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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一年是风起云涌的一年,在这一年前面的几个月里,明朝军队四面出击,不断的击败各路起义军,一时间似乎有了将各地的起义彻底镇压下去的势头。同时在京城也开始有小道消息流传,说是崇祯皇帝以及兵部尚书杨嗣昌都在和建胬秘密讲和,一时间朝野间舆论一片哗然。就连顾绛在和郑森写信讨论学问的时候都忍不住提起了这事情。
不过郑森知道,这个议和,其实无论是对于满清来说还是对于大明来说都不过是缓兵之计而已,无论是满清还是明朝,都根本就没有和谈的诚意。对于崇祯和杨嗣昌而言,如今剿灭流寇的战斗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刻,如果满清这个时候杀出来了,那整个的战略布局就可能完全崩溃了。而此前为了这次大围剿,明朝已经投入得很多的人力物力自然也都泡了汤。而如今陷入到财政危机中的明朝,实际上已经没有本钱再组织这样的一次“四正六隅、十面张网”的围剿了。所以他们需要用议和来拖住满清,让他们不至于在最为关键的时候突然杀出来,让“四正六隅、十面张网”的大围剿彻底失败。
郑森知道这一点,满清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以黄台吉的英明他不可能看不出明朝的意图,他自然也知道,如果让明朝安安稳稳的收拾了“流寇”,对于满清无论怎么看都是非常不利的。所以,杀入关内,威胁京畿,大肆掳掠几乎是必然的选择。但是黄台吉依旧摆出一副急于求和的样子,甚至表示如果明朝愿意和满清讲和,他愿意取消皇帝的称号,并且向大明称臣。当然,为此他需要大明给他一些“赏赐”什么的。
相比大明无视了满清的威胁的一厢情愿的寄希望于敌人犯傻的“四正六隅、十面张网”的战略,黄台吉的做法显然要高明得多,也阴险得多。大明想用和谈来麻痹满清,但是满清同样也要用和谈来麻痹大明。黄台吉做出急于和谈的样子,让明朝君臣产生出他们的缓兵之计可能成功的幻觉。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幻觉,他们才敢于将所有的军力都抽空去打击“流寇”。我大明在打击“流寇”的行动中投入的力量越大,将来这个战略行动失败后,我大明遭受的损失也就越大。而清军破关也就越容易,破关之后的收获也就越大。
事实上在明朝内部,也不是没有人看出了这个问题。卢象升对于这种将希望寄托在敌人犯傻的基础上的赌博行为就非常反对。只是性急的崇祯,面对着越来越难以为继的局面,的确很难抵挡住赌一把的诱惑。
议和的事情果然半死半活的拖着,棋盘上的双方都以为对方上了当。明朝不断地将手中的力量投入到对“流寇”的作战中,留在京畿附近的兵力越来越少。到了这年的五月,明军在对流寇的作战中不断地获得重要的胜利,李自成被包围在山中,处境艰难,张献忠更是直接向明朝投降了。当然,在历史上,张献忠后来降而复叛。所以很多人都觉得招降张献忠的熊文灿是被张献忠骗了。但郑森觉得,如果没有后来满清的入寇,如果明廷真的把李自成给干掉了,张献忠的这个接受招安,倒还未必是假的。
到了这年七月,黄台吉宣布,因为明朝和谈没有诚意,所以他要教训一下明朝,于是派出军队攻击了大明。不过这次攻击在明朝迅速调动军队勤王,以及再次派人“安抚”黄台吉之后,草草的就结束了。
为了避免“剿匪”的成果毁于一旦,形势稍微稳定一点,我大明自然就要赶紧把军队再派回去继续对付李自成他们。但在这个过程中,军队两面奔波,结果自然是白白的被调动,变成了疲军。黄台吉利用这次行动,不但让崇祯和杨嗣昌都认定了自己的缓兵之计的有效,也让明朝军队变得疲惫不堪。
果然到了八月份,满清军队突然再次大举进攻,一举攻破蓟门关,进逼京畿,而此时,刚刚经历了来回奔波的明朝军队已经没有了再次迅速回援京师的能力。
崇祯皇帝到了这个时候自然也知道自己骗人不成,反而被人家到傻瓜骗了。不过事到如今,崇祯皇帝也只能硬撑着了。为了保住前段时间的“胜利果实”,崇祯皇帝只是命令京城戒严,并没有大规模的调动原本用于对付李自成的大军,只是就近调动了一些边军用于加强京畿的防御。
这又是在黄台吉预料中的一个赌局,崇祯调动的这点军队根本不足以抵挡满清军队,相反,小股部队的不断投入反而给了满清各个击破的机会。
也就在这个时候,静海附近的郑家军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八旗兵。
第一批八旗兵是在八月底出现在静海附近的。这是一小队的骑兵,人数不多,大概也就三四十人,估计应该是是满清的侦查尖兵之类的。他们先是牵着马登上一个小山岗,眺望了一下,海港边上那个小型的多角形的低矮的土制堡垒,以及飘扬在堡垒上的明军的红旗以及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旗帜,然后又细细的观察了一下在堡垒外围的那两道壕沟,以及壕沟外面的那一圈的木桩和拒马。然后又上了马,以松散的队形向着壕沟,以及壕沟旁边的木桩和拒马靠近。
在满清突破边墙之后,静海附近的福建兵就开始在壕沟外面大概五十来步的地方布置拒马。这些拒马是用来模拟后世的铁丝网的。在当时,郑森的炼铁系统,尤其是可以用来制造铁丝的的熟铁的生产,主要要依靠炒钢的方式生产,产量还相当有限。至少在目前,郑森的手里还没有那么多宝贵的熟铁可以用来制造铁丝。所以就只能暂时用拒马来替代了。当然,对付拒马比对付铁丝网容易多了,轻装的步兵能够轻松地翻越拒马,就算身披重甲的白甲兵,他们翻越拒马也不算太难。所以还需要在拒马外面埋下大量的木桩子来作为辅助。这些高高低低,长长短短的木桩,它们所要起到的主要作用就是减缓满清军队逼近拒马的速度,并且阻止满清常用的盾车的靠近。
那些满清骑兵很快就靠近了那些木桩和拒马,因为距离更近了,所以他们如今能更清楚的看清这些东西的细节了。守军看起来是很花了点时间的,木桩埋的很多,最外面的木桩到拒马,足足有二十多丈。不过这种做法却让带队的达哈舒非常的鄙视。
“不知这样的防御的肯定是那些不会打仗的傻瓜。”达哈舒想,“拒马距离壕沟足足有五十步,这些木桩距离拒马又有好几十步。而且从拒马到壕沟之间也埋满了木桩,他们自己也很难靠近拒马,只能用弓箭远远的射。从这样远的距离上射箭,又能射得动谁?不过是白白的耗费自己的力气罢了。”
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当达哈舒在观察郑家军队的防御工事的时候,郑家的那些士兵们也在自己的工事中观察这些满清骑兵。
“不要理会他们,这些人也就是些侦察兵而已。他们没有披挂重甲,也没有携带任何攻城器具,还只有这么几十个人,根本不可能攻击我们。”护厂队的中队教导官法国人吕西安从望远镜里看了看那些骑着低矮的蒙古马的满清骑兵这样说。
“他们已经在我们的射程内了,我们要不要开一炮?”郭怀一问道。郭怀一是郑芝龙的老部将了,和郑家的大多数将领一样,他们对于海上的买卖.比陆地上的事情熟悉得多。再加上这边的陆地上的防御,基本上依靠的是护厂队的人马,所以郭怀一首先向吕西安提出了这样的问题。
吕西安是奥地利人,当过一段时间的炮兵,据他自己的说法,他参与过和波西米亚人的战争,跟随过伟大的统帅华伦斯坦,指挥过一个炮兵群。但是郑森根据和他的一些交谈推断,这家伙的这些话有真有假,从他对炮兵的熟练程度来看,这家伙当过炮兵,至少指挥过一个炮组这是毫无问题的,但是指挥过炮群那就是纯吹牛了。郑森认为,这家伙最多也就当过一个炮组的指挥。
不过这人的脑袋还算灵光,胆子也大,平时做事情也算认真,倒也有一些培养前途。所以这一次,他就被派到静海,担任护厂队的指挥官。
“不用,这个时候,我们不应该暴露出我们的火炮的杀伤距离。”吕西安摇摇头说。
那些木桩正在六磅炮的霰弹杀伤距离内,郑森这次一口气将护厂队几乎所有的六磅炮全都集中到这里来了,火炮的数量达到了三十门之多,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数字还越来越多。
那些满清侦骑围着木桩阵绕了一圈,并没有做出更多的动作,就拨转马头,很快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