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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婶娘本对京城熟悉,也想在京城谋生,便卖了田产,收了李守中资助的盘缠,一路车马船行,方至京城贾府。贾母与王夫人因素喜李纨贤惠,且年轻守节,令人敬服,今见她寡婶来了,便不肯令她在外头去住。
李婶虽十分不肯,无奈贾母执意不从,只得带着李纹李绮在稻香村住下来。宋清然这几天事忙,一直未得见到,今日已是李婶娘入稻香村第三日。
宋清然听完李纨述说亦也点了点头道:“李婶也实是不易,寡居妇人还带着两个孩子,你这处本也冷清,且你也不爱与人交往,多两个说话之人想必日子会丰富一些。”
李纨本也有些忐忑,怕被宋清然看不起李婶寄居自己夫家,此时听宋清然理解之言,又支持自己,心中亦也有些感动。
斟酌许多才接着道:“婶娘不愿领府上的月钱,又怕辱没了李家身份,也无法做些下人的杂事,她本意想接些各大府上的女红,纨不想她过于劳累,才想请燕请先生帮忙看看,有否婶娘能做之事。”
李纨叫出先生称谓,仍有些扭捏,叫出后,脸儿也有些绯红,只是比先前自然许多。宋清然思索片刻才道:“有三处可做,一为燕王府后宅管事,平日里管些后宅丫鬟婆子等杂事。二为西山书院居所管事,也不用婶娘操劳,管着下人照顾书院先生们的起居,你也知道,这些先生大多都是致仕老人,生活起居多有不便。
三为铸造司审计,这方面要能断文识字,学习核算知识,平日里审查铸造司账目,虽无官职,却不受铸造司统领,只对我一人负责即可。”宋清然所说这三处,除了最后一处,可以说皆是为李婶娘量身打造,李纨自是能感觉出来。
宋清然说了半天,有些口渴,便端起茶盏,喝了口茶,刚一入口,便觉味道不同,滋味醇厚,余韵悠长,赞道:“好茶!”
李纨展颜一笑道:“这是父亲托婶娘带来的明前龙井,家中在苏杭有些茶园,虽不甚大,可在当地亦是地势最好的茶园之一,每年能产上两斤左右的上品龙井,先生要是喜欢回头带一些便是。”
李纨这展颜一笑,千姿百媚,把妇人那妩媚柔美展现在宋清然眼前,又让宋清然心尖一跳。宋清然在听李纨如是说毕,玩笑道:“量太小了,每年就这一点,怕我喝惯了这茶,以后供茶也喝不出滋味了,不如就放在你这,我以后常来,还能时时喝到。”李纨知他是玩笑。
此时也不再拘谨,对他以后常来之言并不排斥,有些感激道:“婶娘之事,会否让先生为难?”宋清然淡淡一笑道:“并无为难,也非大事,你我本是至亲,兰儿又为我之学生,亲人之间自是相互帮扶才是。你对婶娘说。
也不必急着答复,让她自己深思熟虑后,再做决定,职位一直为她留着。”李纨起身郑重福身道谢,又为宋清然斟满茶汤,才道:“纨最放不下之事便是兰儿学业,我一妇人,虽识些字,可父亲并无教导纨四书五经,难以指导兰儿学业,还请先生多多费心。”
宋清然听完哈哈笑道:“我年幼时也是纨绔,一此杂学或还算是精通,可四书五经之类,我比小兰儿还不如!”李纨只当宋清然谦虚,嗔道:“先生也会哄人,先生大才,所作诗词,连我这不常出门的妇人都已听说,仕子们追捧为首首皆为佳作。”
宋清然莞尔一笑道:“诗词亦也算是杂学,与科考无益,不过我有一人推荐,亦也只有纨嫂可以请动。”李纨听他如此一说,自是不信,只当宋清然又是玩笑,媚他一眼道:“纨一妇人,如何能请动名师大儒?”
宋清然越看李纨越是喜欢,笑着道:“前国子监祭酒,李大人,是否只有你能请动?”“父亲?先生又哄纨开心,父亲怎能因兰儿启蒙,便不远千里重回京城。”
宋清然此时才郑重说道:“西山书院如今只有秦何鸿老先生一人支撑门面,多次让我帮他再招副手。
可我也一时难寻合适人选,李大人原本就为国子监祭酒,学富五车,桃李满天下,劳烦纨嫂去封书信,看能否说动李大人重新出山,屈就书院副山长一职,如此一来,不也帮兰儿找到真正的名师大儒教导了吗。”
宋清然见李纨有些意动,接着说道:“兰儿品性根基俱佳,是难得可塑之才,以我能力,在京中亦也能请动名儒来教,可再融洽的关系怎比得上外祖父待之用心。”
“可父亲大人他年岁”宋清然笑道:“无妨,江南至京中水路畅通,来时我会让各州府多加照应,西山书院有准备妥当的居所。
也不必再购置房产,如李婶愿意,可选在书院管理,又可顺道照顾李伯父,岂不美哉。可说好了,兰儿是我之爱徒,哪怕是李大人也不可抢了去。”李纨也被宋清然这话逗的莞尔,嗔道:“哪有祖父认孙儿为徒的。”
宋清然看着他的笑容有些痴迷喃喃道:“纨嫂笑起来真美,就应该如此,太过端正枯木,身子会熬坏的。”
李纨听他赞美,此时只是羞涩一笑,如在往日,有男子如此轻薄言语,李纨早转身离去,便道:“纨一寡居妇人,如非兰儿傍身,早不知魂归何处了。”
宋清然道:“切莫如此来想,纨嫂大好年华,青春靓丽,往后美满日子还很长久,兰儿又孝顺懂事,聪慧过人,将来定会为你挣个诰命大服,风光无限。”
哪有母亲不喜别人夸赞自己孩子,闻宋清然如此夸赞,言中指出贾兰定能高中皇榜,心中虽知这只是他奉承之言,也难免心中喜欢,原本端坐的身子也微微放松。
宋清然接着道:“莫说兰儿听了你此言会心中伤心,即便是我,也很是心疼,纨嫂应多在这大观园走动走动,和姐妹们吟诗作赋,快意生活才是。”
李纨见二人相谈有些暧昧之情弥漫,微微红着脸儿转移话题道:“兰儿很痴迷你的字体,即便是即便是纨也是喜欢,还请先生多多指点。”
宋清然自是求之不得,笑道:“这是自然,哪有先生不管学生课业之理,往后我每五日便来一趟,指点他的书法之外,再教授些杂学之识。”宋清然拿起果盘中一颗熟透黄杏,咬了一口,觉得满口果香,汁水四溢“嗯,却是香气袭人。”
此话一语双关,又重提二人暧昧之事,却以杏果暗喻。李纨也想起刚才二人亲密举动,如今丝帕还在他手中,红着脸儿,又望向宋清然胸口那处衣衫,被黄汁染色,如何能擦得去。“先生的衣衫”
“无妨,纨嫂又非外人,清然衣衫有污,也不算失礼。”待整个杏果下肚,宋清然才道:“兰儿虽一切都好,可有一处,太随纨嫂性子,小小年纪太于老成,虽说老成并非坏事,可孩童之年,亦要有孩童的朝气,纨嫂切莫过于苛责于他,让他活泼些更好。”
这话虽也有些双关,暗指李纨之意,可他作为先生之言,亦算良言,李纨自是听从,点头应道:“一切听先生之言便是。”说完此话,见宋清然并未回答,抬着一望,宋清然正含笑的望着自己,面色一红问道:“先生?”
宋清然笑道:“那你是否也听先生的?应放下过去,重新生活,多在这大观园走动走动,多与姐妹们交流,不必拘在房内,过着孤寂生活。”“先生纨”李纨与贾珠琴瑟和鸣,恩爱异常。
原本也是活泼跳脱的一女子,如今只得冷冷清清的携子度日,此时被宋清然说到伤心之处,难忍心中哀愁,垂泪抽泣起来,宋清然未想到自己一句劝导之言,让李纨更为伤心!
看着眼前这位不妆,不扮,不钗、不黛,让自己活成槁木死灰一样的丽人,此时即便垂泪,都如仕女一般动人心扉。心中也知她的世界应是一片灰白之色,情不自禁抬起手臂,怜惜的为她擦去泪珠。
当温热手指触碰到李纨面颊之时,李纨方娇躯一颤,向后让了数寸,抬手独自抹去泪水,羞赧一笑道:“纨失态了,让生先见笑。”难得李纨有此等神情,宋清然也觉痴也美嗔也美,感叹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说到一半,宋清然便惊醒,此词太过伤感,下半阙更是凄苦。
此时未到断句之时,只得接着道:“欢乐趣,离别苦吾只愿,有情人终成眷属。”篡改了原词的宋清然有些羞愧,暗道:“元大人莫怪,反正你也不曾出现世间,借用一下,海涵海涵。”
李纨听了此词有如痴迷一般,喃喃跟着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好凄美的句子。
先生只凭此一句,便叫天下士子无颜再作情诗。”宋清然也只得哄道:“好了不哭了,一切都会过去,世间疼你爱你之人还有许多,不要再伤春悲秋,说不定你也会有情人终成眷属。”李纨听了此话嗔道:“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