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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顾南风来了,叶秋悄悄松了一口气,冲着她使了一个眼色,她这才看见旁边围着医生堵在病房门口的顾妈妈,微皱了眉头,“妈,你来干什么?”
顾妈妈三步并作两步蹭了过来,脸上的笑容颇有些讨好的意味,“听说你奶奶不行了过来看看,你爷爷不是留了一套老房子给你么,你奶奶估计遗产也不少,这些年你爸他们管都没管过你,连这老两口都很少回来看了,我看这遗产……”
连叶秋都听出了这话是什么意思,微皱了眉头站在一边不语。
早就看透了她这一副嘴脸的顾南风却习以为常,听见了跟没听见一样,径直绕开她去跟医生询问情况。
顾妈妈有些着急,一把拽住了她的衣袖,“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跟林轩分手妈妈就不说什么了,医生也说了你奶奶清醒过来的几率非常小,何必浪费这个钱,你妹妹眼看着就要上初中了,正是要……”
顾南风啪地一声甩开了她的手,有一丝不耐烦,“不管花多少钱,我都要救”
她并未使多大的力气,顾妈妈却猛然后退了几步,一个趔趄坐在了地上,抹起了眼泪。
“哎呦呦,不孝哦,连自己亲妈都打,不就是让你拿一点钱出来供你妹妹念书么?你怎么这么狠心啊!”
走廊里人来人往,都频频回望,甚至还有人对她指指点点,有好心人上去搀扶她,顾妈妈更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愿意起来,嘴里还不停叫唤着打人了,打死人了!
连叶秋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想要扶她起来的时候,顾南风拦住了她,“让她嚎,你越管她越来劲”
“可是……这样不好吧”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落在顾南风身上鄙夷的目光也越来越多。
“你妈妈怎么这样?”
顾南风苦笑了一下,“她一直都是这样,穷怕了,既可怜又可悲”
贫穷不可怕,可怕的是因为贫穷而丧失了基本做人的尊严,连亲情都可以泯灭,在这个社会并不少见。
“恢复的不错萧总,就是多注意下保护腰椎,不要久坐或是久站,至于膝盖的话少穿高跟鞋,注意保暖,不然晚年可能会得风湿骨病”
医生看了看片子,露出了一丝笑意,仔细嘱咐了她。
萧叙白起身,挂上了得体的微笑,“好的,有劳了”
之所以不想让她知道自己今天是来复查的,就是怕她会怀有愧疚之心,她向来是个多愁善感的人。
萧叙白一手拿了影像袋,一手扶着楼梯慢慢下楼,轻叹了一口气,看来以后高跟鞋是不能穿了,只能穿运动鞋或者坡跟了。
走廊深处传来一阵喧哗之声,隐约可以听见什么不孝女,神经病,变态之类的字眼,萧叙白慢慢挪了过去,就看见顾南风站在一旁浑身发抖,咬紧下唇,红了眼眶。
“你爷爷奶奶惯着你不代表我们也能容忍你,好好的男朋友放着不要,找了个女的,这不是变态是什么!”
顾妈妈越说越来劲,上了年纪的人都有一个毛病能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翻出来,“当初上大学的时候你搞出的那些事别以为我不知道,跟一个女的不清不楚做些下流龌蹉事,照片人家都传到家里来了……”
萧叙白微皱了眉头,掏出手机给医院保卫科打了个电话,“喂,保卫科么,这里是二楼重症监护室门口,有人哭闹不休打扰了正常的医疗秩序,麻烦来处理一下”
顾妈妈被人拖走的时候还在喋喋不休,和她一比顾南风觉得自己才是没病的那个,苍白了脸色想从包里掏出烟来平复一下心情的时候,那个人慢慢走了过来,轮廓逐渐在午后的日光里清晰起来。
白色衬衣黑色西装外套,阔腿裤,身姿高挑修长,脸上有一丝凝重,还有对她的关怀。
“她刚才说的照片是什么意思?”
还有多少是她不知道的事。
顾南风将烟揉成了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里,所有难过都掩在了平静的表象下,“叶秋这里麻烦你了,我先回去了”
“南风”平白遭受了无妄之灾的叶秋并没多大介意,想要伸手挽留她的时候被她一把甩开。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离开这些或探究或鄙视或怀疑的目光,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好好疗伤。
心里这么想的时候,身体早就做出了反应,在众人都来不及阻拦的时候一路小跑下了楼,萧叙白被撞了一下,身子微微一晃,想要追上去的时候叶秋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还想祸害她到什么时候?”
萧叙白回身对上她冷峻的目光,微微勾起了唇角,“你怎么知道是祸害而不是赎罪?”
叶秋冷笑,“你觉得她会需要么?”
“我觉得她会需要我”冷冷淡淡一句话却透出了势在必得,叶秋瞳孔微缩,也知道她并不是在虚张声势,作为这些年来南风唯一爱过的人她是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我曾想过把她让给你,可是抱歉我做不到,我无法违背自己的心意,这样也对不起她曾深深爱过我”
叶秋握紧了拳头,还是有年轻的锐气和她的沉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有新的开始!”
“事在人为,我也希望她有新的开始,现在我要去找她了,再见”
“那我们就比比谁先找到她吧”
叶秋冷冷说完,招呼了护工小心看护徐淑贞,有事给她打电话后就转身下了楼。
萧叙白唇角微勾起一丝冷笑,论起对她的了解程度她有自信不输于任何人。
几十年前的老房子,逼仄的弄堂,阴暗的采光在如今高速发展的h市显得破败不堪,孤零零地伫立在了城市一角,只有廖廖几家亮起了灯光。
顾南风没有开灯,这屋里闭着眼睛都能摸到路,黑暗中她泪流满面,朝着客厅里挂着的一副遗像跪了下去。
黑白照上的爷爷依旧慈眉善目地注视着自己,目光充满了柔和与怜悯,让顾南风心底一暖。
千言万语堵在心口反而一句话都说不出,她只能静静跪着一言不发,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流泪。
不知道跪了多久,膝盖早已没了知觉,楼下传来一阵机车的轰鸣声,顾南风从大脑一片空白中抽离出来,起身浑浑噩噩地往外走。
“喂,秦歌”萧叙白正在开车,手机突然震起来,她戴了蓝牙耳机接电话,嗓音有一丝焦急。
“怎么了?”
萧叙白压下了纷乱的心绪,平稳地打着方向盘,“说吧,找我什么事?”
“近期公司拿下的好几个单子都被萧氏半路截了去,方柔的手段不容小觑啊,你什么时候回来?”
恐怕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吧,萧叙白笑了一下,往右拐上了去江边的高速,“咱们白手起家的时候比这困难多了不还是照样撑了过来,等着看吧,即使拿下了单子到时候他们还得来求我”
如今用南风的姓氏命名的公司已不是从前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拥有以秦歌为首的业内最顶尖的设计团队,最专业的技术工人,最先进的家装建材,业务从房地产开发囊括到了家具生产制造销售,装修设计,甚至下一步还有向传媒业发展的打算。
而反观方柔心机手段颇深,做生意的天赋却没有几分。
秦歌的声音还是有一丝凝重,“下一步准备上市的话,总部这边你还是要回来一趟”
“知道了,过几天我抽空回去一趟”
电话里有短暂的沉默。
“南风……怎么样了?”
萧叙白平稳打着方向盘的手滞了一下,又很快调整好了状态,眼神黯了黯。
“她的情况很不好,总部的事还是要你多操心一些”
“明白了”
这也就是说她就算回来也只会逗留几天,秦歌点了点头,恰好秘书递了文件夹过来,“那我先去忙工作了”
“好的,上市的具体细节晚上开个视频会议再详谈”
萧叙白利落地挂断了电话,继续专注开车,已经出了市区,绿化越来越好,隐约可见蜿蜒的河岸线。
“有没有人?南风!”叶秋大力地拍了几下门,从门牌上掉落厚厚一层灰,她掩唇咳了几声,又敲了几下,还是没有人应。
而早在她上楼的时候,顾南风就已经跳上了前往江边的最后一班公交车。
江边散步的人越来越少,晚归的孩子们也都散去,连渔船都鸣笛靠了岸,只有水鸟偶尔振翅掠过水面,泛起一圈涟漪绵延到岸边。
树下的秋千架上坐了一个人,从黄昏到夜幕深沉,脚下有一地烟头与散落的啤酒罐,都市里颓废的灵魂随处可见,因而并没引起多大关注。
萧叙白缓缓熄了火,靠在路边摇下车窗静静看着她没有过去打扰。
“你知道吗?小时候我只要受了委屈或者不开心了都会来江边坐坐,看看落日,想象大海是什么样子,或许比这波澜壮阔一百倍,然后想着想着就会忘了难过,告诉自己要努力学习啊才能考出去”
“高考的时候我的第一志愿其实是厦大,后来却录取了b大,这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那个时候的她年轻,脸上还没有冷漠的神情,甚至多年后萧叙白回忆起这一幕时还是能记起她眼神的温柔认真。
夜色越来越深,那个人影化成了小小一个黑点,突然起身跌跌撞撞往外走,萧叙白不知道她要干嘛,有一丝紧张。
直到看见她走离了绿化带,越过了护栏,突然推开车门,顾不上腿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