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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朱敬伦来说,这是一个好机会,一个在最后决战前跟乡勇沟通的好机会。
赫德一路陪着朱敬伦,不断的交代他一些问题,告诉他要注意乡勇的情报,包括人数多寡,防御工事,至于巴夏礼和另外两个英国兵的情况,反倒是最后问的,果然他们并不关心巴夏礼等人的死活,只在乎这个人代表的意义,林福祥抓了一个英国公使,乡勇虐待了几个英国兵,英法联军扫荡了林福祥的据点,这就足够给所有人一个交代了。
波罗庙所在的这块地方,西北方和正南方各有一座湖,称为南湖和北湖,东边一条河浦连通两座湖,并且通往珠江,可以说是西北南三面环水,只有东面跟陆地相连,因此这块地方其实是一个湖中半岛。
寺庙正南正北走向,庙门朝南,正对着南湖,朱敬伦背后就是南湖,只是此时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湖水隐没在黑暗之中,越深越暗,仿佛隐藏着什么诡异的力量。湖边的庙前码头水不够深,连通珠江的河浦也比较浅,游船和渔船进出不成问题,英法联军的军舰就无法开进来了,否则他们直接开往庙前码头,军事行动会更顺利。
码头到寺庙前是一座开阔的广场,地面上铺着石板和青砖,磨损的痕迹很明显,石板磨得光亮,青砖则坑洼不平,还能看到车辙的印子。
广场尽头是一座牌坊,上书海不扬波四字。过了牌坊就是庙门,称为头门。这座神庙占地广阔,号称是一座五进的殿堂,由南至北依次为头门、仪门及复廊、礼亭、大殿和昭灵宫,总面积达到了三万平米,是中国四大海神庙之一。
英法联军的指挥部已经扎在了庙前的广场上,庙里所有的重点地区都已经被他们占领。
赫德带着朱敬伦径直走进庙门,对两侧的泥塑千里眼、顺风耳神像毫不在意,大门上还贴着秦琼尉迟两个门神瞪大眼睛瞪着,却没有阻挡这些异族进入神庙。
进门后是院子,两侧各有一个碑亭,里面放着不知道哪朝那代的文人墨客留下的石碑。穿过树木蓊郁的院子,正面一道横贯的建筑挡住去路,不过中间大门洞开,这就是仪门,平时只有高官显贵才能走中间的大门,寻常百姓只能走两侧的小门。
朱敬伦和赫德自然是从大门走过,此时几个防守的联军士兵是不会阻挡他们的。进了仪门还是一个庭院,庭院两侧两道复廊从仪门直接通往正面的大殿,复廊中放着一排排石碑。大殿是五间三进的建筑,西侧还有一座小关帝庙。大殿中供奉的是南海神,大殿后面还有一个昭灵宫,里面供奉的则是南海神夫人。复廊外面则是一圈围墙,将整座建筑群包裹起来,围墙跟复廊之间还有一排高大的松柏树,如同站岗的士兵一样,毫不动摇。
虽然光线已经相当昏暗,士兵们已经开始忙碌的寻找庙里的灯笼点亮,朱敬伦的视力却没受多大影响,相当敏锐的注意到在复廊外面和围墙之间,对方了许多的木头、竹子等物,一旦点火几乎能沿着围墙形成一条环形火墙。
大殿前的庭院中的洋人士兵格外的多,大殿两侧,潜伏着许多士兵,正面还有几门步兵炮已经就位,攻击的准备已经十分稳妥,随时都能轰开这座大殿。
正面这间大殿才是真正的决战之地。虽然朱敬伦看到庭院的墙角边堆放了许多的竹竿、木料和茅草,这些竹木草下有的还藏着火药等物,不过大殿之中的火药更多,林福祥当初的计划就是把洋人全都引入这座大殿之中后,由死士点燃火药,至于死士则从密道逃往庙外,林福祥不但借着重修庙宇的幌子,给这里送来了足够多的竹木,也秘密挖掘了一条密道。
但是如果洋人只有一百人左右的话,还有可能都进入大殿之中,现在洋人有三百人,看洋人的作战方式,也不像是喜欢蜂拥的作风,即便攻打大殿,他们也只会派出少数士兵,大多数士兵恐怕都会在大殿之外策应。
说不好听点,林福祥是看过中国传承几千年的无数兵书,但是英法联军却是近百年间始终在战斗的军队,单说这几年,英国人大前年打俄罗斯,前年打波斯,去年打阿富汗,今年打中国和印度,更不用说数不清的殖民地战争,人家的战斗经验远比清朝军队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赫德将朱敬伦送到殿前庭院后,一路上该交代的也交代完了,目送朱敬伦进去,他突然有些不忍。
“朱先生!”
朱敬伦回头。
赫德道:“保重。”
朱敬伦微微点头,脸上一脸的决然。
其实赫德也不知道朱敬伦为什么要主动请缨,但是当他去翻译营帐的时候,冥冥中他就感觉到朱敬伦一定会站出来,这种感觉让他感到很奇怪,因为理智上他丝毫找不到朱敬伦会去冒险的动机。
这种摸不清楚的第六感,让他不是很舒服,甚至有些不安心。
目送着朱敬伦已经走上了大殿的台阶,最后在大门前桥了起来,朝着里面喊着什么。
赫德心中又说了一句:“愿上帝保佑你!”
大殿的门开了,朱敬伦走了进去。
“我是朱敬伦,有认识我的吗?”
朱敬伦走进去,立刻就表明了身份,他怕不表明身份,会糊里糊涂被这几个乡勇揍了,弄不好他们真的有心思骗人进来杀,因为这些人都是林福祥口中的死士,他们的作用就是将敌人引入这座大殿,如果逃不掉就要做好同归于尽的准备。
“是朱先生啊!”
一个声音惊喜道,果然是死士,决战在前竟然还能流露出惊喜的情绪来,但这声音稍显稚嫩,或许是不知者无畏。
“你是?”
眼睛适应了大门紧闭的大殿中昏暗的光线,看到眼前一个十四五岁模样的少年,朱敬伦感觉到很陌生。其他人也都跟这个少年一样,年纪都不打,连一个有胡须的都没有。
少年说:“我叫林瓜,上次跟林大哥进城见过先生一面。”
朱敬伦完全没有印象,林瓜这名字一听,就有可能是林福祥的亲族,但这名字一听,也不是什么文化人起的名字,很可能只是一个穷苦的远亲。
朱敬伦点点头:“见过我就好。听我说,洋人来了三百,有两百人就在外面的院子里,我们最多能把这两百人引入这里。你们的火药都准备好了吗?”
朱敬伦一边问着,一边四处查看,眼前这些都很年轻少年乡勇完全没有防范意识,见到林瓜认识朱敬伦,他们丝毫不阻止朱敬伦四处查看,瞬间就将朱敬伦当成了自己人,恐怕他们真的之时林福祥手里的炮灰吧。
火药隐藏的很隐蔽,林福祥他们根本就是直接埋在了墙壁下面,至于埋藏了多少,他们自己都说不上来,反正沿着大殿四面墙壁埋了一圈,将他们能收集到了火药全部埋了进去,务求给敌人以巨大的杀伤。
大殿正中有一座神像,通红的脸膛朱敬伦有些熟悉,那****跟侯进、马老三分别的庙宇正是这间庙堂只是那时候的庙宇显得很残破,许多院墙不是倒塌就是被摧毁,现在院墙都修复好了,大殿中好像也重新装饰过,该有的布幕帷帐一应俱全,木质的梁柱上甚至还刷了新漆。显然这些恐怕也是林福祥特意做的,漆料本身就是很好的易燃物。
“洋人呢?”
朱敬伦又问,他没看到巴夏礼他们,不知道是不是被林福祥早就转移走了。
林瓜指了指神像后面:“在那里边呢。”
朱敬伦知道神像背后的那面墙后面,还有一个小间,往往是庙祝们休息的地方。
他没兴趣去看巴夏礼,只点了点头,然后轻轻拍了拍林瓜的肩膀。
对这些少年说道:“能打就打,不能打尽快走,你们有密道的吧?”
“在神像后边!”
林瓜说完就走到后面打开了一个盖子,一个完全用厚木板盖住的洞口,洞口还比较新,显然挖掘出来没多久。看到在密道口朱敬伦就放心了,他担心林福祥心黑,根本没给这些人留活路。
赫德一直等到朱敬伦走了出来,远远的就看到朱敬伦摇了摇头。
朱敬伦道:“对方不肯投降,他们要求他们撤兵。”
赫德问:“对方有多少人?”
朱敬伦道:“人数不到一百。武器主要是大刀、长矛和弓箭。没有火枪。”
赫德问:“巴夏礼先生他们呢?”
朱敬伦道:“不太好,但都或者,看的出来他们遭受了不人道的对待。”
大致情况清楚了,赫德没有在问什么,急匆匆返回指挥部向总指挥复命。
朱敬伦反而停下了脚步,他就站在院门口,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或许这就是他留在这里的原因。
很快有士兵匆匆跑来,跑进了院子,对几个军官模样的英国兵交代了一番,很快枪声再次响了起来,英法联军看来打算强攻了。
他们没有用大炮,炸塌了大殿,巴夏礼也死定了。
子弹从四面八方想着大殿的大门射击,朱敬伦心中真的有些担心那几个孩子。
当大殿的正门被打的千疮百孔之后,英法联军士兵停止了设计,一队十几个人弓着腰端着刺刀慢慢的从两侧向大门摸了过去,当他们踹开大门的时候,发现里面已经空无一人,立刻吆喝了起来。
越来越多的士兵闯了进去,但大多数士兵依然在外面戒备。
朱敬伦此时也跟了过去,慌乱中没有士兵阻拦他,他也走进了大殿。
此时大殿中刚刚有十多个人,都叫嚷着询问敌人呢,也有士兵开始搜查,朱敬伦怕被他们发现埋藏的火药引线,大喊了一声:
“巴夏礼先生在后面,都去后面看看!”
这时候后面也适时的有声音传出来:“help!”
声音引起了英国兵的注意,一个个冲到后面去了,立刻有欢呼声响起来,暂时忘记了失踪的敌人。
见掩饰过去后,朱敬伦心中一松,随即不由好笑起来,人都跑了,洋人也没进来,这些埋藏的火药已经失去了意义,自己遮掩有个屁用。
就目前这样子,林福祥计划中的火药爆破就是个笑话,就算爆炸了,也顶多炸死这十来个冲进来的洋人,而外面的大部分洋兵却安然无恙,这样的伏击注定是一个失败。
尽管没有炸到洋人,朱敬伦还是很欣慰,起码那几个年轻兵勇逃了出去。
心中刚刚送了一口气,感觉这次任务就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外面炮声大作。
朱敬伦不由奇怪,方才攻打大殿的时候洋人都没有用炮,怎么现在反倒用上了大炮,这太不合理了。这绝对不是庆祝胜利的礼炮,只有一个解释,就是他们又跟林福祥的勇营交上火了。
朱敬伦不但奇怪,对林福祥又有些不满起来,看来林福祥重新发动了攻势,而计划中并没有,或者说他们并没有告诉朱敬伦,显然林庄依然骗了朱敬伦。
走到大门边,看到洋人不断的退守进庭院的时候,朱敬伦立刻就明白了,林福祥竟然在外围发起了攻势。不依靠庙宇的建筑抗敌,反而将庙宇拱手相让,在外面包围攻打洋人,把敌人赶紧建筑物中,这是什么战术?
朱敬伦看到洋人不断的往最后的庙宇收缩兵力,外面喊杀声一片,似乎四面八方都有中国兵勇在冲杀,甚至还听到了骑兵的马蹄声。
洋人未必是打不过中国乡勇,而是他们有意的收缩回防,聚拢兵力,占据最佳的位置,最佳位置当然是有建筑物保护的神庙中,而不是在被突然袭击后,跟对方乱战一气。
越来越多的洋人士兵收缩回来,庭院中的士兵也接到命令,建立新的阵地和防线,大炮就推到了仪门口,排成一排,步兵则在后面准备,任何人想要冲进大殿前的庭院,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法国兵来了。
指挥部也搬了进来。
中国兵勇竟然攻进了庙门。
面对英法联军的步枪,他们推着无数的小车,小车上对着沙袋一样的东西,缓慢的前进。这东西满洲人的老祖宗就用来对付过明军的火枪,没想到这时候还是用上了,但是这东西当铅丹可以,用来挡大炮就差了太多。
朱敬伦看到一辆辆小车被大炮炸成碎片,还能听到炮兵们的嘲讽声,实在不明白乡勇把要地交给敌人,自己却强攻的计划。
但沙袋盾车义无反顾的前进,一步一步的推进,主要战场就在百米左右距离的门头门和仪门之间爆发了,乡勇们的进攻,每一步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只在门后向前进了十几米,就已经付出了上百具尸体以及散落的到处都是的小车残骸。
但他们终于挤进了神庙,建立了相对稳固的阵地,用盾车上的沙土堆起了半人高的临时工事。
英法联军的兵力成功收缩到了殿前庭院中,指挥部直接搬进了方才关押着巴夏礼等人的大殿之中,朱敬伦不避矢石的站在门外,他始终看不明白,直到他偶然看到周围院墙上探出几个脑袋的时候,心中疑惑顿解。
他看到那些爬上院墙的人,突然拿出了一个个火把,然后扔到了墙根下,墙根下那一堆堆竹竿,木头椽子,或者稻草,这些东西本身就易燃,里面有的还藏有火药,甚至浸泡过各种油料。
大火烧了起来,一堆一堆竹木不但自己瞬间就烧的炽热,就连那一圈松柏都烧了起来,四面院墙已经成了一道圈起敌人的火墙。
朱敬伦明白了,林福祥是打算把敌人压迫到这座院子中,然后用火攻啊。
至于朱敬伦自己也身犯险境,他此时反倒不太在乎了。
之前朱敬伦所以向林庄发火,不是他怕死,只是因为林福祥并没有把他的生命当回事,他骨子里就不喜欢被人当成可有可无的棋子对待,说是有傲骨也好,说是太自以为是也好,总之他天生就是这么个人。
但现在根本牵扯不到这些,因为林福祥根本不可能算计到朱敬伦也会在这个院子里,所以朱敬伦反而为林福祥的计策叫好。
当看到英法联军士兵终于混乱的时候,朱敬伦知道,林福祥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到处都是呼喊的联军士兵,指挥部也慌乱的想要搬出大殿,可是看到外面的火势,又有些犹豫。命令也乱了,在门口的阵地上,联军士兵的枪炮依然在响着,但是也已经受到了影响,因为他们附近也在燃烧,有的炮兵在试图转移大炮,有的打算往外突围。还有一些士兵似乎接到了救火的命令,甚至脱下了军装朝着火堆猛打。
转眼间大院中的三百英法联军成了瓮中之鳖,如果继续下去,弄不好会成为熟鳖。
突然朱敬伦看到前院的炮声,林福祥的大炮也到了,清军的大炮无论铸造水平,还是杀伤距离,都跟英法联军有很大的差距,但是在狭小的院子中,这种差距被无限的缩小了,英军打的到他们,他们照样打的到英军。
而英法联军的炮兵尚处在慌乱中,炮战竟然一时间是林福祥勇营占优。
指挥部看到这种情况,又评估了一下,认为院墙周边的大火似乎距离大殿还有段距离,竟然决定继续在大殿中工作。大院中的士兵经历过短暂的慌乱之后,也放弃了突围的举动,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选择救火。
有的挖掘沟壕建立防火带,有的则发现了大殿外那一排排防火的水缸,不断的打水往火上浇,发现火势根本压不下去之后,他们又在火线前的地面上不断的泼水,还有人开始不断的在殿后的水井中打水,补充水缸。
此时真正在第一线对抗乡勇的军队只在百人左右,大多数联军士兵反倒在大院中忙碌,朱敬伦此时警觉的发现,大院中的士兵越来越靠近大殿了,毕竟越靠近院墙则越热,越是不舒服。
五间大殿则已经被联军指挥部占用,高级军官都在大殿之中,联军指挥部就设在刚才关押巴夏礼等人的地方。
朱敬伦突然觉得,这时候自己似乎可以做点什么了,好像那些埋藏起来的火药,洋人至今都没有发现。
大殿中是忙碌的联军士兵和军官,有进进出出传命令的,有铺开地图研究对策的,有拿着望远镜观察战况的,没有一个人往地上看一眼,没有人注意到那些四处悬挂的布幔,没有人关心散落在砖缝之中的那些干燥的木渣,更没有人关心神像背后有一大块地毯,而地毯下面则有一个地洞。
朱敬伦的进入终于引起了一些人的关注,甚至有些人突然紧张了一下,毕竟朱敬伦是一个中国人,同时也不是所有人都认识他。
“你是干什么的?”
一个不认识朱敬伦的法国军官用法语问道。
朱敬伦回答:“我是英语翻译,巴夏礼先生刚才就关在这里是吗?”
法国人的手刚才都放在了腰间的军刀上,这时候脸上还有一些狐疑,但已经放开了手。
说了一句:“我们根本就没见到巴夏礼先生,他刚才也不在这里。”
“我是刚才进来谈判的使者,我刚才见到他就在后面的牢笼里关着。”
朱敬伦一边说着,一边往里面走。
法国人有些不耐烦了:“里面的士兵已经被你们带走治疗了,根本就没有巴夏礼先生,你们英国人是怎么回事,是谁派你来的?”
法国人的口气有些怀疑了。此时一群英国士兵则忙着进行军事指挥,根本无暇顾及朱敬伦和法军军官。
朱敬伦不得不停下脚步,此时他已经走到了神像旁边,前面就是通往后堂的过道,他耸了耸肩膀。
“这是什么?”
朱敬伦转移视线,俯身掀开了地面上的毯子,露出了一块大木板,法国人被吸引了。
被吸引的法国人都没注意到朱敬伦小心的从神像前的香炉中拿起了一根正在燃烧的香。朱敬伦猛地拉开木板,露出了一个洞,法国人的眼光瞬间就被那个洞吸引住了。
朱敬伦却毫不犹豫的一脚跳下了那个打洞,一手突然捏着那根香,倒着插进了砖缝中的火药上,滋滋的声音伴着白烟,法国人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大喊了一声,仓啷拔出了军刀。
朱敬伦却顺手盖上了木板。
地洞太小了,只容一个人爬行,显然他们挖的太匆忙,朱敬伦刚才一个念头涌起就打算这么做了,他不认为自己必死无疑,但也不认为自己会安然无恙,不过即便他死了,他也不后悔,这是他第一次有了牺牲精神,在之前他始终把自己的性命放在第一位。
因为他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林福祥他们获胜的希望。
火药没给朱敬伦多少时间,滋滋的白烟带着火焰,引燃了在砖缝中间那些干燥木渣中混合的火药,只有几个呼吸间,就钻进了神像地下,一声巨响,神像轰然倒塌,此时拿着刀的法军军官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一个动作。
神像倒塌的同时,火药还继续沿着砖缝向四面八方延展,速度非常的快,根本就不容法国人有任何的反应,当那个拿刀的法国军官大喊一声的时候,火药燃烧到了四面墙壁下,巨大的爆响,天摇地动,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朱敬伦只爬了两步,就听到了爆炸声,还来不及爬第三步的时候,就听到了更多的爆炸声,他感觉到一股灼热的起浪涌了进来,剧烈的爆炸燃气的大火不是一块木板能够阻挡的,更惨的是地道如他所料那般垮塌了,巨大的震动,土木崩塌的压力,已经爆炸瞬间抽干氧气的窒息,还有能烤熟生肉的温度,让朱敬伦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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