接下来的事情便越让文戚感到艰难。
如何让阿夭相信自己?
这一套破破烂烂的衣服只是一个言语之外的辅助,真正靠得住的,还要凭一张三寸不烂之舌。
故而,当文戚在山中寻找阿夭和吉祥时,他就不停地思索着自己的说辞。
“是响马抢走了我们的东西,阿彦……阿彦他将我救出来,然后……”文戚落泪,为了能顺利哭出来,他不但在脑海中编造了一段极其真实的桥段,说话时还不停暗自用力哽着喉咙煽动鼻翼,方可在压低声音的同时促使自己潸然落泪,“是我该死!是我没本事!却偏偏连累了阿彦的性命!”
阿夭凝望着文戚的双眼,早在齐家的时候,他就觉得文戚在某些时候显得有些古怪,可直到最后一刻,当文戚拿出阿彦的佩刀时,阿夭的心一下就软了。
“我特意将这东西带回来给你,齐家只有你和阿彦是亲缘,我没办法将他的尸骨也带回来,只能带回来些东西给你,”文戚一边说着,一边亲手将佩刀送到了阿夭手上,跪下来伸出双手的同时也伸长了脖子,“我这条命本该是阿彦的,你若要拿去,我别无二话!”
文戚低下头,光洁的脖颈在阿夭眼中展露无遗,他是将自己的性命都交到阿夭手上了。
只可惜,此时的阿夭并不知道,中了章家兵戎蛊的文戚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文戚,他连真心和肉身都没有了,又哪里会怕死?
阿夭接过刀插在腰后,对着文戚的后颈狠狠拍了一把,声音哽咽道:“他都已经死了,还说什么呢?我又怎会真的让你去替他陪葬?齐家的人本就不多,大家都好好活着吧。”
平日里,阿夭并不是个能吃亏的主儿,但此时这话却是发自肺腑,齐家死去的人已经够多,即便是没心没肺如阿夭一般,也不想再看到任何人死去了。
死人的事情可以放下不提,可活人的事情却不能就此作罢,文戚很快发现吉祥中蛊,立刻上前查看,阿夭疑惑地望着文戚查看吉祥伤势时的举动,脸上露出了怀疑的表情。
文戚即便没有回过头去,却已经感觉到了背后的目光,他深吸了口气,沉声道:“我知道,我知道早在齐家的时候你就已经发现了我在偷偷修习蛊术,可我……没办法。”
国仇家恨,在某些时刻可以成为一切事情的借口,就像当初打动章杳时一样,文戚告诉阿夭,自己当初进入齐家就是为了替他那死在蛊师手下的父母报仇。
如此一来就连违背齐家禁令都显得顺理成章起来。
若是仍在齐家,阿夭或许有别的什么办法,但眼下齐家已然不在,也没有必要再因为这等事情去为难文戚,阿夭知道人生都有各自之不易,有了文戚这么句话,便也只能作罢。
“我知道那样做不对,可我现在只觉得……”在替吉祥检查了伤势之后,文戚转过头来,一脸无助地望着阿夭道:“我现在只自责当初偷偷修习的蛊术仍不够,如若我学的够多,许是就能想到给吉祥解蛊的办法了!”
人啊,并非个个生来都是戏子,学什么都能惟妙惟肖,但一切都是学来的,是逼出来的,就像文戚,他既然能习惯在叶景莲和章杳面前演戏,就能在阿彦和阿夭面前演戏,他自认为已经骗过了叶景莲和章杳,自然也就能骗过阿彦和阿夭。
前面三个,都已经被自己给打动,后面的这个阿夭,根本不足以令文戚因惊慌而露出破绽。
“阿夭,我不能……我不能看着吉祥就这么没了,可我真的没办法……”文戚的眼中,隐隐约约有泪光闪现,“我现在只有……”
文戚说着,摸出了怀里的一只小瓷瓶。
“寻尸蛊?”
看到文戚放出的蛊虫后,阿夭有些惊讶。
文戚点点头,“我知道在齐家私自炼蛊的确不对,可是眼下我们也没有其他办法,幸好我还会这寻尸蛊,必然能帮你们找到齐少爷的所在,听说少爷还在世上,只要找到他,想来必然能想到办法的,他是咱们齐家的命根子,是齐家最后的希望,他一定能帮到我们的!”
“可是寻尸蛊的话,必须需要所寻之人身上的……”
不等阿夭把话说完,文戚已经从腰带中摸出一柄折扇。
“这是阿彦临走前给我的,说是装在他那只匣子里的。”
每一名齐家门徒离开齐家的时候,齐秉医都给了他们一只匣子,没人知道别人的匣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阿彦临走前说,既然老祖宗将这东西给了他,说不定是希望我们有朝一日能找到少爷,助齐家东山再起,看来,现在就是该去找少爷的时候了。”
在齐家门徒的眼里心中,齐秉医简直全知全能,他能提前预知这一点,不但并不会让阿夭感到意外,反倒觉得是在情理之中,简直没有不相信的理由,更何况,文戚说这是阿彦临走前嘱咐给他的,都说死者为大,虽说是阿夭并不大喜欢的那位叔叔,但这话,阿夭无法怀疑。
阿夭就这样郑重地接过了文戚手中的寻尸蛊和折扇,尽管他并不知道这折扇渊源颇深。
当年齐孤鸿留洋游学临走前,唐忌夜亲手画了这折扇送给齐孤鸿,后来当齐孤鸿发现斯文儒雅的唐忌夜变成无法无天的唐鬼后,醉酒之下,一赌气将这折扇扔给了老鸨子,而文戚为给齐孤鸿和唐鬼下蛊便以帮工杂役身份进入语花楼,才阴差阳错得了这么把折扇,没想到在这一刻派上了用场。
中间发生的一切,阿夭不知道,对他也不重要,他只觉得,这是他和吉祥的救命稻草。
“吉祥的时候似是不多了,我可为你们偷一匹马,”文戚说得严肃郑重,“到时候你就依着寻尸蛊,带吉祥快去找少爷。”
“等等,”听到这里,阿夭不由得一愣,“那你呢?”
“我要去上海。”
“去上海?为什么?”
文戚眉头紧皱,面容又比先前郑重了三分。
“阿彦临走前曾对我说,离开齐家前,老祖宗听到一些消息,说是老爷许是在上海,命阿彦将你们安顿好了后到上海去找老爷,这些话我本是不该告诉你们来的,只是都到了这个时候,我也不知道我去了上海究竟是死是活,若是不告诉个人,这消息怕是就这么散了……”
文戚的话,令阿夭浑身一阵激灵。
“你说的老爷……是齐以老爷?”
“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