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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灯结彩的金家大宅,空气之中满是喜气洋洋,四处都是忙碌奔走的人群,两个丫鬟正捧着瓜果向内宅走去,一个用肩膀推了推另一个道:“你猜,今年大少爷给什么赏?”
“这个嘛,我说不准,”丫鬟抿着嘴唇歪头思索片刻道:“大少爷出手最阔绰,想当初他还不是族长的时候,年年都要给下人赏点什么,如今都成了族长,谁知道会给些什么呢!”
“族长……”起先问话的丫头听到这里,忍不住轻叹一声道:“说是族长,可太夫人和老爷都还在,当真会把这么一大家子都交给少爷?”
“这可就不是咱们操心的事情咯……”这丫环一边说着,一边使了个眼色,再迈过这道门槛便进了金寒池的宅院,眼下金家本家都聚在里面,被人听到她们这等粗使丫鬟嚼舌头根子,岂不是大过年要落下一番训斥,想到这里,丫鬟连忙闭口不言,满脸堆笑地端着瓜果向厅堂走去。
谁知道丫鬟还没到门口,一道黑影突然冲出,还未来得及看清楚到底是谁,来者已经“嘭”的一声关上大门,对着门外的丫鬟怒斥道:“都滚出去!传令,谁都不许进这院子!”
两个丫鬟被骂得一头雾水,手中的托盘险些掉下,呆愣了片刻才意识到里面出了事儿,慌忙奔向门外去传令。
走出二道跨院后,两个丫鬟正撞上了迎面而来的几名佣人,头也不抬地忙不迭道:“去去去,都出去,里面传令下来,说谁都不让进去……”
丫鬟话音未落,那几名佣人后面已经传来了一个庄严而苍迈的声音。
“怎么着?嫌我这把老骨头拖累他们,连我都不让进去了?”
这声音刚一响起,丫鬟顿时一愣,“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太、太夫人!奴婢不知道是太夫人来了,还请太夫人恕罪!”
金寒池的祖母当年在宫中的时候算不上宠妃,这也是金家的策略之一,他们压根儿不需要自己的骨血在混乱的宫廷中占据什么重要位置,毕竟,众人瞧不上眼的废物往往能活得更久,而在皇帝驾崩后,老祖母便被接回了金家安养晚年,大概是因为当年根本不曾在宫中因追逐权势勾心斗角,所以格外长命。
此时这富态的老太太摆摆手令奴婢起身后,便在两名佣人的搀扶下向金寒池的宅院走去,刚迈进院落,众人便听到了房内嘈杂的争论声,其中还夹杂着珙王爷惊慌失措的怒吼,大门打开时,金家的老祖母正看到珙王爷以肥硕的爪子揪着金寒池的衣领。
“你个王八羔子!我的允芝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赔命!”
就是这样一幅混乱的场景出现在了金家太夫人面前,同样的,伴随着她的出现,所有的一切全部静止不动了。
珙王爷的手中还擒着金寒池的领子,然而手却僵在原地松不开了,别看这珙王爷已经年过五十,然而在太夫人的面前仍旧像个孩子一样不知所措,目光在太夫人脸上凝固半晌才终于回过神来。
只是,还不等珙王爷松开手,太夫人已经清了清嗓子道:“王八羔子是说谁来着?他若是王八羔子,你是什么?往上数三辈儿,是不是连老身都捎带手的骂了?”
太夫人的语气平缓,不慌不忙,眉梢甚至还挂着慈祥的笑意,然而她这一番话却令珙王爷噤若寒蝉,说不出话来,慌忙将手松开后,才转身向太夫人行了个大礼。
“儿臣……不,儿子给娘亲请安。”
太夫人轻轻摆手,在佣人的搀扶下,目不斜视地来到太师椅上坐下,那端庄的目光之中,似乎压根儿没有注意到已经口吐白沫神志不清的允芝,珙王爷的肩膀颤了颤,人干脆没有起身,扭着身子转向太夫人,两只膝盖前后挪动,跪着爬到了太夫人面前。
“娘亲,允芝他好歹是金家的血脉,和寒池一样,是您的亲孙子,就算我们在宫中这一脉未能传习蛊术,您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您的孙儿就这么被害了啊!”
珙王爷一字一句说的悲悲切切,就好像刚刚那个耀武扬威的人压根儿不是他一般,已是知天命的年纪却仍如同个孩子一般跪在太夫人膝下,一只手拉着太夫人的袖子轻轻扯着,目光之中满是祈求。
只是太夫人的目光根本没有在珙王爷的脸上有所逗留,而是越过他,直接望向了金寒池。
“寒池,今年这个年,过的可真是热闹啊。”
太夫人的话语意味深长,金寒池闻言儒雅一笑,微微颔首道:“孙儿幼稚,爱胡闹,扰了奶奶的清闲,是孙儿不对。”
祖孙二人的话简直就是再平常不过的家中闲谈,若是放在茶余饭后,自然是再平常不过,可眼下刚闹过允芝这么一茬事儿,两人过于淡然的反应反倒让金家其他族人不解。
金家人都知道太夫人宠溺金寒池,金寒池的父亲本就是金家本家一脉,金寒池的母亲又是太夫人的亲女儿,他当上族长的位置虽说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可是若没有太夫人的一手扶持,金寒池这族长的位置也不会坐得如此顺风顺水。
珙王爷一看太夫人丝毫没有愠怒之意,反倒压根儿没有将他的儿子允芝放在眼里,干脆勉强撑着地面,支撑起他肥硕的身体,摇摇晃晃地奔到金寒池的面前。
“寒池,允芝是鲁莽了些,可也是你的兄弟,你就看在太夫人的面子上,饶了他吧!”
珙王爷这话听起来虽然是哀求,但无形之中却是以太夫人的名义压制金寒池,只不过在金寒池眼中看来,珙王爷这一番话着实可笑,他摇摇头苦笑一声道:“就是因为允芝是兄弟,所以寒池身为兄长,才更要好好教导他,不过只是一些小小的警惩,叔父何必如此大惊小怪。”
金寒池一边说着,人已经到了允芝面前,一只手撩起衣摆,人也跟着蹲下身,在珙王爷还尚未看清的时候,金寒池的手从耳后一扫,指尖中已经多了一根银针,他将银针捏在手中,轻轻挑破允芝胸前那层近乎透明的皮肉,霎时间,肉粉色的蜘蛛立刻犹如潮水一般从允芝的胸前倾泻而出。
除了珙王爷外,金家其他本家对这种最低级的生蛊并不恐慌,任由那些蛛蛊四窜,隐入砖石地面中的缝隙。
金寒池拍了拍手,一脸的轻松,珙王爷却丝毫放心不下来,他指着允芝身上凸起的血管道:“这里面是不是还有蛊虫?”
“不打紧的,”金寒池耸了耸肩道:“这些蛊虫即便是在体内,也死不了人,无非是,每到下雨雷鸣的时候会浑身抽搐罢了,寒池等下就差人去熬些解蛊的药……”
珙王爷瞪大了眼睛盯着金寒池,可就在他听得正认真的时候,耳边不远处却传来了太夫人的话。
“既然寒池都说了死不了人,那解蛊药就算了,”太夫人顺手从桌上抓起了一把瓜子,不慌不忙地一边剥着一边道:“不就是听到打雷会抽几下么?就留着当教训吧!”
珙王爷闻言愕然,对着太夫人不假思索便吼出一声道:“娘……”
“犯了规矩就得受罚,”慈眉善目的太夫人仍旧笑容和蔼,可那话语传入珙王爷的耳中,却犹如三尺寒冰,只听她一字一顿道:“否则,还要规矩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