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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水榭里的贵气女子们是苏金声的三房姨娘,赭衫汪氏,黄衫李氏,以及黛衫尚氏,三人见今日放晴,因此上月塘游玩,喂了鱼之后,在水榭小歇。
随侍丫头们忙着烹茶跟摆设点心,就在这当中,她们看到自家小叔正从月塘那端的穿廊经过,旁边跟着个绿衫女子,走在他右侧,不但不懂敛眉低眼,还不断的轻拍二弟,举止轻佻至极。
书香世家出身的汪姨娘一看便皱了眉头“怎如此没规矩的跟二弟并肩?她难道不知道女子得跟在后面几步之遥的地方吗?”“姊姊有所不知,这女子先是被休妻,然后又被兄嫂赶出,品行自然是不好的,不惹是生非已经是万幸,又怎么能期待她明白什么事理?听婆婆房中的丫头说,不久前去拜见过,长得一副勾魂相貌,二弟一向风流,恐怕就是喜欢她的好皮相。”“二弟怎如此糊涂,娶妻当娶贤啊。”李姨娘心中不以为然,但表面上还是陪笑“姊姊说得是。”除不受宠的吴姨娘,汪姨娘是入府最久的,苏家长孙便是由她所生,前几年原本苏金声还想给予平妻名分,后来因为元氏意外在佛寺山下寻回小叔,所以这件事情才作罢。
汪姨娘自是心有不甘,但也无计可施,平妻这身份,可不是吵就能要得来,只能哑巴吃黄连,暗自想,说来说去,都怪这二弟出现的时机不对。
事情过去多年,本也慢慢淡忘,可没想到最近又有一件事情跟二弟有关,而且一样让她很心烦。
汪姨娘有个十五岁的表妹,名韩玉凤,雅善丹青,听说苏府的梅园精致,因此去年冬天在仆妇的陪同下,来苏府小住了几日,顺便也画上几幅,却不料告辞那日刚好见到苏玉振策马入府,白裘黑马,英姿飒飒,端得是俊朗非凡,韩玉凤登时看得转不开眼睛,直到人影都不见,才问她“姊姊,那人是谁?”汪姨娘当时已经觉得不妙,但又不好不回答,只能说“那是我二弟,别说我们这群姨娘要弯身问好,就算是大少夫人,见了他也是笑着打招呼的,公公婆婆宠他自然是不必说,几乎只要他开口,就没有不成的事。”原本她是想暗示凤儿,汪家虽然也算书香门第,但早落没多年,依靠的,不过是前人写了本让当时皇上龙心大悦的书,而那已经是六十年前的事情了,近三十年更是没人国试及格,比起富甲天下的苏府万不能及,更何况是三千宠爱在一身的苏二少爷。
没想到,过几天汪太夫人来信,要她想办法撮合两人,汪姨娘一看头就痛了,她自己连平妻的位子都坐不到了,怎么有能力让表妹当正妻?而且诚实来说,若非元氏不孕,进门在先的吴姨娘又不知为何不得夫心,怎么样也轮不到她生下第一个儿子。
只是汪太夫人的娘家人丁单薄,到这一代,竟只剩下韩玉凤一个,汪太夫人对这娘家孙女自是疼爱有加,甚至比自己的孙子孙女还要宠上三分,见她不肯出手,于是镇日找她爹娘的麻烦,说生了个女儿,胳臂向外弯,帮帮自己人都不肯,庶出的汪姨娘父亲在家里只能不断陪小心。
春天时,她爹娘又来信,说凤儿愿意让步,当妾也行,总之要嫁给苏玉振,奶奶已经把他们那房的例银降了又降,再降下去真的不成了,要她想想办法。
汪姨娘自知自己长得美貌,又是个心思细腻的,该陪话的时候陪话,该安静的时候安静,十分懂得看人脸色,因此能得到苏金声的欢心,但是凤儿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平庸长相,加上被奶奶宠出一身娇纵脾气一一原本觉得二弟怎怎么可能看上她,可刚刚看那通房不像话的模样,说不定汪姨娘心中一转,已经有了主意。
来到这没有3c产品的地方,一度让怜儿很痛苦,但最近,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吃好睡了。
习惯了不用那样早起来,习惯了一日三餐都吃好喝好,每天上午整理书库,下午便殷殷期待着,希望苏玉振今天没有应酬,带她去外面溜溜。
这时代还没有所谓的环境污染,一旦晴天,天空便蓝得像一块书布,加上春风暖和,不管是江边散步,开船游湖,都舒爽万分,加上吃好喝好,要说是欢乐大米虫也不为过了。
伸了一个懒腰?看来苏玉振今天下午有事了。
没能出门,怜儿看了看左边,刚送来的夏衫一叠,实在没兴趣,再看看右边,几张精致的绣图花样,更没兴趣,还是找本书看吧。
他说过,如果她想看书或者练字,是可以用他的书房的一一既然主人有交代,那她就不客气啦。
顺着檐廊到书房,知道里面肯定没人,敲门也免了,直接推门而入。
东厢跟西厢的大小榜局是一样的,只不过呈现对称设计,怜儿那间屋子,因为是新房功能,所以整个红通通,喜洋洋,至于这边,则显得十分素雅。
案头上有简单的笔挂,笔洗,文房四宝,一应俱全。
后头的木头架子上散放了几本书,窗边摆了张榻子,相对于她那边的富贵花红,这边则是劲竹苍苍。
至于那些他自己买回来的书嘛,都是水土志,跟数学一样有看没有懂,也不知道奥义在哪这种书籍到底有什么好看,居然还摆了一整柜?
怜儿眯起眼睛,随便抽出了一本,杂志大小的尺寸,布面,一公分厚,故意不看封面,刷的翻开第一页,看到内文后忍不住睁大眼睛,然后闭上眼睛,接着揉揉眼睛,再次睁开一一倒吸一口气。
这瞎毁?
蓝色布面书册里,应该是毛笔字,应该是想让人打哈欠的学术文字,为什么会出现英文?
在这个地方,会英文的应该只有她吧?
莫非难道
怜儿因为震惊过度直接瘫坐在地上,脑袋乱成一团,始终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缓和之后,还是觉得全身无力,于是慢慢挪到椅子边,再奋力爬上去,久久无法动弹。
又作梦吗?可是捏手会痛哎。
难道一切系金a?可这事实完全超出她所能负荷的范围,在这里居然有老乡?
他乡遇故知虽然被列人生四大乐事,但这时候她只想出去边跑边喊,以缓和心中排山倒海的惊愕。
留下这些文字的那个人比她先来?
慢着,好好想一想,凡事都有脉络,应该先找出线头怜儿定下心来,从第一篇开始看,文法跟单字都在她的能力范围内,完全可理解,这一篇一篇的,都是随手杂记,记录的都是苏府的事情,而且还都是最近几年的事情。
再仔细研究,那观点,那评论,怎么看都只有一个人有嫌疑:苏玉振。
苏玉振不喜人多,没得呼唤不可擅自进房,主间与书房是福婶打扫的,福婶一来不识字,不可能拿书来看,二来,以她家生子的个性,主人是天,又怎么会去乱动主人家的东西。
所以苏玉振
怜儿只觉得头也昏了。
隐隐约约想起腊月时第一次见到他,隔日他便寻了借口把自己找了出去,马车上,他若无其事的问她“对了,你后来有考上台大吗”关键点是他还说“我是程天齐,我比你早来好多年”
她还以为是自己酒醉了作梦,现在看来,是真的啊她居然在这里遇到同乡?
喔,不行,头好昏
朦胧之际,隐约听到一女子哀哀恳求“帮帮我吧,我知道不容易,但只能求你了”怜儿心中迷糊,这人是谁,要她帮些什么?此时,又有另一个极其有力的声音传来“夏怜儿,你必须帮这个忙”要做什么却听不真切,恍惚之中,怜儿终于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