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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嬿胸脯剧烈起伏了好一阵,衣袖下的指甲也已嵌进了肉里,依然不能减少分毫的愤怒与怨恨。
都是施清如这个贱人过河拆桥,要不是她那么可恶那么绝,她们母女又怎么会陷入如今的困境,她又怎么会什么屈辱都受尽了,婚事还是没着没落?
要不是她非要把施家那群恶心的人弄进京城来,还说什么也不准施叔父将人送走,她娘又怎么会腹背受敌,既要被她的亲事劳心劳力,还要忍受那对老不死的无事生非,阴阳怪气?
自然也不必忍受施二老爷那只恶心的癞蛤蟆了,——却是施二老爷那个通房不久前诊出有身孕了,施老太太大喜之下,不许施二老爷再闹她,以免她腹中的孩子有个什么好歹,耽误了他们二老抱孙子,施二老爷便又只能旷着了。
这一旷,他便又故病重犯,冒犯到了陈嬿屋里一个二等丫鬟的头上,等那丫鬟拼命挣脱后,竟还有脸问张氏讨那丫鬟做屋里人,这是哪个长辈做得出来的事,便是禽兽也做不出来啊!
施延昌还只是喝斥了施二老爷几句便不管了,张氏不依不饶,他便与张氏说,随便她想怎么样,和离也好,把人送走也好,都随她处理,然后便一甩袖子,去了衙门,连着几日都睡在书房,不曾去过张氏屋里。
张氏气得只差吐血,可为了陈嬿的婚事,还是得忍着……
陈嬿想到这里,几乎目眦尽裂,再也忍不住满腔滔天的恨意,恨声开了口:“施清如,你有什么可得意可嚣张的,你就算不认自己的亲爹,不怕天打五雷轰,你又能风光多久?你可别忘了,你那靠山就算再宠你,也是个太监,注定断子绝孙,那你便也只能断子绝孙,没有任何未来可言,我倒要看看,等将来你那断子绝孙的靠山倒了,你还有什么可……啊……”
话没说完,脸上已是挨了一掌,半边脸立时火辣辣的痛。
人也被扇懵了,脑子嗡嗡作响的一时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还是见施清如漫不经心的吹起自己的手掌来,陈嬿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立时要疯了,捂着脸尖叫着:“贱人,你竟敢打我?”
就要冲上前,与施清如拼命,反正她也受够了,今日就与贱人同归于尽吧!
施清如却一把架住了她的手,扣着她的脉门让她动弹不得后,方冷冷道:“我就是打你了,怎么着?你再敢出言不逊,我还打你,不信你就尽管再试,看我会不会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说她没关系,竟然敢说督主,还敢咒骂督主,她只给了她一巴掌,已经是从轻发落了。
施清如说完,方狠狠甩开了陈嬿,甩得陈嬿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在地。
还是让紫晴忙忙抢上前给扶住,方堪堪稳住了身形,看向施清如的目光简直能恨出血来:“贱人,我绝不会放过你的,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
施清如冷冷道:“那我可就等着了,看你这辈子能把我怎么样!至于你死了变成鬼后,你若活着时都不能把我怎么样,变成鬼自然更不能把我怎么样了,倒是令堂和你新认下的令尊,你回去可记得提醒他们别忘了我娘当年是怎么死的,小心报应不定什么时候便会降到他们头上!”
本来今日是她娘的忌日,她便心情大糟了。
可怜她娘辛苦委屈一辈子,若不是她有幸重生了,如今还有谁记得她,记得今日是她的忌日?
偏陈嬿还要往她的枪口上撞,找她的麻烦,让她不痛快,那她自然只能让她更不痛快了!
施清如满脸的冷然与不屑,看得陈嬿又是一阵心头火起,还有几分莫名的心虚,余光见门口好似又有人进来了,她正要再说:“你……”
施清如却是懒得再与她废话,直接一扬手:“陈嬿,彼此既已彻底撕破脸了,那我今日把话撂这里了,以后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所以,你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还有你施兰如,我以后也一样是见一次打一次,记住了吗?桃子,我们走!”
她方才都不该与她们废话这么久的,一力降十会多好,反正她们也不敢真还手,且也未必打得过她,挨了打也是白挨!
陈嬿气结,贱人真是嚣张得要上天了!
实在恨不过,又自觉在施兰如和紫晴等人,还有掌柜的和小二们面前丢了大脸,还待把施清如留下,无论如何今日都要给她一点颜色瞧。
不想刚进来的两个客人中的一个便先要笑不笑的开了口:“这位小姐可真是好大的威风,也不知是哪家的千金?我今儿可真是开眼了!”
施清如听他这话怎么听,怎么都有些阴阳怪气,冷笑一声,迎上了对方:“凡事有因才有果,这位公子怜香惜玉,抱打不平之前,还是弄清楚前因后果的好……”
话没说完,见对方身边站的女子竟然算得上是熟人,若她没有认错,便是前番她在御花园时,曾有过一面之缘的丹阳郡主,而男子与丹阳郡主五官都长得颇为相似,只不过个子更高,眉眼间也更显英气。
那如果她猜得不错,应该就是丹阳郡主的胞兄、福宁长公主的独子萧琅了,后面的话自然也只能咽了回去。
她总不能难得出门一次,也为督主惹一摊子事儿回去吧?
施清如正犹豫着要不要给丹阳郡主兄妹见礼,她那日做的是药童打扮,或许丹阳郡主已经认不出她……
丹阳郡主已先道:“原来是你!你也果然、果然是个女子!”
施清如这下是不见礼也不行了,只得屈膝一礼道:“见过……”
见丹阳郡主冲她摆手,反应过来他们兄妹肯定是微服出宫,忙及时改了口:“见过萧小姐,见过萧公子。”
萧琅不防施清如竟然清楚他们兄妹的身份,挑眉看向丹阳郡主。
丹阳郡主便凑到兄长耳旁,如此这般一说,萧琅便也知道施清如是谁了,原来就是韩征收的那个对食,不免多看了施清如两眼。
见她长得好还罢了,关键双眼明亮清正,满脸的坦然之色,瞧着并不惧怕自己兄妹,也半点没有被他们撞破了正在狐假虎威欺负人的心虚,反倒是被她放狠话的那两名女子,都有些心虚躲闪的样子,便知道必定另有隐情,自己是凭着一言半语,先入为主误会她了。
因说道:“看来是我误会这位、这位小姐了,还请千万见谅。”
施清如这些日子再进皇城,虽都待在太医院没出去过一步,却知道丹阳郡主事后必定要查自己的,便是邓玉娇,事后冷静下来,只怕也要怀疑她,方才听丹阳郡主说她‘果然是女子’,她便知道丹阳郡主已经查过她,只怕萧琅也早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淡淡一笑,正要说话。
不想一旁陈嬿已先笑道:“回萧公子,此事的确有误会,我们都是自家姐妹,方才不过是一时口角,以致家丑外扬,倒是让二位看笑话儿了。但就像牙齿和嘴唇再要好,也还有磕着碰着的时候,自家姐妹也不能例外,我们只要把误会解开了,便仍又是相亲相爱的好姐妹了,是不是啊二妹妹?”
原来陈嬿也是认得丹阳郡主的,之前奉国公府和永昌侯府等几家京城数得着的勋贵办喜宴或是年酒时,她跟着张云蓉去过几次,因此有幸见过丹阳郡主两次,自然一眼也认出了她。
毕竟丹阳郡主那通身的气派与光芒,是淡妆素服遮掩不住的。
认出了丹阳郡主,再要猜出萧琅的身份,便也不是什么难事了,兄妹两个实在长得太像了!
当下陈嬿便急中生智,决定先不与施清如计较了,而是借着她,与丹阳郡主和萧琅搭上话儿,若能入了丹阳郡主的青眼,徐徐图之当然最好。
若不能,能让萧琅记得她,回头纵不够格儿谋他的正妻之位,谋个侧室还是有望的,——话说回来,施清如竟然这么快便让丹阳郡主记住了她,兄妹二人还都对她客客气气的,可见韩公公这张虎皮真的很好用,方才她真不该冲动的!
可惜施清如一点“家丑不可外扬”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冷冷道:“陈小姐这声‘二妹妹’我可当不起,我也早说过,我与施家已没有任何关系,以后彼此桥归桥路归路,所以还请陈小姐不要再乱认亲的好。”
这话一出,丹阳郡主与萧琅便都知道陈嬿是谁,对方才发生的事,也大致有谱了,看来陈氏女是卖了人家,还指着人家帮她和施家数钱,结果人家不从,双方一言不合之下,才会起了口角甚至动手的。
兄妹二人当下连余光都懒得看陈嬿,更别提与她说话了。
丹阳郡主低声问施清如:“你今儿没去太医院呢?韩厂臣此番出京办差都一个月了,还没回来,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虽然出于某些私心,丹阳郡主觉得她该讨厌施清如的,可这会儿再见了她,她却发现自己竟然讨厌不起她来,也是怪哉!
施清如见问,也低声道:“我并不是日日都去太医院,至于督主什么时候回京,我也不知道,还请郡主见谅。”
顿了顿,又道:“那日在御花园,真的太感谢郡主了,若不是郡主及时出现,我肯定就要吃亏了,以后若有机会,我一定加倍报答郡主。”
“不过举手之劳罢了,韩厂臣曾于我有恩,你既是他的、他的……人,便用不着报答了。”
陈嬿见二人说得热络,虽然才被施清如不假辞色的怼了,依然厚着脸皮又凑了上来,“萧小姐萧公子,我们都堵在这里,只怕有些个影响掌柜的做生意,要不,大家一起移步到一旁天香楼的雅阁里坐了,吃着茶慢慢儿说话儿吧?”
丹阳郡主仍自顾与施清如说着话儿,根本当她不存在。
萧琅也是看也不看她,径自扔了一个荷包给掌柜的:“当是爷借你们地方一用的银子。”
那掌柜的接了荷包顺手一掂,便知道是厚赏了,忙赔笑道:“多谢公子赏,小的这便让人给公子小姐们沏茶去。”
要说京城最不缺的,便是达官贵人了,所以不管什么店铺的掌柜,都轻易不肯得罪客人的,哪怕客人看似身份不显,出口赶人就更是大忌了,所以纵萧琅没有赏赐,掌柜的被耽误了生意也只能赔笑忍着,何况还给了赏赐,当然得更殷勤。
陈嬿立时讪讪的,羞臊得只恨地上不能裂开一道缝,叫她钻进去了。
可想到自己其实已经无路可走了,还得硬着头皮冲萧琅搭讪,“萧公子,方才真不是、不是您想的那样,其实……”
话才硬着头皮起了个头儿,谁知道又进来了一对男女,一样男的俊女的俏,虽只做寻常富户家的少爷小姐打扮,却跟萧琅和丹阳郡主兄妹两个一样,都掩饰不住通身浑然天成般的贵气。
男子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萧琅兄妹,一惊之后,已抱拳笑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表哥与表妹,也真是太巧了。”
与他同来的女子也忙上前给兄妹两个见礼:“萧大表哥、丹……二表姐。”
说完又看向施清如,问丹阳郡主,“二表姐,这位是?”
萧琅狭长的双眼微微一眯,已猜到宇文皓的来意,——没错,来者正是平亲王世子宇文皓与他的庶妹、平亲王府的二小姐宇文姝。
萧琅本来还以为,宇文皓冲的是他妹妹,平亲王府想与福宁长公主府联姻早不是什么秘密了,只福宁长公主胸怀大志,一直不愿意而已。
可现在看来,宇文皓这会子想“偶遇”的人根本不是他们兄妹,而是另有其人啊!
萧琅想着,嘴上已笑道:“的确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皓表弟,难得有这么巧的事,相请不如偶遇,不如我们兄妹四个去醉仙楼用晚膳吧?我请客。”
宇文皓笑道:“哪能让表哥破费,当然该我做表弟的请客。这几位小姐是表妹的好友吗,要不请了一起吧?人多也热闹一些。”
好容易他底下的人打探到了施氏独自出行,他忙带了庶妹来,打算与她先认识一番,待熟悉起来后,再进行下一步的沟通,谁知道又让萧琅给抢了先,偏因有那日的缘故,丹阳与施氏本就认识了,已经抢了先机,——这施氏还真是一块儿香饽饽呢!
施清如虽不认识宇文皓,但他能叫丹阳县主兄妹‘表哥表妹’,身份便也不难猜了。
不是平亲王府的公子小姐,便是安亲王府的呗,总归哪一个都不好惹,她因着与督主明面儿上的关系,也算得上身份敏感了,还是与这些皇家贵胄们保持距离,能不扯上关系,就不扯上的好,不然谁知道会与督主惹出什么麻烦来?
天家从来无小事,国本就更是大事中的大事了!
施清如因与丹阳郡主道:“萧小姐,时辰不早了,我家里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说完屈膝团团一礼,便带着桃子,目不斜视的出去了。
车夫一直侯在外面,见她终于出来了,忙驾了车上前,待她上车后,便驾着车很快走远了,一直跟随护卫的人忙也跟了上去,很快消失在了人海当中。
宇文皓见施清如说走就走,竟是看都没看他兄妹二人一眼,心里大是遗憾,韩征不定什么时候便要回京了,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还想与施氏搭上话儿,可就更难了!
面上却不表露出来,只含笑问萧琅与丹阳县主:“时辰不早了,那表哥表妹,我们也走吧?”
萧琅自然含笑点头:“好啊。”
各自护着各自的妹妹,出了积芬阁的大门,都没再看过陈嬿一行人一眼,就像她们一行人压根儿不存在一般。
于萧琅和丹阳县主来说,是本就对陈嬿没有好感,方才施清如在时,便懒得理她,如今自然更不会再理她;于宇文皓来说,则冲的本来就是施清如,正主儿都走了,自然也不会再为不相干的人费神。
于是眨眼之间,方才还人满为患的店铺里,便只剩下陈嬿与施兰如,并紫晴几个丫鬟了。
陈嬿的脸色难看至极。
本来听得宇文皓叫萧琅‘表哥’,她也猜到了宇文皓的身份。
以年纪来算,他应该不是平亲王世子,便是安亲王世子,都是京城一等一的尊贵人儿,真正的天潢贵胄,不管跟了哪一个,便是以侧妃通房的身份,将来都极有可能有天大的造化,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之一!
陈嬿的心当即“砰砰”直跳起来,本来还恨施清如恨得什么似的,那一刻也不恨了,若不是她,她哪来的机会一次就见到福宁长公主府的大公子和平亲王世子或是安亲王世子的其中之一?
可惜陈嬿还来不及平复心跳,更别提上前向宇文皓搭话儿,施清如已经说走就走,连带萧琅兄妹与宇文皓兄妹也是说走就走,眨眼间便都走了个干干净净,连看都没看过她一眼,她好歹也是这么个大活人,他们就看她一眼怎么了?
难道就看一眼,便会耽误多少时间,或是污了他们的眼睛不成!
是了,在那些真正的贵人眼里,她算得了什么呢,只怕比一只蝼蚁显眼不到哪里去,自然连看一眼都多余,更别提纡尊降贵与她说话儿了,除非她也跟施清如一样,背后站一个权势大到那些天潢贵胄都不得不笑脸相迎的男人,或是太监。
太监她自然是不愿意的,哪怕再大的权势也不愿意,那与饮鸩止渴有何分别?她要的可是一世的无上富贵与荣华。
可除此之外,她上哪儿再找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去呢?
萧大公子与那位世子根本看都懒得看她,另一位世子想来也是一样,而且他们都还没娶正妻,自然也不会先纳侧室,她的年纪却已经等不得……便是她自甘堕落,愿意委屈自己去跟平亲王安亲王两个年纪比她爹如果还在,年纪都要大的老头子,他们身边的侧妃孺人也早满员了,她总不能真当个没名没分的通房去,那她几时才能出头,才能扬眉吐气?!
自然,她还可以设法儿进宫去,可全天下都心知肚明皇上不能生,她纵得了宠,也是镜中花水中月,又有什么未来可言?
何况她还未必能得宠,她的样貌实在不出挑,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不然萧大公子与另一位世子也不会直接对她视而不见了,她若能有施清如那小贱人那张脸,便是家世再不显身份再尴尬,她相信自己的路也能顺畅得多。
那便只剩下唯一的那条路,她娘为她安排的那条路了!
这些念头并不是这一刻,才涌现到陈嬿脑子里的。
事实上,她已经在心里想过无数次,权衡过无数次,甚至连具体怎么去付诸于行动,才能让自己顺利走上青云路,继而扶摇直上;
扶摇直上后,她会是何等的尊贵,那些个给过她委屈、羞辱与难堪的人,也明里暗里给过她娘腌臜气受的人,譬如施清如、施延昌和施家众人,再譬如她那个所谓的大舅母虞氏和这些日子登门妄图癞蛤蟆吃天鹅肉的那些寒门小户之流,又将如何跪在她的脚下摇尾乞怜,她都已设想过很多遍了。
惟独她也极有可能会失败,会落得个连如今都不如的下场,陈嬿从来下意识的不让自己去想,也不敢去想。
然而今日,在施清如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后,现实又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她在那些真正的贵人眼里,什么都不是,既没有过人的家世高贵的出身,也没有一张万中无一的脸,那些贵人凭什么正眼看她,又凭什么把她捧在手心里,给她富贵荣华,给她她想要的一切?
她只能凭自己的本事去挣,只能一步一步来,先尽力够上眼前能够上的,再去想更远的!
紫晴见陈嬿一直阴沉着脸既不说话也不动,唬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却又不能一直杵在人家的店里,耽搁了人家做生意,掌柜的可不傻,早看出了刚刚满屋子的人里,就属陈嬿与施兰如身份最低,为人显然也不咋地,如今真正的贵人都走了,自然也不必再对她们一行人客气。
虽没直接出言赶人,却也与店小二各自忙起各自的来,赶人的意图也算是很明显了。
紫晴看在眼里,虽满心的恼怒,却也不敢发作,能在正阳大街立足的店铺,哪一家背后是没有靠山的?万一惹着了惹不起的人,后果不堪设想。
只能壮着胆子低声劝陈嬿:“小姐,时辰不早了,要不我们先回府吧?太太见您这么晚了还没回去,该着急了。”
说完看了一眼施兰如,示意她也帮着劝劝。
施兰如只得也低声道:“大姐姐,天快黑了,要不我们先家去,回头等您又有了兴致,我们再出门来逛吧?”
只当陈嬿要迁怒她,冲她大发雷霆一顿来出方才被施清如扇耳光的气。
心里又禁不住佩服妒忌施清如,她怎么就什么都不怕呢?说甩陈嬿耳光就甩,关键陈嬿竟也不敢真还手,就算现在她有那个大太监当靠山,什么都不用怕,可也不考虑将来,不怕将来会有求到大伯大伯母和常宁伯府头上的吗?
还有方才那几位公子小姐,一看都是贵人,比之常宁伯府的大奶奶那样的尊贵人儿,瞧着竟还要尊贵几分似的,陈嬿也上赶着去巴结他们,可他们却不看也懒得看陈嬿一眼,反而都对施清如客气礼遇得很,难道也是因为那个大太监的权势吗?
权势可真是个好东西啊,她什么时候也能那般体面威风就好了,当然,跟一个太监她还是不愿意的……
念头闪过,就听得陈嬿冷冷道:“那回吧。”
施兰如回过神来,见陈嬿已经在往外走,大是意外,她竟然没迁怒她?那当然更好了,她又不是生来就是受气包,忙也跟了上去。
一行人近乎无声的上了车,再一路无声的回了施府。
彼时天已擦黑了,张氏也果然等得很着急了,见陈嬿终于回来了,浑身的阴郁不说,半边脸还又红又肿的,不用问也知道出事了,忙打发了施兰如,方关切的问陈嬿:“嬿儿,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告诉娘,娘明儿就给你出气去!”
陈嬿没说话。
张氏又看紫晴,紫晴便小声把在积芬阁发生的事大略说了一遍,末了红着眼圈道:“小姐今日真是受了好大的委屈,太太可一定要为小姐做主啊。”
张氏听得她们一行人偶遇了施清如,先是一喜,等听到施清如竟然甩了陈嬿耳光,喜立时变作了怒,等再听到她们随后还遇上了一群真正的贵人,贵人们却都对陈嬿视若无睹后,则也忍不住红了眼圈,低声道:“都怪你爹去得早,也都怪娘没用,不能让你有一个拿得出手的好身份,不能给你寻一门好亲事……”
陈嬿忽然打断了她:“娘,我听您的安排,您请二表哥来家里吧。”
张氏见她终于松了口,本来该高兴的,眼泪反倒落了下来:“那娘明日就着手安排,只是,真的委屈你了,但你放心,你委屈不了多久的,我绝不会让你大舅舅袖手旁观虞氏磋磨你的!”
眼见女儿的亲事越来越差,张氏不得不又把主意打回了张慕白身上。
定亲了又如何,婚期已近在眼前又如何?
成了亲还能休妻和离呢,何况还没成亲,那只要她们这边先把生米煮成了熟饭,一切都不一样了,便是她大哥,到了那一步,也必须站在她这一边了,否则,她真的会鱼死网破!
至于那些皇亲王公府上,甚至是宫里,张氏知道女儿打着什么主意,却从来没赞成过,且不说那些地方没一个好进,就算她勉强进了,也只能是妾室通房,日子注定比黄连还苦,张氏怎么舍得?
她便是庶女出身,这辈子的底线,便是自己的女儿决不能嫁庶出,更别提当妾室通房,不但自己低人一等,将来连孩子也得低人一等了,所以与张慕白生米煮成熟饭才是最现实最可行的。
只陈嬿一直不同意张氏这个法子,她有她的傲气与尊严,她不想与二表哥之间本来彼此是有几分好感的,到头来却弄得那般的不堪,她更不想忍受虞氏与杨氏,乃至常宁伯府上上下下厌恶鄙视的目光和无处不在的窃窃私语。
可惜到了这个地步,傲气算得了什么,尊严又算得了什么?
只有向上爬,才是最重要的,她不但要嫁给二表哥,成为常宁伯府的二奶奶,她将来还要让二表哥取大表哥而代之,成为常宁伯夫人,她用尽一切也会往上爬,谁也不能阻止她往上爬,一直爬到最高处!
“娘,我不委屈,您才委屈。但您放心,我们母女今日所受的委屈与耻辱,他日我一定会为我们十倍百倍讨回来,绝不会让这些屈辱都白受的!”陈嬿声音沉沉,既是在对张氏立誓,更是在对自己立誓。
张氏哽咽着“嗯”了一声,“笑到最后,才是笑得最好的,我们一定会笑到最后的!”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林妈妈见母女俩达成了共识,忙斟了茶上前奉与她们,一面低声道:“太太、大小姐,我们只是一时时运不济,又被施清如那小贱人坑了一把而已,可这一切都是暂时的,我相信要不了多久,我们便会时来运转,一切都好起来了。”
张氏喝了一口热茶,觉得身上舒服了些,道:“你说得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打明儿起,你把施兰如移到听雨楼去住,也把身体给她滋养起来,再找个专门讨男人欢心的人好生调教她,指不定什么时候,便能派上用场了。”
韩公公再是权势滔天呢,终归不能一手遮天,那他们走不通他的路子了,便换别人的路子去走便是,二十四监里也不止他一个大太监,他能收下施清如,别人自然也能收下施兰如。
只不过有了小贱人过河拆桥的先例,她对施兰如不得不恩威并施了,施兰如胆子比小贱人小,也没小贱人奸诈,威倒也不难;可恩却不止让她吃好穿好有人服侍就够,还得让她感激涕零,对这个家产生归属感,以后才会对这个家尽心尽力,也对他们言听计从。
林妈妈自然明白张氏的意思,忙低声应了“是”。
琥珀的声音忽然自外面传来:“太太,老爷的小厮刚递话进来,说老爷喝醉了,看是把老爷送到太太屋里来,还是怎么样?”
张氏立时满脸的厌恶,“他这些日子不都是歇在书房吗?当然送到书房去……算了,送去碧玉屋里……还是送去西跨院吧,他不是那么维护自己的爹娘兄弟吗,就让他娘照顾他去吧!”
一家子都恶心透顶,施延昌还敢仗着她心急嬿儿的婚事,就将她的军,反过来给她脸色瞧,且等着吧,总有一天她会让他后悔莫及的!
施清如一路面色凝重的回了都督府,她总觉得方才后来的那位不知道是安亲王还是平亲王世子,来得也太巧了些,也不知是冲的丹阳郡主兄妹,还是冲的……她,更确切的说,冲的她背后的督主。
等会儿回去她可得立时把此事告诉小杜子,让小杜子再与沈公公柳公公都说一声才是,在这种事上,再小心都不为过。
桃子倒是满脸的兴奋与解气,“小姐,您方才扇大小姐……陈嬿那一巴掌,可真是太痛快了,明明就是她娘伙同老爷,还有常宁伯府把您推进了火坑……当然,我们现在知道不是火坑,可总归、总归……竟还有脸要您感激他们,还有脸说什么把误会解开了又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呸,谁也他们是一家人了,这样禽兽不如的家人,要来又有什么用!”
可惜小姐只打了陈嬿一巴掌,要依她说,就该多打她几巴掌,真把她打成一个猪头才是!
施清如却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接桃子的话。
一时回了都督府,刚进二门,施清如便敏感的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紧张气氛,不由加快了脚步,打算尽快找个人问一问是不是府里出什么事了。
所幸才过了往里的穿堂,刚上了回廊,就迎面遇上了带了人正飞跑的小杜子,施清如忙迎了过去:“小杜子,是不是府里出什么事了?”
小杜子听得是她的声音,堪堪刹住脚,喘着气又急又快的道:“姑娘,您回来了,是干爹回来了,却受了伤,偏常太医今夜当值宫中,我已打发人进宫去请了,可都快半个时辰了,还没有消息,所以我出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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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前最后一天,大家是不是无心上班无心学习啊?坚持住,明天就能睡懒觉了,o(* ̄︶ ̄*)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