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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丽似乎与几个外地人谈妥了什么事情,大踏步地向我和张玲走来:“这几个朋友同意拉我们了!”走出魔窟般的客家饭店,方才迎接孙丽和张玲的当地人并没有出来送别。
而几个外地人则直奔殡仪车而去。我心中默默地嘀咕,原来那殡仪车是这伙人的,看来,他们与当地人争执的如此激烈,什么一万、贰万的,其货物难道是尸体不成?
思忖之间,外地人相继跳上了汽车,孙丽也拽着车门跳上了车,浑圆的小屁股刚一坐在椅子上,便冲张玲道:“小玲,前面已经没有位置了。
你们到后面将就一会吧,这几个朋友答应把我们送到前方的火车站去,从广州返回来的火车,半夜十二点三十分进站,看来时间还来得及!”
什么,小妖精,操你奶奶的,亏你说得出这样的话来,老子领你坐免费的软席车,一路上好吃好喝好招待。
而你却是怎样对待我的?居然让老子坐到装尸体的货厢里去?听了孙丽的话,我好不恼怒,心有不甘地瞟了一眼殡仪车的前面,果然坐满了人。
念及此时的处境,我满肚子的怨气陡然倾泄出来,活像个瘪茄子。唉,都什么时候了,自己这条小狗命都要不保了。
还要什么体面、装什么绅士啊?于是,为了尽快逃离此地,我和张玲只好爬进殡仪车的后货厢里,胆战心惊地坐在空棺材上。汽车嘎然启动了,孙丽手拎着精美的小挎包,与身旁的司机交谈起来:“老板,这趟赚了多少啊!”“哼,算了吧,赚个头哇!”听见小妖精提及到赚钱,开车的司机不禁想起了方才的争执,呼吸立刻短促起来,肚皮也缓缓地膨胀起来,一边摆弄着方向盘,一边气鼓鼓地,操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话道:“这里的人太黑了,价钱压的太低了。
就他们给的那几个钱啊,够干什么的啊,这一趟下来,除去收尸体的钱、餐费、油费、过桥费,根本剩不下多少钱啊,唉”
“是啊,有什么办法啊!”孙丽深表同情,又很是无奈地言道:“有数的货到地头死!这些个老广啊,两眼只认得钱,丝毫不讲情面。”
“我跟他们已经合作多次了,无论你如何向他们解释诓来一个傻冒是如何、如何的不容易,为了引鱼上钩,不仅要费尽心机,还要搭上不少钱,哀求他们多给几个!
可是,他们眼珠子一瞪,凭借着守家在地,就耍起横来了,我只有这么些钱,爱要不收,老子是一分钱也不会多给的!”另一个坐在孙丽后排的广西人问道:“小妹你们这趟赚了多少啊?”
“没赚多少,才两个傻冒,你算算,从东北到广东,车票上标的明明白白:七千里地!不算车票,这一路上的盘费得多少啊,乘火车再搭汽车,辗转到了揭西,几千元就搭进去了”
“当地老板一具给我们一万贰,这趟一共运来了五具。”广西人诚恳地说:“扣七扣八,五具尸体才剩了贰万多,每个人还分不到一万块,唉。
这一路上担惊受怕的,一旦被警察发觉,进了局子,准没好果子吃,想来真不容易啊!”“唉,他奶奶的!”司机突然感叹起来:“如今做点什么生意都不容易。
为了弄到货源,我们开着车满城市到处乱跑,火车站、汽车站、桥洞子、甚至是垃圾箱,只要是想得起来的地方,总要去看看的,希望能有些收获。”
“在那里拣到冻死的或者是饿死的,要么是病死的盲流、疯子、傻子人员什么的,然后,还要通过关系,把这些个无主尸体存放在火葬场的冷冻箱里,好不容易凑满一车,结果拉到这里来,就他妈的给这几个钱,啊,冷藏费、人情费,哪里不用钱啊!”“管咋的,你们也比我们强多了。”孙丽言道:“你们的货源不必花钱,都是拣来的,并且路途也很近啊,而我们呢,一路上这番吃啊、喝啊,把一个傻冒引上钩,再弄到广东来,得费多少钱啊!”“可是”广西人道:“你们运来的是带活气的,按理广东人应该多给几个,内脏和器官还能卖几笔钱呢!”
“哼!”孙丽气咻咻地哼了一声:“这些个老广比小鬼还要奸滑,你猜他们怎样说的?人太老了,器官也老化了,没人要了!”
好么,从孙丽与广西人的交谈中,一幅丑恶的、肮脏的、血腥的画卷在我的眼前缓缓地展开了,这些小鬼、妖精、恶魔,为了赚几个破钱,通过各种管道、各种手段,从各个方面收集尸体,然后运到广东来交易!
而孙丽与张玲更是十恶不赦,把活生生的人毒死后出卖赚钱!出门旅行,一旦有人聊天,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间,前方亮起一片灿烂的灯火。广西人和孙丽都住了嘴:“小妹,火车站到了。”
“老板,谢谢你们。”孙丽哗的掀开小挎包,从里面掏出三盒香烟:“这是我们家乡出产的关东烟,用的是纯正的长白山烟叶,几位老板拿去偿偿吧,小妹再次谢谢几位老板了。”
“张玲!”当殡仪车停在车站广场时,孙丽冲张玲嚷道:“你和小张直接去候车室,我买几张站台票去,否则不让进站的。广东佬最他妈的没有人情味!凡事一点也不开面”
殡仪车开走后,望着灯火辉煌的车站广场,望着如潮的人流,我认为危险已然过去,于是,怒目圆瞪地逼视着张玲:“你们都搞了些什么名堂?你们是杀人犯,是恶魔,是妖精!我,我,我要告发你们!”
“闭嘴!”张玲唯恐旁人听见,慌忙捂住我的嘴巴,机灵地环顾左右一番:“小张,你放聪明些,告发了我们,你以为自己就没事么?你是同案犯。”
“不是,我至今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我一口咬定你就是同案犯,是你给我们介绍的大肥猫,也是你免费把我们送到广东的,这些,你是抵赖不了的。另外,小张,我真诚地告诉你。”
张玲仿佛长辈训斥着不明世故的毛孩子“你一个大男人,就要承担起男人的责任,为人不要感情用事,要多为父母、老婆、孩子、姐弟着想,把我们送进监狱去,你就不怕自己的亲人不明不白地遭到伤害么?”
“啊?”我的眼睛瞪得更圆了,更加怒不可遏了:“要挟,你要挟我,你这个无赖,你这个妖精”
“小张,听话。”张玲从口袋里掏出一迭钞票来“如果你感觉委屈,这钱给你,这一趟我就赚了这些钱!”
“滚!”我一把将钞票推向一旁,此时,孙丽不知什么时间出现在我的面前:“干么啊,饶你一条小狗命,你不知道感谢我们,却得了便宜还要卖乖,去吧,张玲,让他去告!”
孙丽一字一板地道:“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啊?这里虽然地面不大,物产不丰,田薄地贫。
可是当地人却刁顽的很,因为山高皇帝远,自古就不服天朝管,无论是谁当政,当地人都是我行我素、无法无天、无所不为。”“现如今这世道,广东人不仅什么都敢吃。
并且什么事都敢干,莫说几个破警察,就是中央政府也奈何不了,在当地人眼里,警察算个什么东西,还不如街头的烂仔。卖白粉的,偷渡的,贩卖妇女儿童的,哪一桩警察敢管?”
“他若管,自己不想活了。总还得替爹妈、妻小想一想吧,别的不说,此地纳妾、收童养媳成风,倒腾女人的生意格外地兴隆,虽然不断有人举报,甚至还有丢失亲人的家属,从全国各地来到这里。
可是,证据凿凿,当地的警察就是不敢去解救,进了村子怕挨打,也真的挨过打的,当地百姓人多势众,大家一起动手,你知道是谁打的,找谁讲理去啊!”“小张,她说的可全是真的啊,此地乱的很啊!”张玲和缓地说道:“孙丽说的是真话,你别感情用事了,进候车室里休息一会,返回东北的火车就要过来了!”
“哼!”我一甩衣袖,忿然走进候车室,已近午夜,等车的人并不多,如今的情形是北冷南热,从北向南涌来的人多,从南回北的人少。
我寻到一条长椅子,直挺挺地躺下来,张玲殷勤地坐在我的头置上,搬起我的脑袋:“来,一家子,别空着脑袋啊,把头枕在我的腿上!嘿嘿,来,老公,我给你按按头吧!”
“呶。”孙丽拎着小挎包踱到我的身旁,小嘴冲椅子对面一厥:“去啊,去告我们啊,那便是火车站公安值班室,站起身来走几步就到了,去啊!”张玲一边老练地按揉着我的额头,一边冲孙丽道:“别开玩笑了。我们一家子已经想通了!”
方才,听罢孙丽的话,我彻底打消了告发的念头,不过,好奇心逼迫着我向小妖精寻根究底:“张玲,我怎么搞不明白,你们这是做的什么生意啊,倒腾死人玩?揭西人要死人做什么啊?卖器官?做标本?搞僵尸艺术品展览”
看见孙丽不再理睬我,在候车室的售货处前不停地徘徊,张玲垂下头来,咬着我的耳根道:“一家子,反正咱们也是一条道上的喽,实情都告诉你吧,广东人如今有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