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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嫣话一出口,骆夫人眉头一挑,眼睛瞪得老大,惊得忘了用手中的锦帕去掩张开的嘴巴。
“你,再说一遍,要嫁谁?”骆夫人有些结巴。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骆嫣一直嚷嚷着不嫁,竟是因为看不上玉树临风的荣珏?
骆嫣看着被惊吓的骆夫人,噗嗤笑了,就势站了起来,走到骆夫人跟前,“嫣儿要么不嫁,要嫁就嫁荣家三爷!”
荣家三爷是谁?骆夫人有些莫名其妙。记忆中荣家的几位爷除了未成年的五爷荣珍,再就是已成家多时的大爷荣瑞了,三爷从未见过,更没听谁提过。她狐疑地望着骆嫣,见她脸上笑得惬意,突然神色一凛。
“谁让你站起来了?跪下!”
骆嫣以为自己愿嫁,骆夫人就可放了宽心不必追扰她了。又要她跪,小脸涌上悲伤,扑通一声又跪在了锦垫上。
“快说,荣家三爷是怎么回事?”骆夫人直视骆嫣的眼睛。
骆嫣顿了顿,一时想不起该怎么编,荣家三爷她一时竟想不起叫什么名了,仿佛听宝琴提过。
骆夫人见她神思飘忽不定,心里涌起一阵不安,这丫头该不会……“到底怎么回事?为何偏偏要嫁荣家三爷,他把你怎样了?”骆夫人坐在太师椅中扭了扭身子,生怕骆嫣说出什么大逆不道,有违闺阁的话。
骆嫣想荣家三爷既是个傻子,当然不会有美丑的标准。即使自己的胭脂记长大,他也不会厌恶。何况那三爷面貌至纯,笑容至真,断不会欺负自己。若是真要嫁人,嫁他不失为一个好归宿。各过各的,他傻任他傻,我疯任我疯!躲在那桃园一侧,快乐地了此一生,乐哉,悠哉!
想到此处,骆嫣眼睛就蒙了雾,“嫣儿与荣家三爷一见倾心,求母亲成全。若不能嫁三爷,嫣儿便出家尼庵,再不踏红尘一步。”
都有青春年少时,都曾怀春梦中人。荣家是骆家如今能攀上的最好姻缘,能嫁进荣家,便足矣!骆夫人心想着荣家见过的几位爷都相貌出众,才华横溢,想那三爷也必定是不差的。
“你起来吧!容我明日再和燕嬷嬷说。”骆夫人叹了一声,半日来喜怒悲欢着实让她有些心力交瘁。
骆嫣如释重负,起身揉了揉膝盖,拿起锦垫要放回椅中。
骆夫人起身“嗯”了一声,骆嫣赶紧把锦垫又放到地上,回头看她,以为又要罚跪。
“把镯子拿过来。”骆夫人心底满是怜惜,女儿已经十二岁了,转眼就是人家的人了!
骆嫣赶紧把断镯拿给她。骆夫人一手捏一半,对着光仔细瞧着。“明天找人看看,再包两片金也许可以接续上。”
“太好了!真怕这样没法还给荣老太太。”骆嫣说完生怕骆夫人还要唠叨,赶紧拾起地上的锦垫放好,和骆夫人道了别出门。
玖儿一直提心吊胆地在门外候着,见骆嫣出来,小跑着跟在身后回霁园去了。
骆夫人让丫鬟进来掌灯,见艾儿也在,便问她燕嬷嬷都安顿好了吗?
艾儿回话,燕嬷嬷已在后院厢房歇下了。点心果子也都给备了,燕嬷嬷问有没有花雕酒,奴婢正要禀。
“还禀什么,赶紧用小泥炉温了,再放几颗话梅下去,这样煮酒燕嬷嬷最喜欢。她有寒疾,就好那口儿。”
艾儿应了是,赶紧去准备。
燕嬷嬷住的后院厢房和骆婵的闺房隔着一片竹林,窗与窗能隐约望见。
骆婵嘴上不说什么,整个晌午却一直在焦急地等着骆夫人召见。眼看着天色已黑,却没有任何动静,不免心里惊慌。正在她捏着绣帕坐在窗前发呆时,猛然瞧见厢房的灯亮了。忙叫青儿来问是不是燕嬷嬷住下了。
青儿下午见她没有支使,便在后院晒太阳。燕嬷嬷住下了她当然清楚,告诉骆婵燕嬷嬷从前院和骆夫人叙话回来脸色不好。艾儿送她回来,还预备了一些果子点子,这会子怕是又去温酒了。
骆婵“哦”了一声,心里凉了半截。不用猜了,燕嬷嬷肯定不是来为荣大爷提亲的。都怪自己心太急,她嘴角翕动,不免自嘲起来。如今大奶奶杨婉还活着,她哪还有机会!
柳儿进来问她想吃点什么,一天了都没好好吃东西。
骆婵回过神,随口说去煮碗梅子汤吧。柳儿应声出去了。
青儿关切地说酸梅汤哪能当饭吃,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这几日见她都没胃口。
骆婵猛地惊觉,月信已经过了四五天了,难道……她惊出一身冷汗,脸色瞬间惨白。
青儿吓着了,“……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
骆婵瞪她一眼,不耐烦地挥挥手让她出去。青儿有些委屈地出了门,靠在门廊上望着天边最后一抹落霞出神。
艾儿提着酒壶和小菜经过,青儿跟上去问燕嬷嬷可还好?
艾儿见四下无人,笑着说:“喝了酒就好了,她来给二小姐提亲,谁知二小姐不钟意,拒婚……”
青儿伸了伸舌头,看着艾儿进了燕嬷嬷的屋里。“青儿!”骆婵的声音传来,她跑进屋去。
“看见我的玉佩了吗?”骆婵脸色更差,声音里透着烦躁和怒意。
青儿想了想,正要开口。
骆婵回身看到她一副茫然的样子,不免来气,“蠢货!问你看到我的玉佩了没?就是我挂在胸口的那块麒麟玉。”
青儿被她喝斥,脸上的几粒雀斑都吓变了色。赶紧跑到凉房,从窗台的漆盒里拿了玉佩回来给她。
骆婵攥着麒麟玉佩,一颗心才从冰冷中暖和过来。她挥挥手让青儿出去。走到妆台前坐定,伸开手掌,望着玉佩,眼里擒了泪。
荣大爷即使真有心对她,可大奶奶杨婉怎么办?难道真要等她归了西吗?何年何月?荣大爷等得,她骆婵可等不得……
翻开箱笼,从箱底掏出锦包,倒出些碎银。骆家经济不好,骆婵的全部私房也就是年节打赏来的这点碎银了。
换了身素淡的衣裳,揣好碎银包,掩了门出去。
青儿去厨房找柳儿了,门口一片安静。月儿悄悄爬上树梢,圆盘似的清亮,照着袅袅的骆婵,似已探知了她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