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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娮是被手臂麻痹的感觉弄醒的,还处于模糊状态的视线捕捉到的东西都在轻微旋转,难受得她又闭上眼睛连连吸气。
窗外的天色还未大亮,灰蒙蒙的晨光熹微而黯淡。奚娮缓了半天才揉着手臂坐起身,昨晚发生的事情又在脑海里清晰起来,氐惆的让她沉声叹气。
宋格骑着新买的通勤自行车拐进分局大门,一眼就看到奚娮走在前头。他捏紧刹车跳下车,生怕前面的人会回头发现自己,做贼似的猫腰往另一条岔路走去。
他虽然没搞清楚为什么楚司淼会查奚娮,但还是为窥探了同事的隐私而汗颜,所以还是不要和她打招呼的好。
奚娮进了一大队办公室,就看见宋格和权北故已经到了。她把顺路买的早餐送上,又拉开挎包给了宋格一包糖。
宋格看着手里印着挪威文的塑料袋,有些窘迫的问,“给我的?”
“你不是喜欢吃糖嘛,这是我姑父从挪威带回来的。”奚娮拉开椅子坐下,又继续在包里翻找。
权北故斜眼瞄着宋格像捧贡品一样托着一袋糖,心里腹诽这迟钝的家伙又犯什么毛病了,大清早就不对劲。
奚娮很快找到了另一样东西,伸手递给权北故,“权哥,这是给你的。”
权北故没想到他也有礼物,忙放下书伸手接过。是几枚树叶书签,看着挺别致的。
奚娮见他面露柔和之色,就知道他是中意的,又把给段凡的小礼物放在隔壁桌上。
没一会儿,段凡就打着哈欠走了进来。他昨晚打游戏打到忘我,凌晨2点过才睡觉,这会儿还晕乎乎的。
但当他看到桌子上的豆浆包子外加一盒巧克力时,顿时来了精神,“这谁送我的?不会是接警室的那个软妹子吧?”
此言一出,本来各自做事的三个人全部转头投去鄙视的眼神。段凡根本是有妄想症,自我感觉良好的认为全天下的女人都对他感兴趣。
“是我给你的,什么软妹子。”奚娮故作不满的嗔怪道。
“你给我的?哦,哈哈,我就说嘛。这巧克力是外国货吧,你哪儿来的?”段凡这才发现宋格和权北故都在吃同样内容的早餐,尴尬的连忙打哈哈。
奚娮憋着笑,又给了他一记白眼,“我姑父从国外考察回来了,本来昨天就想给你们的,一不小心给忘了。”
“那我舍不得吃了,得拿回去供起来。”段凡爱惜的摸着盒子,心里很是感动。虽然在发现奚娮和楚司淼关系非同一般之后他就断了念想,但伙伴的情义还是在的。
“哈哈哈……”奚娮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真的喜欢这三个性格迥异的兄弟,无论有多心烦都能开怀一笑。
楚司淼刚出电梯,灵敏的听觉就捕捉到了来自一大队办公室的笑声。他心中一喜,加快脚步进了大办公室。
奚娮坐在位置上正在和三个男生逗趣玩笑,她的笑容很轻松,眼睛又恢复了明亮神采。
楚司淼在心里长舒一口气,看来奚娮的心情恢复不少,不知道是不是活宝段凡的功劳。
最先发现上司的是宋格,他赶紧用电脑显示屏挡住脸,避开了楚司淼看过来的目光。
奚娮发现“三剑客”都迅速正襟危坐起来,奇怪的抬头一看,笑容就僵在了唇畔。楚司淼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正目光深沉的盯着她。
她的心突突的跳了一下,慌忙去端水杯,却一个手滑把整杯水撒在了桌上。
楚司淼看着奚娮忙乱的抽出纸巾擦桌子,又不小心把几个文件夹碰掉在地。他那天生带点弧度的嘴角划出意味深长的笑意,心想还是回自己办公室好了,不然这小丫头肯定会干出更加手脚不协调的事情来。
上班铃响过后,楚司淼很快进入了工作状态。他先快速处理好一些笔头事务,正准备点开电脑里的加密文件夹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
奚娮默默的给自己说了声加油,才稳住心神推开门。
楚司淼看到出现在办公桌前人,心里小小的意外了一把。他指着椅子示意她坐下,沉默着等待她表明来意。
“楚队,你昨天说的事我考虑好了。”奚娮正襟危坐,边说边把一个白色信封放到楚司淼面前。
楚司淼瞄了一眼信封,又抬眸把视线集中到奚娮脸上,仍然没有说话。
“我接受你的建议,跟你去L市。等案子解决了,我想回杨水派出所去,这是我的调职申请。”这封申请书是奚娮早起后写的,她现在已经没办法在楚司淼眼皮子底下工作了,决定回派出所去。不过她还欠他一个人情,就用L市的案子来还吧。
楚司淼微不可见的蹙起眉,看着桌上的白信封也觉得扎眼。奚娮居然会想到调职这招,这是打算彻底和他断绝关系吗?
“我希望你做个公私分明的人,不要因为私人原因就草草做这样的决定。”楚司淼淡淡的规劝道,眸色深沉了下去。
奚娮朝他礼貌一笑,把准备好的说辞搬了出来,“我不太适合干刑侦,体能和射击都是短板。上次关亚楠因为我受了伤,如果再勉强干下去,可能会给大家造成更多麻烦。”
楚司淼听了一席冠冕堂皇的理由,轻轻的摇头,“信我先收下,等L市的案子解决了再答复你。”
“谢谢。”奚娮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答应了,不觉松了一大口气。
楚司淼随手把信封塞进抽屉里,稳住心绪道,“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想退出刑侦队,但调令一天没下来,你就还是刑警。L市的案子上头非常重视,我希望你全力以赴,明白吗?”
“是。”奚娮立即起身,挺直腰板敬礼。她看着楚司淼淡定如常的俊颜,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授衔那天的情景。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向他敬礼了,竟说不出是留恋还是解脱。
楚司淼发现她眼眶泛红,心里就是一痛,再多的话都不忍心讲了。
“不必拘礼,去吧。”他放轻声音说了一句,把视线移动到电脑屏幕上不去看她了。
自从知道奚娮要去L市出差之后,奚惠敏接连两天都没睡好觉。她不止一次想把楚司淼找来交代一番,都被奚娮以各种理由忽悠了过去。
不过,该来的人还在出发前一晚来了。奚惠敏开门把楚司淼让进屋,又忙不迭的给他泡茶。
此时奚娮正在张燕鸥房间里,她捧着英文课本给弟弟听写单词,眼神却不住的往桌上的几本刑警学院教材上看。
“下一个。”张燕鸥写完一个单词,示意奚娮继续念。
可奚娮已经走神了,完全没听见他的声音。这些教材看起来不是新的,书脊处有明显的折痕,应该是经常有人翻动。可张燕鸥哪里来的内部教材,不会是楚司淼给他的吧?
“怎么,你也想看我的书?”张燕鸥半天听不见奚娮出声,抬头才发现她盯着他的宝贝在发愣。
奚娮眨了几下眼睛,抬眸瞪了他一眼,“谁想看了,我又不是大学没毕业。”
“切,这可是宝典,想看我还不给你呢。”张燕鸥爱惜的拍着书,得意的说道。
“你哪儿来的?网上淘的?”奚娮还是忍不住问了。
张燕鸥很拽的翻开封皮,努嘴说,“这是我姐夫的书,什么网上淘的。”
奚娮看着劲瘦有力的签名,心跳不觉开始加速。她还真猜对了,真是楚司淼的书。他居然把以前的教学用书给了张燕鸥,莫名的让她好感动。
她正想着,奚惠敏推门探了个头进来,“囡囡,快出来,小楚来了。”
奚娮本来加速的心跳顿时一沉,逃避着说,“听写还没完呢,你们聊吧。”
“啧,你这孩子怎么搞的。”奚惠敏不由分说的把别扭的侄女拽起来,又转头朝客厅方向喊,“老张,快来给你儿子听写。”
正在和楚司淼说话的张守成立即起身了,奚惠敏的急脾气他比谁都了解,不赶紧去的话她又该唠叨了。
奚娮低头走到客厅,瞄了一眼楚司淼又迅速避开视线。自从那天她提出分手后,楚司淼就再没以私人身份和她讲过话,没想到他会再来家里。
奚惠敏把奚娮按到楚司淼身边坐下,又继续刚才未完的话题,“我这两天看了L市的天气预报,那边最高温度才十来度。囡囡怕冷,我给她带多带了几件厚衣服,你帮我监督她穿。”
“好的。”楚司淼淡笑着应下,又转头问缩成一团的奚娮,“昨天给你的资料都看过了吗?”
“看过了。”奚娮听他问的是公事,这才抬头答道。
“这次要走多久啊,什么案子要大老远的调你们过去?”奚惠敏不满的瞪了奚娮一眼,就知道她是知情的,可口风紧的一个字都问不出来。
楚司淼揣度一番,简洁的说,“借调的事是常有的,您不用这么担心。具体去多长时间得看案子进展,现在还不好说。”
“那我再给她多收拾几件衣服。”奚惠敏见他也含糊其辞,只得又把心思放在力所能及的事情上。
她想了想给奚娮准备的衣服,又发现楚司淼还穿着短袖T恤,关心道,“你的行李都收拾好了吗?去了可不能再穿短袖了,小心感冒。她姑父有多的防风衣,要不你带两件去?”
“不用了,我都收拾好了。”楚司淼听着关切的话,嘴角泛起了柔和笑意。
“哦,对了。我还给你们准备了些吃的,你行李多吗?要不放你那里吧。”奚惠敏转头看着厨房,想着奚娮的行李箱已经塞得差不多了,就提议道。
“姑,都说不带了,你干嘛麻烦人家。”奚娮猝郁的打断奚惠敏的唠叨,她居然要把东西分担给楚司淼,实在太不客气了。
楚司淼给了奚娮一个安慰的眼神,转头笑道,“都给我吧,我的行李不多。”
奚惠敏看了看挂钟,想着他们明天是早班机,也就不留人了,“那我去拿东西,你好早点回去休息。”
奚娮最后还是没成功阻止楚司淼接下奚惠敏准备的一大包食盒,又被爱操心的姑妈指示去送人。
她也拗不过,只得闷头下了楼。楚司淼没有开车来,停在院中的是好久不见的黑色宝马摩托车。
“真是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奚娮看着楚司淼把大布包放在后座,又从手造箱里拿出原装的伸缩绳准备固定,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楚司淼手法娴熟的开始捆袋子,也没回头看她,“没关系,反正行李箱空着也是空着。”
“那个,我们事我还没找到机会告诉他们,等出差回来我就去说。”奚娮背在身后的十指不自然的搅在一起,心虚的说道。她是真的不知道怎么跟姑父姑妈说明和楚司淼分手的事,不是故意要隐瞒的。
楚司淼扣下最后一个挂钩,转身将奚娮揽进了怀里。他不喜欢她这样口气生疏的说着有关和他划清界限的话题,不得不用实际行动堵住她的嘴。
奚娮果然一秒愣住了,楚司淼单手勾着她的腰,只松松的搂着。但他身上好闻的海洋气息和温热的体温还是没有阻挡传来,勾得她的心跳骤然失稳了。
楚司淼轻轻将奚娮的脑袋靠在胸口,下颌抵住她的发顶,柔声道,“你现在只需要做好一件事,上楼洗澡睡觉。这趟出差不会轻松,我要你把身体和精神都调整到最佳状态。”
奚娮只觉得耳廓一麻,本能的闭上眼睛。楚司淼的胸腔发出低沉的震动,大提琴般磁性的声线送来了沉稳的关怀。不甚浓烈,却像无数丝线缠绕住她的心,让她无法挣脱他的怀抱。
楚司淼搂着怀里柔软的小人,久久不愿松手。她身上甘甜的香气充盈了他的鼻息,让他本来有些波动的情绪趋于平稳。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依偎了好一会儿,楚司淼才在奚娮的发顶印下一个晚安吻,“好了,现在天凉不要待在外面,上去吧。”
“好,你路上小心。”奚娮显然还没回过神来,她乖乖的点头应下,转身进了单元门。
相比楚司淼和奚娮微妙的平和心境来说,身在雒依依房间里的雒詹已然是焦急的。
他举起体温计对灯一看,担忧的心情更甚刚才了。雒依依正在发低烧,这可怎么是好。
“爸爸……”雒依依用不太有力的声音叫了一声,伸手要抱抱。
雒詹紧蹙着眉头,把女儿的小胳膊塞进被子里。就在他考虑该带她去医院时,房门毫无征兆的被推开了。
“……?”雒詹看着出现在面前的楚司淼,狠狠的怔住了。
楚司淼却没看他一眼,直接打手势示意他让开位置。
“依依怎么还不睡觉啊,是在等叔叔吗?”楚司淼坐到床边,把额头抵在雒依依的小脑门上。她在发热,看来是他来得很及时。
雒依依全身无力,只用眨眼睛来表达想念的意思。
楚司淼心疼的叹了口气,没有读故事书哄她睡觉,直接闭上眼睛和她的脑电波对接,送她进入了沉睡状态。
雒詹见楚司淼娴熟的开始着手为女儿输血,愧疚和感恩的情绪在心里轮番上演。他只在房间里待了一小会儿,就消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这次输血的时间比平常更长,两个小时后,楚司淼才既轻且快的拔掉雒依依手背上的针头。他又静静的陪她待了一会儿,确认她的体温已经下降到正常范围后,才关掉床头灯出了卧室。
坐在沙发上的雒詹一见他出来,忙起身迎了过去。他看着楚司淼没什么表情的脸,一时竟找不到话说。
“已经控制住了,不用担心。”楚司淼微不可见的瞥了雒詹一眼,双手揣进了裤兜里。
雒詹局促的接不上话,只得转身进了书房。他从实验室里取出一瓶药,又快步返回客厅。
“我走了,有事打电话。”楚司淼接过药瓶,抬脚想走又被拦住了。
“谢谢你。”雒詹纠结的道谢,他真的以为楚司淼不会再管女儿了,没想到他竟能如此不计前嫌。
楚司淼冷眼看着雒詹忏悔的样子,不咸不淡的说,“大人的错不该算在孩子身上,我不会放弃依依,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奚娮还好吗?你们……”雒詹知道他是用了读心术,这才勉强挤出半句话。
“如果我说我们分手了,你可满意?”楚司淼挑衅的答道,绕过他往大门方向走。
“司淼。”雒詹被他的话惊了一下,又出声叫他,“我那天可能做的太欠考虑了,我去跟她解释。”
这两天他反复思量多次,也开始后悔那天冲动和片面的决定。是他被人类的自我保护意识冲昏了头脑,忽略了楚司淼的主观意愿。插手他的个人感情确实很龌龊,更何况还是用欺骗的手段。
“不必了。”楚司淼扔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哎……”雒詹扶额沉声叹气,看来楚司淼是不打算原谅他了,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