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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禄让韩征说得无言以对。
片刻才越发讪讪然的道:“少主,您当初不知道,真的也怪不得先主。先太子妃乃是先帝亲自挑选指婚,也昭告过太庙天下的,岂能说严惩就严惩?先太子妃还有得力的娘家,膝下也还有两位郡主,先主总不能就不考虑其他了……在天家,很多时候是非也不是最重要的,平稳、平衡才是,所以先主是真有苦衷的……”
“禄叔不必再说了。”韩征抬手打断了他,“你自己方才不也说,都已是过去的事,如今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吗?”
见黄禄面上一喜,又冷冷道:“可我不会忘记我母亲的委屈,不会忘记你的先主对她没有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对我更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所以,连你的先主在我心里都不过如此了,你觉得,那个害了我母亲一次不够,之后她都远离了,依然还试图斩草除根的先太子妃和她生的儿女们,还有你的先主的其他儿女们,在我心里会很重要,能重要到我为了规避风险,能更没有后顾之忧的为他们报仇雪恨,就牺牲自己心爱的妻子的地步吗?‘血浓于水’放到寻常人家或许有用,放到宇文家,却从来只是一个笑话儿而已!”
说到底,他们都算什么东西,哪怕都还活着,也合起来都比不过清如的一根手指头,何况还都已死了多年,早不知魂归何处了!
黄禄知道韩征今日是动了真怒。
关键他的少主早已不是曾经那个懵懂无知,懂事听话的小男孩儿了,他早有自己的主见,早已羽翼丰满得能飞到九天之上,自己也只能仰望的地步了。
他决定今日先认错妥协,因低声道:“奴才明白了,县主对少主很重要,那便是奴才的主母,也是奴才需要效忠保护的人了。所以类似的事,奴才保证不会再发生了,还请少主宽恕奴才这一次。”
“只是一点,哪怕少主不爱听,奴才还是要说。且不说县主为少主惹来的那些麻烦,也不说前阵子的流言终归会传到皇上耳朵里,惹来皇上的猜忌和新一轮的大麻烦,就说皇上之前曾差点儿……县主之事,县主再一直留在宫里,便不定什么时候,便会引出不知道什么样的后果来。毕竟凡事都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届时少主再后悔,岂非也晚了?依奴才说,少主不如让县主以后都待在府里吧,那样于大家都好,少主与奴才也能安心了,不知少主意下如何?”
黄禄自从知道隆庆帝差点儿侮辱了施清如后,脑子里便已有施清如不能留了的念头了。
要他说,隆庆帝既想要她,哪怕当时是在隆庆帝被邓庶人算计了,意识不清的情况下,等他清醒过来后,韩征也该把人双手奉上,不管隆庆帝收不收下,都该明确表这个态,不管什么面子情感才是。
以他以往对韩征的了解,他也理当会这么做才是,不然没有一颗冰冷无情的心,光靠黄禄的帮忙,他怎么可能年纪轻轻就坐上司礼监掌印和东厂提督的位子?
连黄禄御马监掌印的位子,都是靠着他才坐上的好吗?
却不想,韩征竟没那么做,反倒还与施清如正式拜了天地成了亲,只怕连他最大的秘密,也和盘告诉了她,足见他对那个女人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又有多在乎那个女人!
黄禄的杀心因此越发的浓了,成大事者岂能儿女情长?
又岂能明晃晃有这样一个人人稍加注意,就能知道的软肋在?
那总有一日,会把他家少主拖累至死的!
只是施清如每日不是在都督府,便是在宫里,要么便是在两点之间的路上,路上都是护卫众多,他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这才会拖到了今日,施清如出城送别丹阳公主,终于得了机会。
满以为事情发生在城外,他又把韩征提前支走了,便定能万无一失了,却不想,竟功亏一篑,还惹得韩征勃然大怒。
黄禄便有些退缩了。
一来再要找机会怕是更难了,弄得自家人先内讧了更是糟糕;二来真惹急了韩征,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又会不会不顾一切,一走了之?
他方才可亲口说了,他对先太子一家都没有感情,甚至还恨着他们的,等不得已要做出选择时,他还真没把握他会选那个女人,还是选复仇和大业。
那先主的冤屈可该怎么办,这本该属于先主的万里江山,岂不也不可能物归原主了?先主对他恩重如山,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那样的事情发生,也绝不能让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与忍辱负重都白费了!
所以黄禄只能想出了这个折中的法子来,让施清如待在都督府,再也不进宫了。
那隆庆帝没有了再见她的机会,自然也就将人给忘到脑后;其他人想要通过算计她,来算计韩征,也因为接触不到人,轻易找不到机会,多少总能减少几分风险了。
可惜韩征却依然不肯在他已经妥协了的基础上,自己也做出让步与妥协,沉声道:“司药局一直由县主主理,离不得她,何况太后如今病着,虽暂时没再传县主诊治了,等病得严重了,焉知不会再传她?各宫妃嫔也习惯了她去问诊,时不时就要传她,这忽然人不进宫了,岂非更惹人、也更惹皇上注意?所以之前怎么样,如今仍怎么样即可。只要不是自己人背后捅刀子,我还不至于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住!”
黄禄让他那句‘只要不是自己人背后捅刀子’说得又是一阵讪讪然,羞愧道:“都是奴才一时糊涂,无论少主要如何惩戒,奴才都无怨无悔。”
“只是奴才的谏言,还请少主务必再认真考虑一下。我们的复仇大业真的经不起任何的波折与风险,一旦有个失误,便是万劫不复,尤其如今局势更是越发的紧张,越发的如履薄冰,少主扪心自问,这些变化,难道不都是因为县主的出现吗?就算少主不顾已经死了的人,难道也忍心不顾还活着的人,不顾那些一直跟着您的忠心耿耿的下属们,不顾您自己,不顾您在乎的人吗?”
韩征眉头微蹙,沉声道:“这些变化与县主什么相干?反倒她遇上的那些苦难,甚至数度的性命之忧,都是我连累了她,不然平白无故的,谁会去找她一个无关紧要的弱女子的麻烦。今日之事,念禄叔是初犯,这些年又忠心耿耿,对我更是有大恩,我便不与你计较了,但仅此一次,若再有下次,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冷哼一声,“你千万别想着什么届时木已成舟,我也已没有了回头路,只能继续一条道走下去,便不得不妥协了。我哪怕回不了头,也走不了,结果了自己却是易如反掌的,我更没有什么‘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的想法儿,也绝不会想着什么大仇还没得报,死了也不能瞑目;或是将来我得到的是万里江山,有所得就得有所失,所以失去的也就失去了,该怎么活,还得怎么活下去的想法儿,只要县主有个什么好歹,我立时便会追随她而去!所以禄叔以后不但自己不能再对她下手,还得祈祷她能活得足够久了!”
他还说一定会给清如一个交代,不想到头来,又只能重重拿起,轻轻放下,又只能委屈她了。
黄禄不想韩征竟这般决绝,不但没一定要为先太子一家伸冤报仇的心,必要时候,竟连万里江山也能说舍弃就舍弃。
哪怕他只是故意吓唬他的,他也不敢去赌那个万一。
何况,他有感觉,他绝不仅仅只是在吓唬他,他是真的做得出来!
可黄禄还是想再试试看能不能劝动他,因忙又道:“可是少主,奴才真的都是为了您好。县主已经结了那么多仇家了,如今太后与福宁长公主又深恨着她,旁人要在皇上面前进谗言不容易,太后母女要给少主上眼药,引起皇上的猜忌,却是极容易的,届时少主自己都泥菩萨过河了,难道还能指望护得住县主吗?那岂不是反倒害了县主,也害了您自己?”
“事实上,奴才不但想劝您让县主以后都待在都督府,别再进宫了,甚至还想劝您把她远远儿的送走,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等将来大局定了,再没有危险了,再接她回来也不迟。还请少主能三思!”
韩征轻笑,笑里却没有丝毫的温度,“我把她远远的送走,路上要是出个什么意外,或是她安顿下来后再出个什么意外,我便鞭长莫及,什么都做不了了,是不是?禄叔,你当我还是几岁时,你只消一哄一吓,便什么都听你的,什么苦痛都能合着眼泪咽下去,不发一语的那个小男孩儿吗?”
“还是你非要逼我今日严惩你一番,让你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痛,你才能知道我的决心,也才能记住这次的痛,以后再有不该有的念头时,便立时想起这次的痛,不敢再犯?”
“你对我终究是有恩的,可不要逼我做那忘恩负义之人。相信这么多年的努力,你更不愿意付诸东流。好了,我言尽于此,禄叔再仔细想想吧,告辞。”
说完便站起身来,一甩袖子,大步去了。
外面小杜子和孙钊见他终于出来了,忙都迎了上来,“干爹,要回去了吗?”
韩征“嗯”了一声,“先回司礼监。”
又冷冷看了孙钊一眼,才大步继续往前走。
御马监的人见他比之前脸上好像更难看了,浑身的气息也更冷厉了似的,只当他与黄禄肯定谈得比大家伙儿想象的还要不愉快,远远的就忙低头垂手避让开来。
一直待一行人走远了,才都直起了身来。
余少监便先去了屋里见黄禄,在门外便能察觉到黄禄的心情糟透了,想了想,还是小心翼翼道:“掌印大人,您没事儿吧,要不要奴才进来服侍?”
却换来黄禄一声尖细的怒喝:“滚!”
唬得忙忙应了“是”,立时避得远远儿的,心里暗暗咂舌,看来自家掌印大人在韩厂公那里吃的亏,比想象的更大啊,可得让底下的人这几日都小心一点儿了!
黄禄心里的确很气很恨,不过对韩征的只占一小半儿,他也见过那恭定县主,是很漂亮,也比寻常闺秀出色,可也不是仙女下凡,怎么就能把他家少主给迷成那样儿呢?
那般理智自律到近乎冷酷自虐的一个人,那施氏到底何德何能!
对施清如的却要占一大半儿。
心里暗骂着不怪福宁长公主恨她恨成那样儿,一心要她的命,可不就是个专门迷惑男人心窍的狐媚子,弄得好好的爷儿们都变得胸无大志了吗,简直就是个红颜祸水!
可他却不敢再对施清如下手,至少短时间内,不敢再下手了,且不说他再下手也未必就能一击毙命,若真能,他哪怕豁出去这条性命也不要,又算得了什么?
问题是,少主以后势必会加倍防着他,绝不会再给他任何以下手的机会了!
不然借刀杀人?问题要借谁的刀,又要付出什么条件才能借到那把刀?
有这样一个明晃晃的软肋在,他家少主就不担心后边儿事情终究会彻底脱离他的掌控,让他后悔莫及么?
说来说去,还是得怪当初先太子妃把人逼得太狠,也做得太绝。
要是先主能早些知道少主的存在,早些接回宫培养起感情来,那刻骨的仇恨不就也会跟刻在他心上一样深的刻在少主的心上,不用他说,不用他有意无意的灌输,少主一样会与狗皇帝母子不共戴天了吗?
但还是那句话,若早早就把人接了回来,东宫就真是全军覆没,再无任何血脉留下,也再无沉冤昭雪,拿回自家江山的那一日了……果真是世事难两全!
可若他就此就不管这些了,任其自由发展,将来好还罢了,一旦不好了,他岂非悔青肠子也迟了?且以少主对那女人的在乎,此番之事系他所为,肯定是会告知她的,焉知她不会记他的仇,将来少主真成事了,她便也是皇后了,届时要收拾一个他,还不是易如反掌么?
总不能让他明知将来会有隐患,依然坐以待毙才是……
黄禄脑子里眨眼间已闪过了十七八个念头,让他本就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越发的痛了不说,心情也越发的烦躁了。
他心里烦躁至极,韩征冲他发了一顿火,警告敲打过他后,心情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
一想到他分明就言之凿凿答应了施清如,一定会给她一个交代,结果到头来,还是碍于种种情由,没有将那意图谋害她之人怎么样;
若仍是他的敌人下的手便罢了,他哪怕一时不能替她讨回公道,迟早总会加倍替她讨回来的,可偏偏,是自己人在背后捅刀子,他除了严词警告一番对方,竟什么都做不了,——他简直都没脸回去见她了!
然再没脸回去见施清如,韩征心不在焉的批阅了十来本最紧急的奏折后,还是得回去,一来他不放心她的身体,二来他知道逃避从来解决不了问题,那也从来不是他的行事作风。
是以又去乾元殿晃了一圈,知道隆庆帝去了大小陈婕妤那里,韩征便在交代了柳愚一番后,出了宫,坐车回了都督府。
一路到得正院,却见正院安静得紧,不像往常那般,他还在外面,就能听见里面的欢声笑语,总是能让他浑身的疲惫霎时烟消云散。
韩征心下不由一紧,忙加快脚步进了屋子,就见采桑正坐在靠窗的榻上做针线,听得脚步声抬头一看,见是他回来了,忙迎上前小声行礼:“督主回来了。”
“嗯。”韩征点点头,“夫人呢?”
采桑笑着小声道:“夫人吃了药在睡觉呢,督主别担心。”
韩征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低声道:“你忙你的去吧。”,抬脚进了屋里去。
果见施清如正侧身躺在床上,呼吸均匀,神态安详,就是额间越发显得红肿了的大包,破坏了雪白肌肤的整体美感,给人以一种白璧微瑕的可惜与懊恼之感。
韩征的心猛地一痛,轻轻蹲下身子,饱含怜惜的伸手轻抚上了她的脸,她自从进了都督府,自从跟了他,真的已遭受太多次危险与苦难了……
施清如在韩征不在时,自来本就觉浅,又才受了那么大的惊吓,就更睡不踏实了。
韩征的手才刚抚上她的脸,她就一下子惊醒了过来,眼里先是闪过一抹惊慌与防备,见是韩征,才立时松懈了下来,又闭上了眼睛,懒声道:“你回来了。”
一面说,一面还扯过韩征的手,把自己的眼睛遮住了,嘟哝道:“还是好困,好想再睡一会儿。”
韩征的心又软又痛,柔声道:“想睡就睡,不然我也上来陪你睡?”
施清如道:“还是别了,现在睡多了,晚上可就睡不着了……小征子,扶我起来吧。”
韩征忍俊不禁,心痛与沮丧瞬间都散了大半,“叫谁小征子呢,连皇上如今都不敢这样叫我,你一个小丫头片子,竟敢这样叫我,谁给你的胆子?”
施清如把他的手拿开,自己坐了起来,笑道:“不就是你给的胆子吗?”
韩征见她只穿了中衣,怕她着凉,忙给她披上了外裳,才笑道:“那我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不过算了,砸就砸吧,只要我媳妇儿高兴……乖乖,要喝水吗?”
施清如点点头,“嗯。”
韩征便去桌前给她倒了一杯温水来。
施清如就着他的手喝了半杯水,觉得喉咙舒服多了,才正色道:“已经确定今日主使之人是谁了吗?我方才看你的样子,好像有些为难,莫不是事情进展得不顺利?”
所以她才故意叫他‘小征子’,逗他开怀呢,到底相知相爱这么久,又做这么久的夫妻了,他哪怕再细微的情绪变化,她都能感觉到。
韩征抿了抿唇,方道:“很顺利,已经确定是谁主使了,只是、只是清如,对不起,我这次可能没法儿给你讨回公道了。”不敢看她的眼睛,偏到一边后才继续道,“你还记得我之前曾跟你说过,知道我真正身份的人,还有一位长辈禄叔吗?今日你惊马,便是他……授意孙钊所为,他也已经承认了……”
就把他与黄禄的对话大略与施清如学了一遍,末了沉声道:“他也真是可笑,出了问题,不怪那害人之人,反倒怪起受害者来,只当受害者不在了,一切便都可以改变了。也不想想,居心歹毒之人要害人,会管对方是谁呢,他们只会在乎自己的好处与利益,根本就没想过,根子是在我身上,分明都是我连累的你!”
施清如听他说完,先是觉着意料之外,随即便觉得情理之中了。
不怪他能及时赶回来,也不怪他刚救下她,便沉着一张脸,说他约莫知道主使之人是谁了,是那位知道他真实身份和肩负重任的长辈,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他的挣扎与为难,同样也解释得通了。
到底是教养扶持了他十几年的长辈,谋害她的本心不管他们两个怎样想,在那位禄叔看来,也的确是为了他好,他能怎么样呢,难道真严惩那位禄叔一番,甚至让他为她偿命,好让他自己心里难受,也让底下的人都寒心不成?
施清如握住了韩征的手,道:“咱们都已是夫妻了,再来计较到底是我连累了你,还是你连累了我,除了让夫妻感情受损以外,还有什么意义?所以以后都别再说这样的话儿,你不许说,我也不许说,好吗?你倒是快点头啊……”
见韩征点了头,抚了抚他的头顶,“这才乖。”
然后笑着继续道:“至于此番之事,既然已经弄明白了只是一场误会,我也什么事儿都没有,那就让它就此过去吧,到底是对你有恩有情的长辈,难不成还真把他打一顿不成?只以后再别发生类似的事情也就是了。”
韩征脸色很不好看,低声道:“可分明不是一场误会,而是蓄意为之,怎么能就此揭过去?我方才都差点儿没脸回来见你了。”
施清如白他,“没脸回来还不是回来了?哼,亏得你回来了,要是真不回来,看我回头还让不让你进门儿!真是的,夫妻间还计较那么多做什么,不是有句老话叫‘清官难断家务事’吗,这也算得是咱们的家事了,既是家事,就别想着能丁是丁卯是卯的较真儿,能揭过去的,就揭过去也就是了。”
韩征只是握着她的手,没有说话,心里却越发难受了,她哪怕骂他几句,甚至打他几下也好啊!
施清如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又钻牛角尖,怪上自己了,暗暗叹息一声,问道:“那位禄叔这些年待你如何,在今日之前,你心里感激他吗?今日之事发生后,你心里仍是感激他多一些,还是恨多一些呢?”
韩征沉默片刻,道:“肯定是感激他的,虽然早年在他的严苛之下,不得不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实在辛苦得要撑不住了时,曾恨过他为什么当年要找到我,为什么要带我回宫;当初在宫里只能自底层一步一步的往上熬,受了不知道多少屈辱时,还有当初明明很心悦你很在乎你,却只能把你远远的推开,只能伤害你,亦伤害自己时,也曾恨过他当年为什么要带我回宫。”
“若当年他没有带我回宫,我肯定不会有如今的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也不会吃那么多苦,不会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如履薄冰,一个不注意便是万劫不复。我可能早就已娶妻生子,过上了虽未必会富有,却一定温馨安宁的日子,那种平凡也未尝不是一场福气。”
“可我又忍不住想,若我这辈子真活得那般平凡,那般碌碌无为,我来世间这一趟又还有什么意义?我骨子里就不是安分的人,骨子里其实就是渴望能站得更高,飞得更高,才能看得更远的。所以我更多还是感激他,感激他给了我一个能飞得更高,能懂得更多,能有自己志向与抱负,并且极有希望实现的机会。”
“当然,我更要感激正是因为他把我带回了宫,我才能遇见你,才能有与你相知相爱,结为夫妻的机会。若我这些年一直窝在乡间,就像我刚才说的,早已娶妻生子,那自然也就遇不上你了,那我这辈子得多遗憾?何况当年若不是他正好找到了我,我都未必活得到现在,自然说什么都是空谈了。”
施清如静静的听他说完,方轻声道:“所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注定禄叔会找到你,也注定我们会相知相爱。只看在这一点上,我便愿意不与禄叔计较今日之事了,你也别计较,别自责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