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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那半篓青虾都还活蹦乱跳的,施清如忙叫才让桃子叫了来的范嫂子挑了十几只个大肉满的滤了水,再掐头去尾、去掉虾线,她自己则快速擀了面皮,手指翻飞间,已包好了十几个馄饨,等水一开,便依次下了锅。
晚间肠胃弱,韩征的胃还本来就不大好,施清如便也没弄什么复杂的汤底,就以略加了些盐醋麻油的清汤打底,待捞起每一只都约莫指头大小,薄薄的皮儿下直接透出肉粉色虾肉来的馄饨后,再在上面撒点切好的蛋丝紫菜和葱花,便算是大功告成了。
她仍是顾不得换衣裳,便急忙以食盒装好馄饨,赶去了韩征的院子。
远远的就见小杜子早已在门口等着了,一见施清如过来,便忙迎了上来,笑眯眯的道:“姑娘手脚可真快,这便送进去吧。”
却是送施清如到房门口,就不进去了,“我还有事要忙,只能劳烦姑娘自个儿送进去了。”
施清如眉头微蹙,“我一个人进去,方便吗?”万一督主看见她更生气呢,可连个圆场的都没有,而且这孤男寡女的……
小杜子已笑道:“都是自己人,怎么不方便了?再说以前姑娘也不是没进去过。姑娘莫不是怕我干爹还生您的气?您就安心吧,那日我干爹从您院里回来后,便让我找了您给他做的鞋子出来给他穿,刚才他进屋后,也是换的您做的鞋子,要是还恼着您,怎么可能再穿您给做的鞋?您只管进去吧。”
说完向里喊了一声:“干爹,施姑娘给您送宵夜来了。”
施清如本来还想说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虽然她心里也说不清自己的第一反应,怎么就会是以前与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可小杜子已经喊出了声,她不进去也只能进去了,只得提着食盒,有些紧张的进了屋里。
小杜子立时把门轻轻阖上了,这才捂着嘴巴,偷笑了起来。
就算干爹还恼着施姑娘,这大晚上的,见她不但亲自给他做了宵夜,还亲自送了来,也一定会立时消气的;关键干爹还在沐浴,这刚沐浴完,又是在自己家里,肯定不会裹得太严实,届时孤男寡女干柴烈火的,指不定就……那他不是明儿就能改口叫施姑娘“干娘”了?
回头沈哥柳哥几个知道了,肯定也会夸他干得漂亮的,话说回来,他也就是跟了干爹,又是个男的,要是托身成了女儿身,要不了十年,这“京城第一媒婆”肯定舍他其谁吧!
施清如进了屋里后,却是放眼看了几圈,都没发现韩征的身影,她试着小声叫了几声“督主”,也没有任何回应,不由暗暗纳罕。
小杜子不是说督主就在屋里吗,可她怎么不见人呢?
又等了片刻,仍是屋里屋外都什么动静也没有,施清如正打算出去叫小杜子问问,就见韩征从里间出来了,且一看就是刚沐浴完的样子,衣裳随意披着,衣带也随意扣着,身上还残留着一层特有的刚出浴后的薄薄水气。
施清如的脸一下子红了。
忙忙低下头去,屈膝行礼:“督主,我来给您送宵夜。”
余光不经意瞥见了韩征小半边白玉一般,却又能看出紧实有力的胸膛,脸就越发烫得要烧着了,原来、原来高雅与欲望一点也不相冲,不但不相冲,反倒因为彼此冲突太激烈,碰撞太激烈,给人视觉上的冲击力也越发的强了。
可明明督主什么都没露,该遮的地方都遮得严严实实的,却就因为这一丝衣衫不整的随意,居然令人越发不敢直视了……
施清如正心砰砰乱跳的胡思乱想着,韩征已淡淡道:“你怎么来了?本督不饿,你回去吧。”
心里已知是小杜子在捣鬼,待会儿可得好生收拾他一顿了!
施清如已回过神来,有些无措的道:“督主,我听说宫里秋冬都是酉正用晚膳,距今都一个多时辰了,您必定已经饿了,好歹多少进一点儿吧……我、我马上就退下,不碍您的眼,您是万金之躯,就算再生我的气再恼我,也别拿您自个儿的身体开玩笑……”
话没说完,因为说话间不自觉抬起了头来,又对上了韩征的胸膛,才冷了两分的脸瞬间比方才还要更热了。
只得忙忙打开了食盒,把里面的霁红小碗端了出来,再把银筷摆好,聊以掩饰。
韩征见施清如面若红霞,却是又想到了自己那晚的梦。
在梦里,她的脸也是这样的娇艳欲滴,连她略显凌乱的头发和鬓角微微的细汗,也跟那晚他梦里的一样,他可从来都见不得任何人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可看着她这样,竟一点没觉得厌烦……
韩征这几日之所以没回府,就是想着等时间一长,他自然该忘的都忘了,又是从前那个他了。
虽然那日他特地违心去了一趟凤仪殿,随后又去了一趟福宁长公主的长乐殿,环肥燕瘦的各色女人都见过了,忙起来时还罢了,等稍一闲下来,眼前便立时又浮过了施清如的脸,耳边也又响起了她软软的声音‘这辈子我只想好好学医,好好对督主好’、‘我对他好只是因为他是韩征,就算他不是督主,也绝不会有任何改变’。
他的心也因此又起了波澜,心情也反倒比之头晚更要复杂,又夹杂着一点点酸楚了,他依然相信,自己一定能把这个小插曲很快忘到脑后,不会再受其丝毫影响,——他这辈子原也受不起丝毫无关之人、无关之事的影响!
如此在宫里忍了这么几日,是睡也睡不好,吃更吃不好,以为已经把心调整得总算恢复了从前的平静无波,却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又浮躁了起来。
面上却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因为心烦气躁,又想到都是施清如害他变成这样的,索性有些破罐破摔了,也不整理衣裳,就那么随意的往榻上一坐,方淡淡道:“本督为什么要生你的气,又为什么要恼你?”
他恼的是他自己。
恼的是他向来过人的自制力如今看来,竟然有不奏效的趋势了,恼的是连欲望都克制不住的自己,还敢妄想成就大事吗?!
施清如有些懵,“督、督主的意思,您没恼我那天晚上说、说拿您当父亲,把、把您说老了吗?”
可看督主的样子,分明就还恼着她啊,难道说的是反话?
韩征听她哪壶不开偏提哪壶,气笑了,“你莫名其妙被人说老了,能高兴得起来吗?你抬头,仔细看看本督,哪里像是能做你父亲的样子了?抬头!”
当初刚来他府上的第一日,还大言不惭说什么早就‘仰慕’他了,要不是她满口跑骆驼,什么都说,没个避讳,他又怎么会……?
施清如只得依言抬起了头。
就对上了他似笑非笑的脸,微微上挑的眼,还有薄却润泽的嘴唇,鼻间也好似又闻到了他身上特有的松枝熏香味儿……她几乎是立刻又垂下了头去,绯红了双颊。
嘴巴忽然也干渴得厉害,好像已经很久没喝过水了,她不自觉轻舔起自己的嘴唇来,希望能借此缓解一下自己那无以言表的焦渴。
世上怎么就能有督主这般好看的人儿呢?他还果然穿着她给他做的鞋,无形中便拉近了彼此的距离,让彼此变得更亲密了一般,那他应该的确如小杜子所说,没有生她的气……吧?
韩征见施清如连耳根和脖子都霎时红透了,心情无以言表。
既有些微妙的喜悦与痛快,觉着也不只是、只能他一个人心浮气躁,浮想联翩;又有些后悔自己不该拿这些在宫里养成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小手段来撩拨她,回头真撩得她动了心,误了一辈子,岂非都是他的错?
他如今是看似鲜花着锦,风光无限,却只有自己才知道,他什么都给不了她。
何况她一个刚满十四,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能懂什么,她连在男人面前无意识的舔自己的嘴唇意味着什么都不知道,连稍微掩饰一下自己的情绪都不会。
自然更不会明白一辈子真的很长,变数也真的很多,说不定过不了两年,她已经觉得现在的生活一成不变,枯燥无味,想要换一种活法儿了,万一……他届时难道逼着她、绑着她不成?
别说他没那个时间与精力,也做不出那样的事,她母亲毕竟于他有过一饭之恩;就算他想要放任自己的欲望,想要给自己孤寂冷清的生活找一份慰藉了,他要的必定也是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他的骄傲与自尊,让他宁死也做不出强迫女人的事来。
何况若她心甘情愿了,他又怎么舍得再逼她,再拖累她?必要把她推得远远的,不受他任何的波及与连累才是!
所以,趁早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路的好。
她虽年少不知事,他却比她年长得多,也什么都经过什么都见过,难道不知道防微杜渐,把萌芽都扼杀在摇篮里的重要性?
整好她现在只怕还懵懂无知,他也只是一成不变的日子过得太久,亦孤寂冷清了太久,所以有一点温暖,便自动将其放大了,然后生出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来而已。
那也是人之常情,并不就是说她就有多特别,只要他坚持,定然再用不了几日,一切便又都会回归正轨了!
韩征想到这里,一下子严肃了起来,随手抓起一件衣裳披好后,便坐到了桌前,以长辈的语气问施清如:“这是你刚才赶回去做的宵夜?那你受累了,本督也不能白让你受累,待会儿便吃。不过以后你不必再做这些事了,一来府里有的是厨子,没道理让他们闲着,主子反倒日日烟熏火燎的;二来本督才听小杜子说,你明儿开始,便要跟常太医去太医院了,时间势必不够用,再要浪费在厨房里,实在本末倒置,记住了吗?”
一碗小馄饨看着便清爽开胃,想必吃起来,定然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让他本来不饿的,也一下子觉得饥肠辘辘,食指大动了。
可这注定是最后一次,也必须是最后一次了!
施清如这下哪还顾得上浮想联翩,忙道:“督主,我不累,您什么都不缺,我又什么都不会,能为您做的,也就只有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了,求您不要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您放心,我不会误了学医,也不会辜负了您的一番苦心,乃至给您惹祸的。”
韩征没再看她,怕再看,她眼睛里的盈盈秋水就真要撞进心里去了。
只缓声道:“本督不是怕耽误了你学医,也不怕旁的,本督只是觉着你为本督做的这些可有可无,既可有可无,便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你明白了吗?常太医医术高明,也肯对你这个弟子倾囊相授,那你更该加倍努力来回报他才是,若以后时间不允许,或者你觉得麻烦了,也可以常太医府上和本督府上两边住,横竖两边隔得并不远,也算方便。好了,本督言尽于此,你回去歇了吧。”
说完便端了茶。
双重逐客令之下,施清如只得行礼告退,只是刚出了门,眼泪便差点儿忍不住落下来。
督主不但不肯再吃她做的东西,不肯再穿她做的鞋了,连都督府,都委婉的表示不愿意她再住下去了,怎么办?她以后还要怎么对他好,怎么报答他?
她以后甚至、甚至连他的面,只怕轻易都再见不到了!
施清如高一脚低一脚的回了撷芳阁。
桃子见她终于回来了,忙迎上前关切的问道:“小姐不用再出门了吧?那我这便给您准备热水梳洗了,早些歇息吧,明儿还要早起呢……”
话没说完,见施清如眼睛红红的,急了:“小姐这是怎么了,可是您欺负您了?”
可这都督府里谁敢欺负她家小姐啊,自小杜子以下,都恭敬有礼得很,莫不是督主?
施清如吸了一口气,道:“没人欺负我,我只是、只是……你打热水来我梳洗……还是让范嫂子给我准备浴汤吧,浑身又是汗味儿又是油烟味儿的,躺下也肯定睡不着。”
会不会是她刚才蓬头垢面,浑身异味儿的,督主却素来爱洁,所以才惹了督主的厌?
桃子见她明显心绪不佳,只得小声应了“是”,往屋外去了。
一时浴汤来了,施清如整个儿泡进去,泡了一会儿后,神智才渐渐清明了起来。
据她所知,督主从不是那等气量狭小之人,那为什么会因她一句无心之言,就生她这么久的气呢?何况她这几日都在想她那日的话也并没有很过分,她敬他为尊长难道反倒错了,该与他平辈论交,甚至不敬他才对?
她可没比小杜子大多少,督主既能认下这么大的干儿子,听小杜子一口一个“干爹”的叫他,那她只是说视他为父,照理他也不该生气,且还至今都没气消才是……不对,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可她自问除了那晚的无心之言,再没犯过其他错误了。
所以,惹督主生气的必定另有其人,督主真正恼的也必定不是她,她自然也犯不着将督主气头上的话放在心上,他不让她给他做吃的、做鞋,她就不做了,那她的心志也太坚定,心意也太容易动摇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督主恼的真是她,那又怎么样?她对他好,想力所能及为他做点事是她自己的事,与旁人何干?
便是与他自己,都没关系,她做是她的事,他吃不吃用不用,却是他的事,两者并不矛盾,也并不冲突,——反正她的汤粥和鞋子,以后还会源源不断的送往督主屋里,随督主自己怎么处置吧!
这般半是赌气半是安慰开解自己的一想,施清如心里好受了许多。
也总算分得出一点心神想旁的了,她刚才在督主屋里时,恍惚看见他有喉结了,平素他都穿的高领衣裳,她倒是没注意过,何况她平时也不敢多看他。
可方才他因为刚沐浴完,衣裳只是随意披着,胸膛也露出了一片,她便是想不注意到都难了。
还有方才有那么一瞬间,督主逆光而坐时,她好像还看到了他下巴上有浅浅的胡茬……可这怎么可能,宫里所有的太监每年秋天都要在黄化门外验身,就算督主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是一开始就在这个位子上的,必定也有过一段艰难困苦,不堪回首的过往,那如果……他早几年是怎么躲过验身的?
所以一定是她看错了,也想多了,话说回来,就算督主身有缺陷,那又如何,他在她心里一样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她也一样会以整个余生来对他好,竭尽所能报答他的!
彼时韩征已吃完施清如给他做的那碗馄饨了。
面皮劲道,虾肉新鲜,汤底清爽,韩征连日来在宫里都不曾吃好,这碗馄饨倒是一下子抚慰了他的胃和整个身体。
说来也是奇怪,他日常出入皇宫大内如自家后院般,一应吃食自然也是最好的,而能做到御厨的,哪个又能没有一手的绝活儿,几道拿手菜?
可有了前面几个月的回府即有热汤热粥送到,再到此时此刻,韩征就算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还是施清如做的吃食最合他的胃口,最中他的意了,相比之下,那些御厨做的食物,好像都缺了一味他说不清道不明,却又明显能察觉到的调料似的。
只是打今儿起,他必须得克制自己了,食物之于他的作用本来也仅只是果腹,他以前能不耽于口腹之欲,如今自然也能做到!
小杜子讪笑着进来了,“干爹,您吃好了?”
说着,递了茶盅痰盂服侍他漱口,随即又捧了吃的茶给他,方赔笑着继续道:“干爹,您方才与施姑娘说什么了,儿子见她离开时眼睛红红的……她是姑娘家,年纪又还小,便是真有哪里惹着您了,您也千万多担待她一点,何况施姑娘性子那么好,人又能干不矫情,据儿子看来,只怕也没有能惹您生气的地方吧……”
照理干爹不是那等气量狭小,不通情理之人,这次怎么就会生施姑娘这么久的气,还把人给弄得哭着走了呢?
真是白白浪费了他给他们制造的好机会啊!
话没说完,韩征已冷冷道:“本督还没问你的责!本督记得早就说过,本督沐浴时,不叫任何人也不许进屋,你把本督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小杜子见他满脸的冷厉,不敢再笑了,忙老老实实的认错儿:“儿子不敢,干爹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儿子都牢牢记着,一刻也不敢忘。可、可施姑娘她,儿子想着她不是‘任何人’,而是将来要、要与干爹共度一生的人,自然不一样……”
“本督几时要与她共度一生了?”韩征的声音更冷了,“你倒是越发能干了,连本督的余生都给本督安排好了!以后没有本督的命令,撷芳阁送来的一应东西,都不许再收,没有本督的话,撷芳阁任何人也不许再踏进本督院里一步,记住了吗?”
长痛不如短痛,他今日不狠下心来,让一切都回归正轨,将来再来后悔,可就晚了!
小杜子没想到韩征竟然会对施清如这么绝,怔了一下,方急声道:“干爹,施姑娘她那日真是无心之言,儿子当时也在,是真没觉得那是对干爹多大的冒犯,求干爹就原谅她这一次吧。”
一面说,一面就地跪下了,实在不明白事情就会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施姑娘送来的宵夜干爹明明都吃了啊!
韩征冷冷道:“你自己都泥菩萨过河了,还有什么资格替别人求情?去外面跪一个时辰,以后再敢对本督的话阳奉阴违,自作主张,就不只是跪一个时辰这么简单了,出去!”
小杜子见他动了真怒,不敢再多说,低声应了“是”,起身后却行退了出去。
却是刚到门口,又被韩征叫住了:“那日本督让你烧的东西,可都烧尽了?”
小杜子忙恭声道:“都烧尽了,儿子也牢记干爹的命令,没有看过一眼,请干爹放心。”
韩征“嗯”了一声,起身进了内室。
小杜子等他进去了,忙退到门外,老老实实跪在了芜廊里,虽满心的狐疑与后怕,却也没忘记打发人给施清如送一套药童的衣裳过去。
翌日一早,施清如起身后换好药童的衣裳,便带着范嫂子昨夜便包好,今早一早起来现蒸好的一屉包子,坐车去了常太医府上。
常太医上了年纪的人睡眠少,早就起来候着她了,见她一身利索的药童装扮,瞧着还真有那么几分翩翩少年郎的架势,拊掌笑道:“徒儿,你要真是个少年郎,不定得迷倒这京城多少小姑娘的芳心呢!”
见施清如还带了热气腾腾的包子来,就更高兴了:“我正发愁早膳我们吃什么呢,没想到徒儿你就带来了,还想得挺周到。好了,我们上车,边走边吃吧,省得待会儿误了交班的时辰。”
施清如忙笑着应了“是”,扶着他老人家上了车后,又交代了桃子几句,便也上了车,师徒一道往皇宫方向赶去。
半个时辰后,吃饱喝足的师徒两个顺利抵达了西华门外,天仍还没亮,远远的就能看见宫门下一眼望不到头的大红灯笼下,有许多马车和轿子正排队验明身份。
常太医想着施清如是第一次进皇城,便低声与她分说道:“那些都是等待验过身份后,去乾元殿上朝的大臣们,最低也是四品,也就是说,此时此刻,全大周最显赫的人,都在这里了,我们且先等一等,省得不慎冲撞了,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不过也等不了多久,应该一刻钟后,就到我们了。”
施清如自是乖乖应“是”,怕常太医口渴,又斟了一杯茶给他,方低声道:“每日这些大臣们进宫前,都要先验明身份吗?那每日不是光这一项,都得半个时辰了,毕竟那么多大臣呢,夏日还好,大早上的反倒凉爽,冬日可就遭罪了,天寒地冻的,怕是等不到进宫门,整个身体都冻僵了吧?”
皇宫大内不是那么好进的,自然人人进去前都要先验明身份,以防万一,这些她都知道,却不能不问师父,不然作为第一次进宫的人,就太奇怪了。
常太医低嗤道:“就算再遭罪,那些大臣们也甘之如饴,多少人想遭这个罪,还没那个机会与资格呢。”
这倒是,比如施延昌,不就削尖了脑袋,无所不用其极,也想挣得这个机会与资格吗?
可惜至少这辈子,他是没有梦想成真那一日了!
一刻钟后,大臣们几乎都验身完毕,进了宫门,宫门前的马车与轿子也总算都散得差不多了。
常太医这才吩咐自己的车夫:“过去吧。”
车夫应喏,一扬马鞭,马车便缓缓往宫门驶近。
迎面却又来了一辆黑漆平头的马车,只看四周骑马护卫的缇骑,便能猜到里面的人是谁了。
常太医不由“咦”了一声,“他今儿进宫怎么这么迟?”
待马车停稳后,便带着施清如下了马车。
一身绯色官服的韩征也已下了马车,不防会在这里遇上常太医和施清如,面上虽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衣袖下的手却摩挲起冰凉的扳指来,希望能减轻一点心里一看见施清如,就生出来的燥意。
常太医笑着给韩征行礼:“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厂公,真是下官的荣幸。”
施清如忙也跟着无声行礼,心情却是十分的好。
还当又得好些日子才能见到督主了,毕竟督主不想见她,她还真无计可施,倒是没想到,才几个时辰,她就又见到督主了,真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韩征淡淡道:“常太医是进宫交班?本督记得太医院不是卯时末刻才交班吗?”
余光到底还是没忍住又看了一眼施清如,这才看清楚,她赫然是一副药童的装扮,头发高高在头顶梳成一个圆髻,身上是藏蓝色的制服,越发衬得她的脸莹白如玉,身材高挑纤细。
也是,昨晚上他就听小杜子说过此事了,这会儿既在宫门见到她,他就该想都不想也猜到,她必定乔装成了药童才是。
问题是,她这副样子,与他昨晚上的梦里简直一模一样!
——是的,韩征昨晚上又做羞耻的梦了,而且匪夷所思的是,他梦里的施清如,就是现在这样一副俏生生、干净利索的药童装扮,虽脂粉不施,一眼看去甚至雌雄不辨,可他还是、还是在她只冲着他无意识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后,把人压在了身下……
结果可想而知,他醒来后只能又吩咐了一回小杜子烧东西,出门的时间也比往常推迟了些。
谁知道就这么巧,在宫门处也能遇上她,纵韩征从来不信什么阴司鬼神的,这会儿也禁不住想爆一句粗口,真他妈见鬼了!
都怪小杜子那个多事的小混账,昨晚自作主张将人放进了他屋里,又多嘴多舌的告诉他,她今日会乔装成药童随常太医去太医院,不然他怎么会做这样天马行空,风马牛不相及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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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主:我要控几我寄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