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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敏和张煜是最早下岗的。
王敏下岗后,开了个磨玉的小作坊,她不仅有经营的头脑,而且非常有眼光,这一点她的丈夫不如她。到缅甸购买玉石毛料来加工是她去跑的,销售这个环节则是由她的丈夫来做的。他们俩的分工和别人家反着,她丈夫也甘心这样,能者多劳嘛!
买毛玉可不是一般的工作,跟赌博一样,看运气、看眼光,还看人缘,用她的话来说就是想要看准一块玉不是那么容易的。近现代腾冲出了许多有名的玉石大王,也有许多因赌玉而血本无归甚至是倾家荡产。王敏凭着她的精明和待人诚恳,交了许多行内的大家,生意越做越大,前不久在“翡翠居”买了一套房子,听说上百万,轿车也换了一张顶级皇冠3点0,日子过得很舒心。
张煜的批发部生意也不错,一年也有一、二十多万的收入。所有的好朋友当中除了何婷婷三个月前,因宫外孕救护不及时,就这样死在熟睡的丈夫身边外,其他人都有高收入或有一份比较固定的来源。杨荃在农行,业务很忙但收入却不菲。李静有会计师资格,在几个外企兼职,看来现在自己是最成问题了。
为了不迟到,戴娜下班后就火急火燎地往杨荃家赶。在三桥广场那一片错落有致的建筑中,远远就看到杨荃家那不同一般的建筑了,可以说她的家在腾冲算是很不错的了,王敏黄色的轿车已经停在那里了,远远望去这车的颜色很显眼,在腾冲还是少有的,显得非常气派。
她赶忙把自行车往墙上一靠,急匆匆地准备去敲门。这时传出王敏清脆而洪亮的声音,在共鸣非常好的房子里显得更加响亮。
白桦?她和杨荃在谈论他?她屏住呼吸,静静地在外面偷听她们谈论他什么?
王敏控制不住冲动地嚷叫起来:“他算什么东西?不就是当上个局长吗?戴娜嫁给他算是瞎了眼,他有什么可取的?要人没人,要才没才,我都看不上他,黛娜凭什么看得起他?他这是磕头碰着天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前几天,听说那姓陈的小妖精的丈夫约着一班人到财政局大吵大闹,他躲在办公室里不敢出来,来的人砸毁了办公室的许多东西,阻拦的人也被打伤,就在他的门快被撞开的时候,幸亏110及时赶到,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县委和政府。县里的领导平时也听到了一些有关他生活劣行的言论,找他谈过几次话,他总是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可怜相,说是有人因为拨不到款,故意往他身上泼脏水,所以领导们也没对他采取什么措施,哈哈!现在好了,终于有人把他的劣迹捅出来了”
“如果这件事不闹出来,那他是不是就没有人管了?”听声音像是张煜的。
“哈!你真可爱,做官的是一个群体,一个与众不同的群体,这个群体很多人都是精神有问题的,他自己有问题可总认为别人有问题,为了这个群体,他们必须物色和自己一样的人,也就是和自己一样有精神方面疾病的人,(也就是意识上要和自己相一致的人),这样才和这个集体相溶,他就是符合他们用人条件的人,他们就是需要他这样出风头的人,时代就是需要他这样的人”这是一个从没有听到过的声音,是谁?黛娜暂时听不出来。
另一个声音接着说到:“这一次政府决定对他进行彻查,没想到检举信像雪片般地飞来,一下子牵出来好多问题,特别是经济问题,听说还不少呢!”是李静的声音。
“这世道真他妈是什么回事?这样一个败类怎么能爬到今天这个位子?”脾气急躁燥的王敏又拉开嗓门吼起来。
“听说过吗?社会上流传着这样一个寓言故事:在一个动物王国里,生活着许多种类的动物,其中尤以牛最勤奋,也最善良,老牛王整天率领牛群勤耕苦作,日子过得很惬意,粮食多得吃不完”
“老牛王最大的心愿就是请一个精明的动物来帮助管理这庞大的产业,老虎来报名,老牛嫌他太凶狠,狐狸来报名,它又嫌他太狡猾,黄狗来报名,他嫌他太老实”
“最后,选来选去选中了硕鼠,老牛王想,他这么小,即使偷吃一点也没有多大关系,关键是他很灵活,而且讲话又讨人喜欢,于是,就把他聘请到了牛的家族里,一年过去后,你们猜怎么样了?”
“牛王发现怎么粮食经常会出现断粮的情况。他不相信,带着其他的牛去仓库里看看是怎么回事,结果发现本应丰足的粮食已经所剩无几了,只留在仓库里许多硕鼠搬运粮食的洞口。你们说这老鼠像不像白局长?”
“哈!很形象像、很贴切。牛王整天率领牛群苦干,本以为能请个有理财能力的人代为理财,没想到请来的不仅是个大硕鼠,而且还是一个中山狼!”又是那个陌生的声音在附合。后来才知道是在昆明工作、多年没见的同学许纹茵。
“活该!看他那副中山狼的德行,就知道他迟早会出事的,戴娜和他分居了这么长的时间,肯定还不知道这事,最好别让她知道,她现在就已经够烦的了,再碰到这事,我担心她会受不了”
“对!不能让她知道,她这人就是太要强了,什么都藏在心里,从不和我们说起她家庭里的事,她是不想在我们面前流露出她的不愉快,她已经不是当年和我们无话不说的戴娜了,如今,再发生这样的问题,她一定会觉得在我们面前抬不起头来,如果,她再远离我们,真担心她连说话的人都没有了,我们也无法为她分担一点了。”
戴娜在门口就这样呆立着,双唇在颤抖着,她感觉眼前的世界是如此的漆黑,双腿也快支撑坚持不住这个单薄的身躯了,她泪流满面,想不到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她知道她们是为自己好,但藏在自己心里多年的秘密,朋友们怎么会这么清楚?而且清楚得让她吃惊。
几年前,当她凭女人的直觉知道丈夫在外面有女人时,觉得这是对她极大的羞辱和伤害,为尊严她抗争过,她和他谈到了离婚,可他没表态,只是没有否认自己在外面的事。
他的理由就是在家没有得到应有的温暖,他面对的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一个冷漠的妻子,作为男人他有权利寻找自己的幸福,也希望她不要太在意他的现在,因为,他也没在意她的过去。
“什么过去?”
“你自己应该清楚,你的心给了什么人”
“是呀!自己的心给了什么人?”
这是十多年来,他第一次问她把心给了谁?也是第一次提醒她“她的心给了谁!”她也第一次问自己到底把心给了谁!
这十几年来,自己到底怎么了,真是成了没有了灵、没有了魂的人吗?她不得而知,反正上班、下班、带孩子、送孩子,其他的什么都没有想过、什么也没有做过,自己也从没为自己活过,就这样过一天算一天,也许这就是心死了吧?
这就是他对自己惩罚的理由?这就是他背叛自己的理由?虽然说不通,可她承受了,为孩子的感受,她决定接受这一现实,她不提什么离婚了,他们就这样分居了。
她的痛苦由此变成双重的了。
她忍受着难于忍受的痛苦,就这样一天天地捱,她在外面表现得很矜持,而内心却已是伤痕累累,她更加拒人于千里之外,让人有一种孤傲的感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嫌弃他,才是他们婚姻破裂的原因。
她唯一的快乐就是和朋友们相聚,她们在一起从不涉及有关家庭方面的内容,即便朋友提及家庭,她都绝口不提自己的家庭,表现出对家庭神经质,朋友们顾及她的感受,在她面前很少提及自己家庭或家庭成员。
她是她们当中受教育时间最长的,个人条件也是最好的,但也是最不幸的。所有的朋友生活都安安稳稳,虽谈不上相敬如宾,可还算恩恩爱爱。一家子在一起团团圆圆、乐乐呵呵,吃饭有人等,生病有人疼,下班后有个说话的地方,不高兴还可以撒撒娇,冬天也能相互取取暖,这一切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一种奢望。
戴娜在门口一直徘徊着,进不进去?改革的事还需不需要征求一下大伙的意见?她踌躇了一会,一种久违的自信使她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她转身向单位方向走了。
这时的她迈出的每一步是如此的坚定和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