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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禄拎着药箱来到的时候,小丫头睡着了。
安知雅感到挺歉意的:“她刚刚还闹着。当然,出诊费我会照付的。”
“我和李先生是朋友,这点费用不需了。”小禄婉拒,又问清楚孩子是怎么一情况。
安知雅详细说了发病过程。小禄只需一听,便大概知道孩子是心里紧张起来装病。于是和李墨翰走到外面说:“八哥,你女儿把你认出来了?”
昨天都认出来了。只能说他女儿聪明绝顶,与他血缘相通。
小禄想了想,道:“这样吧。我这段日子先住少卫那里。等你稳定下来后,我再回部队。”
李墨翰拍了下他肩膀。
安知雅坐在女儿床边,这会儿心平静气下来回想女儿的事,益发感觉女儿这病发得奇怪。她琢磨了下,走到客厅。只见剩小禄一个人。
“李先生今晚另开了间客房休息。这里留给你们过夜。”小禄代替走掉的李墨翰向她解释。
躲着她?安知雅眸光里一转,点了下头。
李墨翰到了另一间客房,其实这客房与他原有的那间是相通的,因此刚才在他客房里的人才能迅速转移到另一间。
“LI。”索娅等人尊称他为LI。
“我们继续吧。”李墨翰重新坐在一群人中间,已经有人帮他把电脑摆好,屏幕上呈现出几样数据,一个股票行情的K线图,一个是美国花旗集团、摩根大通、美洲和第一几大银行的贷款利率,一个是外汇汇率表,等等这些图汇表都是小图,浮动在一边。最主要的是一些银行家以及全球跨国公司、美国欧盟日本中国等几大政府的最新内部消息。
这时候,卢雪在公司里还没有走,和与她一样没走等车的米文瞎聊。谈着谈着自然话题关注到今天突然出现的索娅。道格斯身上,卢雪问:“米文,道格斯家的千金不是追求你吗?”
“你不要胡说八道。”米文严正慎重的态度加上一张非常沉重的脸,告诉卢雪在这件事上决不能开玩笑,“她是道格斯家的了。你可能不知道道格斯是什么样的家族,才会胡言乱语。”
“富家千金也不是不能和一般人结婚。”卢雪依然认为他过于拘束自己了。
“我告诉你,她和我是两个世界的了。她欣赏我,只是因为我的计算机技术可以帮她获得更多潜入政府或公司内部网络获得第一手新闻,让她能在股票市场上大赚一笔。你今天听她说她户头上有几亿的资产,但是,那不是她家里给她的。她爸爸当年给她一美金创业,她现在赚到几亿。这就是在美股市场上被称为短线杀手的道格斯家族千金。”
卢雪哑了,突然能理解到米文说的两个世界人的意思。
“明白了吗?她不会嫌弃我穷或是富,她喜欢的男人,是那种在战场上勇猛杀敌的战士,像她一样用一美金赚几亿金桶的人。而不是我这种喜欢安逸地坐在办公室,喝喝咖啡,做做数据库。所以我避开她,拼命地避开她。因为她每次都会利用我,用她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我是被她利用完才知道上当。”米文说到激动处捶打起桌子。
卢雪给他浇浇火:“上当的人肯定不止你一个。”
“是!”米文微翘鄙夷的嘴角,“我说出去,没人会相信我的话。而我相信,我们的CEO我们的BOSS,看到索娅的时候,只会记得她是道格斯家的千金,不会相信她那几亿美金是她自己赚的。然后个个都会被她邋遢的外表给糊弄了,想着她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单纯的小姑娘,最终,上了当还不相信是被她骗了。”
卢雪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心思是不是该暗中发条短线提醒安知雅这个事。
索娅打了个喷嚏,见其他人望过来,摸摸鼻子:“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我相信是米文那小子。不过,没有人会相信他的话。”
大家见她没事,都转回到眼前的数据分析上。
“LI,我们这次的主战场是准备选择在中国吗?”一人代替其他七个人发出疑问。李墨翰是第一次召集他们集中到中国来。
“是要针对BP吗?”另一人问。
李墨翰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数据分析。
其他人只能从旁敲击:“马上要召开BP的股东大会了吧。LI,你和索娅都会参加,是不是?”
“我不参加,索娅一人参加。”李墨翰答。
索娅拿指头指了指自己鼻子,又捂了捂胸口:“LI,你怎么可以把我一个人丢在屠宰场上。那群老头子会看着我这个小姑娘好欺负,使劲地欺负我。”
“女性应该不止你一人出席董事局会议。”李墨翰沉着冷静地说。
“你说安知雅也会在,是不是?”索娅长着雀斑的白脸笑起来,好像生动的芝麻饼干,“我和她说了,如果董事局不同意,我会买她的配方,然后送给我爷爷当生日礼物。我爷爷一直想在中国投资。”
李墨翰依旧沉默着。他没有介绍过安知雅给索娅认识。不过,以索娅的投资目光,能在吃了一碗面后决定投资安知雅,并不奇怪。钟尚尧不也是吗?还有他自己,可是把他的人生都投资在老婆身上了。
“LI,你说BP会接受安知雅的交易价格吗?”索娅问。
李墨翰指出一句:“这话你应该问奥德里奇。”
奥德里奇吗?索娅双手枕住了下巴颌。没错,奥德里奇老头很恐怖,一生在BP当董事局主席时不知道裁掉了多少CEO。不过,她一直觉得老头子不是谁都斗不过的了。比如,只要有人愿意和他们联手。
夜深人静,其他与会的人都走了。李墨翰一人睡在卧室里头,感觉回到家里那个小小的客厅睡着折叠床,和妻子女儿只隔了扇门板,事实也如此。隔着墙的对面,是妻子女儿。很快的,这面墙会消失。他如此确信。
小禄离开后,安知雅搂着小丫头在酒店客房这陌生的房间里睡,一样觉得好像回到了家里某个时光。很奇怪,她居然会想着隔壁住的那个叫李墨翰的男人。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她心里隐隐约约有清楚的思路。于是,她什么都明白了。
清晨,她趁他没有醒来之前,抱起孩子悄悄离开。
“走了?”李墨翰在酒店服务生过来时,问了句。
“是。一早走的。还要我代替向李先生表示感谢之意。”服务生望望表,估摸安知雅离开的时间,“六点左右走的。”
也不知道妻子察觉到没有。李墨翰回到自己客房,发现妻子把他的白衬衫换回去留了下来,摸一下,能感觉到妻子在上面留下的余温沾在手心,印在心里面。
——婚后强爱——
股东大会召开之前,董事局先召开了一次临时会议。
当天,董事局主席奥德里奇乘坐飞机在CEO弗里曼的陪伴下抵达中国。苏珊娜到机场迎接BOSS。
“没有李墨翰的下落吗?”弗里曼趁奥德里奇不在的时候,问苏珊娜。
苏珊娜道:“BOSS,我问过公关部经理了,用尽各种办法,没有收获。她可能真的不知道。”
“李墨翰没有到中国吗?”弗里曼拿手摩擦着下巴的胡茬。
“BOSS,你担心李墨翰在会议上会说些什么吗?他会支持安知雅吗?”苏珊娜道,“即使他支持安知雅,我们现在握有影响企业信用危机的证据,并不需要畏惧。”
弗里曼这才在表情上舒展出了愉悦:“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是的。都安排好了。BOSS,请放心。绝对可以一击将安知雅击倒。”苏珊娜连说几个肯定的词汇,露出信心十足的表态。
弗里曼踌躇满志。
董事局会议选择在BP旗下一家酒店的会议厅里召开。出席的十大股东兼董事乘坐专车,分批进场。
钟尚尧在出发之前,特意派出小翁驾车带安知雅到会场。
卢雪在安知雅出发的背后,举了举拳头鼓劲。安知雅垂下眼,关上办公室门。在她出发后,卢雪不是很满意地拿手抹了下额头:她今天没有穿新衣服,是士气不够吗?
九点整抵达会场,进去时发现除了索娅。道格斯外的七个陌生人分坐在办公桌两侧,年纪大都是在中年阶段的男士,穿戴整齐,以外国人居多,多见金发褐发。钟尚尧穿着笔挺的西装打了条红格子领带在会场底端立着。安知雅就此站在离他一尺远的地方。
对于她像是有意保持的距离,钟尚尧苛责的嘴角上提了半截,心里多少有点后悔那天与她争吵的事情。但是,当徐乐骏来到的时候,事情或许会有改观。他如此确信,因为那天晚上他在电话里与徐乐骏通过电话,时长不长,仅十分钟左右时间,双方所谈言语多是围绕徐乐骏即将接手的这起业务,徐乐骏给他的感觉是个理智的商务律师,不像女人一样浪费在无聊的感情上。
门哒的一开,CEO弗里曼和苏珊娜、公关部经理,陪同董事局主席奥德里奇进场。
所有就坐的人站了起来,向奥德里奇致敬。
安知雅抬眼打量,奥德里奇今年据闻有八十九岁高龄了,满头白发,脸很圆,蓝眼,拥有西方人庞大的体型,昂首阔步,雄赳赳气昂昂,像个打战的老将军一般的气魄。相比之下,CEO弗里曼年轻,是老头子年岁的一半,头发墨黑,小褐色眼珠,身材笔长,像只铅笔杆子,充满了机灵狡猾的本色。
奥德里奇坐到了首席的位置。弗里曼站在主席旁边担任主持。苏珊娜和公关部经理负责这次临时会议的勤务笔录工作,便是各端了盘子给董事们倒茶或咖啡等饮料。
安知雅一眼扫过去,其中只有一位董事要了一杯中国的竹叶青。再看这人四五十岁年纪,笔挺西装整齐领带,面容条纹苛刻却面戴旬日般的微笑,明显是一个戴上伪装面具的钟尚尧版本,应是钟尚尧的父亲钟浮生董事。
在弗里曼对着话筒咳嗽两声表示会议开始时,安知雅看见了索娅对自己挤了挤眼,像是在提示她千万别忘记了上次的对话。这个道格斯家千金真是想买她的配方?安知雅稍抿起了嘴唇。
“今日我们来到中国,是为了我们BP在亚太地区重点市场里中国这个庞大的市场,发现的问题进行讨论。”弗里曼用各种形容词和夸张词语来表示以下要讨论的问题很严重,事关到中国市场的生死这一程度,以便引起在座每个董事大股东的注意。
而实际上,在来参会之前,在座的每个董事都听说了安知雅所谓的漫天要价。五十万股,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虽然在座的大股东们手上持有的BP股票都达到了一百万股以上,但是这五十万股也算得上是次级股东的级别,比如安氏集团所拥有的BP股票,积累到今年,也不过五十万股之多。
因此呢,这五十万股的数字变得十分敏感。大家都有听说了安知雅的漫天要价之外附带的另一条件,是要安氏全部撤出她项目并在以后绝不参与。这个条件被钟尚尧先斩后奏了。然而,如果这次董事局不通过,那么,安氏很有可能重新回到一家人项目组。
没有人不相信安氏会不想尽方法回到一家人并重新拥有一家人的主权。毕竟,一家人的构想一开始可是来自于安氏。安氏里的安老头安太公骂贼,的确有点道理和让人同情的成分。
如今这五十万股以及安知雅与安氏的纠纷,将都在这次董事局临时会议上一刀解决。
“为此,今天我们依照亚太区域总裁钟尚尧先生的要求,准予了钟尚尧先生与安知雅小姐作为旁听参加这次临时会议,并且允许他们在适当的时间内发言。”弗里曼说到这里,向站着的钟尚尧与安知雅微笑,显出他不凡的风度一般。
开幕词说到这里为止,紧接下来应是各位董事的提问。
索娅率先在股东里面举起了手:“我有意见发表。”
奥德里奇本来意态懒惰地坐在椅子上,听见是道格斯家族小姑娘的声音,抬了下几乎合起来的眼皮。
弗里曼伸一下手,表示:准予发言。
索娅站了起来,握起拳头,佯似大人一样放在嘴边咳了声,在引起在座老人们欢笑的注目后,无惧无畏说:“我想声明的是,安知雅小姐提出的这个价格一点都不高,甚至有点低。”
童言无畏。在座的董事们互相交换起了讽刺的眼神以及摇头晃脑:这道格斯家的千金,涉世不久,不知生意经,不懂金钱贫富,挥霍如土。从来没有人在谈生意时会抬高价不压价的。道格斯家如果被这种人继承,肯定是要没落了。
面对场上的奚落声,索娅依然表现得毫无畏惧,双手撑在了台面上说:“技术参股本来就可以握有很高的股份。我们的李墨翰董事,不也是以技术参股获得与众位平等的席位吗?”
提到李墨翰,众人才发现。今天李墨翰没有出席。以前李墨翰即使没有出席,也会以卫星技术通过视频传播实现现场会谈。然而,在今天这个敏感的技术参股话题上,李墨翰并不参与,莫非正是意识到这一点,反而避开了会谈。
弗里曼向公关部经理再次求证后,宣布:“李墨翰董事因外出公务,无法参与此次会议。”
没有李墨翰的现身支持,索娅的观点又落单了,悻悻地坐了下来。
安知雅其实好奇的是,人家都说李墨翰技术参股,究竟李墨翰是以什么技术得以在BP里面参股。有人现场给她解答了一角。
获得奥德里奇的首肯,弗里曼发言反驳索娅刚才所提出的参照观点,道:“我们设立的研发部,每年都有大量技术出世,但是,并不是每个为我们BP做出贡献的技术员工都能参股,更没有哪个技术员工能像安知雅小姐这样开出五十万股的高价。这是史无前例。”
安知雅心里恍悟到了一点:这李墨翰不是以BP员工的身份技术参股,而是以与BP平等的交易者身份技术参股。那个曾光临她小店告诉她BP员工可以技术参股的老太太,其实可能只是了解到了一半的皮毛并不熟知所有的底细。
在这时,席上突然有人叹出了声:史无前例并不代表一成不变的未来不需改革。
安知雅望过去,果然是站在钟尚尧立场上的钟浮生发表出利于儿子一方的言论。
“Mr。钟,我们并没有说不要改革,只是每次改革我们需要付出的代价划算不划算,是不是符合我们股东的利益,需要我们慎重考虑。”此番反方观点,来自于钟浮生对立的另一位大股东,据闻是位台湾人。
于是席上围绕这个破例不破例,为了中国市场是否该破例的主题,展开了激烈的争讨。在这里,安知雅得承认,钟尚尧此前是费了一番功夫,私底下钟氏应该是游说了部分股东,才能让这个局面不会应CEO弗里曼的希望偏向一边倒,而是有两面意见的撞击。
当然,弗里曼不可能不知道钟氏在董事局里占有一席的重地,不然不会接受苏珊娜的提议并让苏珊娜去安排。
啪啪!弗里曼击打双掌。苏珊娜走过去拉开会议厅门,走进来的是安氏集团代表安太公,以及搀扶老人家的安夏颖。
“这是怎么回事?”钟浮生第一个站起来强烈提出质疑,“我们并没有听说允许安氏集团的代表将会参加这次会议。”
进入会场后始终不发一言的奥德里奇,仿佛刚从冬眠中苏醒的巨熊,挺直了向后躺着的背,摸出了灰色西装上衣口袋里的老花眼镜,慢吞吞地戴上鼻梁:“是我同意的。”
席上争议的响声没有因此消停。
奥德里奇继续慢吞吞地进行解释:“我们都请了钟尚尧总裁和安知雅组长进场为自己辩论,我们请安氏集团的代表到场为他们的观点进行陈述,也是公平合理的。”
“可是我们讨论的问题与安氏集团并没有直接关系。”索娅再次提出异议。
钟浮生则沉默了下来,坐在位上眯了眯眼睛,观察敌情,心想:有道格斯千金这样一个冲动的小姑娘代言真好。
奥德里奇摸索着眼镜架,好像看不清索娅的脸不知道是谁在说话,但是,言语清楚明了,一开口就是斩钉截铁的“不”:“不。安氏与本次讨论问题有关。一家人项目本来是他们做的。要让他们完全撤出,必须有充分的理由成立。同样的,如果他们不服从退出计划,想回来,也是要有充分的理由。”
索娅见众席上又只剩自己一人发言,不禁在心里骂了声:一群老头子欺负一个小姑娘也好意思。
苏珊娜和安夏颖搬了张椅子,给腿脚不灵便的安太公就坐。这位置,刚好在钟尚尧和安知雅之间。
在这种情况下,弗里曼依然没有给钟尚尧和安知雅开声的机会,反而先代替他们将话讲了出来:“我们美国总部接到的邮件表示,钟尚尧总裁提出安知雅小姐参与的一家人项目,因为创造了可观的营业额,对比安氏之前在一家人项目中没有体现出来的价值,以此为证据来要求安氏退出项目。现在,请安氏集团的代表安先生对此事做出解说。”
安太公接到邀请,昂起了头:“我想为我们安氏集团所遭受到的不公平待遇进行说明。我们安氏集团一直诚心诚意与贵司合作,并且在贵司中拥有相当分量的股份。因此,我们对于我们自己构想出来的一家人项目,只可能是兢兢业业地计划与实施,不可能做出自毁前程的行为。各位董事,我们毁掉自己的一家人项目,相当于毁掉自己,有什么理由会这么做呢?”
钟尚尧皱着眉头,刚要出口,然接到了安夏颖投过来祈求的目光:不要!
安知雅站在他们边上,看得一清二楚,心里一声早知到就是如此的冷笑:谁在会议开始之前声声说不要背叛,到头来这种男人绝对是靠不住的。
安太公继续说:“我们安氏不是没有为一家人项目付出心血,我们是为了一家人项目牺牲了自己。因为一开始已经与贵司达成协议,我们安氏按照协议合同办事,绝不敢越轨贪图自己一方不敢享有的利益。这个协议中,并没有提及菜式等问题由我们安氏决定。有关这份协议,如果各位董事没有能了解,我现在也带来了,给众位过目。”
安夏颖立马将准备好的协议书复印件一一分发到各位董事面前。各位董事,包括戴眼镜的奥德里奇都趴在文书上面,一字字地研究。因此,附带在协议最后的一页,有关一家人汤底是否含有药物成分的官方鉴定书,呈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钟浮生看着这份貌似具有权威官方性质的鉴定报告书,脸色一沉。钟尚尧紧接收到了父亲暗自摇头的表示,表示要他明哲保身,千万不要随意开口。钟尚尧的脸色便也渐渐地起了异样。
“这是——”奥德里奇最后一个看到了最后,发现了这份鉴定书,手指屈起来敲打着文书问安氏代表。
关于法律问题,安太公没有大律师孙女了解,便把话语权交给了孙女。
安夏颖走了出来,清亮自信的嗓音第一时间先博得了各位董事的好感:“我是安氏集团首席律师顾问,安生律师所的大律师安夏颖。请各位董事允许我接下来为大家解释这份官方鉴定书所代表的一系列,可能是贵司即将面临的公众信用危机。同时,我代表安氏集团表示在这次信用危机中因退出了一家人项目的缘故获得的免责声明。”
“什么意思?我们将要面临中国的法律诉讼吗?”席上顿时的议论声纷纭而起。
奥德里奇示意大家安静,请安夏颖继续说下去。
安夏颖做惯大律师的,面对这种议论声愈激烈的场面,愈发有种站在优势下的自豪感,从容淡定,微笑以对:“各位董事请不用担心,眼下这份鉴定书,暂时未落到司法部门或是媒体手中,代表事情有转机的余地。我们将这份鉴定书交给各位董事查看,只是为了提醒各位董事,这个信用危机是存在的,如果再持续下去随时可能爆发的,希望各位董事不要因小失大。”
索娅倒是认真地趴在鉴定书上,看了最长的时间,在众人中发出了最大的质疑声:“你是指安知雅组长的调料配方是包含了官方不允许的药物成分?这不可能!如果放了药物,早有了吃出事了!我去过一家人面店亲口尝试过,听周围的顾客没有一个不赞美汤料的美味。有了天天来这里吃我们的面条,都没有吃出病。”
“索娅小姐。”安夏颖来应战之前是做过一番功夫的,对答索娅的提问显得井井有条,“我想你并不大了解在食物中掺杂药物的危害性。这些药物毒性并不是吃一次发作,相反,它们会积蓄在人体的肝脏等脏器内部,积累到一定的水平线爆发药毒性肝炎等可怕疾病。为此,我们国家的法律有相关严明规定,杜绝饮食行业出售食物中掺杂药物成分的行为,保护消费者权益与老百姓健康。安小姐的配方其实是像白毒药一样,引人上钩,害人不浅!”
众人被安夏颖一番铿锵有力的说辞,震得老半天没有做声。钟尚尧因有父亲的命令,不敢半句出口。于是,这个责任,自然全部推在了安知雅一人头上。
眼观这个大局已胜的局面,弗里曼脸上的笑纹都浮现成了灿烂的花朵,与一样笑眯到嘴眼的安太公遥遥相对上,然后,他揪揪象征胜利的金色领带,神清气爽地走到话筒面前,道:“现在,请各位董事投票决定。赞成安知雅继续加入一家人项目并达成交易条件的请举手。”
席上,一片沉默的海洋里唯有索娅白而长的手臂高高举起,独树一帜。
“道格斯的小姑娘!”有人看不过眼了,阴阳怪气地叫着索娅家族的名字。
“怎么?我有自主权代表我家族投票。我就是信任安知雅组长!”索娅毫不在意地扬头,拉一拉自己的牛仔短夹克,“你们不信任,是因为你们没有亲口尝过她的面条。不过,你们都要听信他们的胡话接下来是要表态支持他们继续营业一家人了。可是,你们不要忘了,之前他们做出的营业额,连安组长做出来营业额的十分之一都达不到,还说是有能力霸占中国市场成为面条店老大,笑死人。”
安太公被这番话激怒了,拐杖打到了地砖上:“谁说我们安氏没有能力做到!我们安氏绝对有能力做到比她更高的营业额!”
面对安太公强烈的驳斥和激情四射的豪言壮语,席上呈现出的却是一副奇怪的沉默。
见此,弗里曼急忙抢过话筒说:“那么,董事局的投票决定了由安氏掌权并继续一家人项目。对此,安组长有什么意见吗?”
问到了安知雅本人,大家都才发现,安知雅比奥德里奇更沉默,好像旁观者一样隐身在了这个本该她为主角的嬉闹的场所里。钟尚尧回想起上回与美国代表谈判时她的咄咄逼人,不禁为她此刻的沉默担上一份心,不是担心她,是担心——自己?是的,自己背叛了她。在此之前,他还口口声声央求她绝不要背叛他,结果,是他先背叛了她,丢下了她。他的心一点点地往下沉,直至沉没到了黑暗里。
在众人各种各样富有奇妙色彩的目光聚焦到自己身上,当看到钟尚尧低头的一刹那,见着有人笑有人愁,安知雅向索娅微微地弯了弯嘴角,平复下来时声音相当平静:“我没有权利反对董事局的裁决,不是吗?”
强权肉食,指的便是眼下这种针对她的裁判。好在,她的目的从来都不是这一场会谈。应说,她本来计划里要说几句话激怒安太公的,然而,发现那个长着雀斑的白种女人帮她把话都说完了,她也就什么都不用说了。抛下这句极带公平评价这场会谈结果的话,翩然离开。
众人看着她像是这世界上最骄傲的罪犯离开了会场,一片沉默无声,居然个个都没有在心里面认为自己是胜利了。
奥德里奇取下了老花眼镜,指头不停地摸索着镜架,嘴里头喃喃自语。
弗里曼就近有意倾听,一听竟是:李墨翰没有来吗?于是,他心里又是紧了几分。
一散会,钟尚尧像火箭一样冲出了会场。没有和父亲打照面,更没有去看安夏颖一眼。安夏颖望着他的背影阴森森地挑了挑眉角,转过身时,又是笑容满面地迎向了钟浮生,亲切地喊:钟叔叔,好久没有见了。
“小翁。”钟尚尧冲回到自己办公室,打了安知雅的个人办公室电话没有人接,立马派了小翁去找人。
小翁下到一家人项目组办公室时,只看到米文一个人端着冰凉的咖啡在发呆,问:“人呢?”
米文听到他这声质问,仿佛被点燃的炸药跳了起来,大声中夹杂了压不住的怒意:“不是被你们赶走了吗?!”
大企业财团赶人的速度就是快。董事局会议刚下达,安知雅出了会议厅,马上有保安一路伴随她回到办公间收拾自己的私人物品,至于公司的一切资料文件包括电脑数据,全部不能再碰。
卢雪对于这个骤然颠倒的场面感觉有点懵。在她印象里,安知雅一直不是对这宗谈判信心十足吗?但是,在朋友遭难的时刻,她义不容辞地陪伴应该是失意的朋友,从围观的职员中走了出去,一直陪伴到公交车站。“知雅。”她心里忐忑,不知是不是该安慰朋友,因为朋友看起来一点都不伤心,希望朋友不是故作坚强。
安知雅倒不是想让她担太多的心,上车前轻轻将唇靠到她耳畔:我说过,一定会把安氏这五十万股拿到手的。
安氏的五十万股。卢雪心里豁然一亮。安知雅要的,向来不是BP给钱多少,而是要安氏的股份!
——婚后强爱——
当天离开了真愈美,安知雅并不能得以偷闲。下午,一辆豪华长型房车将她送到了郊区山脚下的一座寺庙。
给她带路的人,并没有将她带进寺庙内,而是走过一座跨过山中涧溪的小石桥,在竹林中走着,像是寻觅那世外桃源一般,慢慢地在她眼前呈现出来的是一座竹子建筑,栅栏门前挂了个木匾子写有“竹中有居”,应是座小的避暑山庄。
走进竹居,发现里面的每样摆设都是竹子做的,屋主独具匠心。
“安小姐。请坐。”带路的人请她在一张竹椅上坐下后,便完成了任务告退。
接上来的是,数个身着少数民族服饰的少女,个个苗条白净,端着茶具和点心鱼贯而入,摆满了一张竹子矮几,又把这张矮几抬上了左侧的竹子炕头。安知雅观看她们灵活的手指摆弄这些东西的时候,可聆听见穿过竹间的风响,伴随一两串悬挂在窗口的风铃,一个布鞋踩到竹子上的轻盈脚步声飘然临近。
一切,似是那蓬莱山上的仙境,既远又近。眼见那两袖清风的银发老太,犹如得道仙人,飘飘若仙,进了屋内,两袖依然背叉着,仅对安知雅点了下头:“我是【老卒搜山】。”
安知雅心里叹句:这世界兜兜转转,最终仍是回到原点。眼前这位自称与她在网上交往多年的【老卒搜山】,已在她之前开办的小面店里见过多次,也是当时劝说她前往BP就职的人之一。
“坐吧。”老太太爽快地挥个袖子,是坐到了竹炕头上,并盘起腿来。
安知雅见她依旧与以前那般白衣布鞋,步履之间有着与平常人不一样的节奏,想必平常是练过什么太极拳之类的行家。此时那些摆好物具的少女们退了出去。安知雅坐到了炕头另一侧,与老太太对坐。
“我这里只备有龙井,还是怀念你店里的茶。”老太太自己掏着竹筒里的茶叶,放到茶碗里头,旁边一煮水的小铁壶咕噜噜地冒水声。
“如果你喜欢,下次我可以带过来。”安知雅道。
“我一直想问你,你那是茶还是草?”
“我们那山里山中野生的。”安知雅说不清怎么回事,与这老太太说话,居然心无防备。本来这老太太有诓她之嫌,她该谨慎才对。
没想到老太太接下来解了她疑惑:“我也没有想到我去过你的店里吃过面条了。”
“你不是在国外吗?”
“我现在是久居国外了。但,偶尔回国到我的故居住一阵子。”
安知雅思索了下,问:“不知道奶奶怎么称呼?”
“我姓方。你可以叫我方阿姨。奶奶就不要叫了。”方老太太自己打趣道,挤眼的动作如青春时期的少女一样的活泼。
“方阿姨,这次我们见面——”安知雅踯躅着刚要问起。
方老太太先打断了她,问:“你在真愈美做得怎么样了?”
“实不相瞒,今早我被公司赶了出来。”安知雅道。
“是吗?”方老太太一句讶语后,道,“如果是真的,那群人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安知雅没急着接话,见水开了,帮着抓起水壶冲洗茶杯。这茶几上的茶杯,一个个呈现白透的胎体,薄如纸片,都是昂贵的货色。
方老太太见她淡定如此,笑道:“看来你一点都不伤心,不是着眼于此。”
安知雅还是垂眉转思,一路手里忙活着冲茶。
方老太太接过她冲出来的第一泡茶,咂一口后,道:“本来前几天你说可能要推迟几天才能见上面。怎么今天我打电话给你后,你这么爽快答应了我。”
“昨晚上发生了一些事情。”安知雅道,有种苦于没人能说现在终于能出口的涩味。
“什么事让你改变了主意?”方老太太善解人意地表示愿意倾听她的故事。
安知雅双手捧着嫩白茶杯,吹一吹茶水上面的热气,忽然冒出一句像是不着边际的问词:“我看起来很弱小很需要别人保护吗?”
方老太太正正经经地挺直腰板,左右端详她一番,评定:“看起来很要强,但其实心里很脆弱。然而,你绝不是一个轻易被人打倒的人。”接着,老太太又喳喳嘴巴:“让我猜猜,让你发出这番感叹的,应该是男人吧?”
安知雅静静地垂下眼,表态承认了对方的推测。她的确从没有想到,丈夫居然把她看成是一个弱势女人在保护。这不能说她责怪丈夫的观念,只是,让她小小的惊讶。看来,她从小那么要强,保护病弱的姐姐,保护懦弱的母亲,保护幼小的女儿,给人的印象却完全是相反的。她身边的朋友是个个都觉得她脆弱不堪一击吗?
“在这个世界上,女人强不强,因为男女平等的关系,已经不是在于这个女人的性格强悍不强悍,或是行事风格是否强势,而在于钱、地位。”方老太太抚摩着大腿边有种感慨地说,“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女人,才能让人认为她是有强的这个本事。”
“方阿姨,你在电话里提过的那张照片,我想再确认一下。”安知雅提起这次会面的最主要目的。
方老太太点了下头,从口袋里摸出了张保存得很好的旧时照片,边角完好无损,只是画面有点泛黄了。照片搁在了茶几上。
安知雅辨别了很久,从里面一个布衣英俊的年青小伙子脸上,依稀找到了外公当年旧照的印象。于是,她指了出来,并说:“这是我外公年轻的时候。”
“你外公现在人在哪里?”方老太太问。
“已过世。”安知雅答,语声中藏不住哀伤。
方老太太默了阵,方是说起:“我祖辈与你外公祖辈,是世交。这张照片,是我们几个世交当年子孙们齐聚一堂合影留念的影像。”
“这么说来,方阿姨您的祖辈也是清朝太医——”
“不不不。”方老太太连连否决,“我本人习读中药材,源于你家祖辈当年来访时赠给我祖辈留下的一些医书手记。这几家世家,真正做到进入清朝太医馆给慈禧太后和几个皇帝看病的,只有你家祖辈。”
安知雅心眼里一转,重新审视这张照片。
在她看照片的时候,方老太太与她说起了自己想和她见面的目的:“安小姐,你愿不愿意来我这儿帮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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