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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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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廊里的人瞬间都消失了,深怕被妈妈瞧一眼就缠上不撒手。

    顿时,走廊里又变得苍白安静,只有妈妈和大姨两个人在盘算着。

    “姐,你去看看卡上多少钱,把钱取出来,我肯定不能少了你好处是不是?”

    “成,我现在就去,马上就回来。”大姨听到有便宜占,立即起身快步冲下楼去。

    妈妈原本的笑容在憔悴的脸颊上顿时定格,像是吸血结束后的恶魔,流露出嗜血又贪婪的表情。

    妈妈撑起身体,将这种带着发泄又愤恨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怔怔的看着她,四肢像是被禁锢了一样,呼吸声不由得加重。

    妈妈虽然是个病患,但是那种恨意让她无比的灵活,几乎像猛兽一样就扑了过来,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

    苏遇和蒋鸽都吓得愣了一下,赶紧拽住我妈妈。

    “许如尘,你以为你找到靠山了?你总归还是要回到我身边的,真的以为这些人能护着你一辈子吗?别痴心妄想了!你是一个连自己人生都没有的人,还想让别人帮你?老娘今天就掐死你这个贱人,居然不敢不帮老娘!”

    妈妈眼珠子都凸了出来,双手更加用力。

    我呼吸困难,勉强断断续续的吐出一句话,“不,不,不帮!”

    妈妈被苏遇和蒋鸽拽开,终于让我有了喘息的机会,我害怕的看着妈妈,深怕她又扑了上来。

    苏遇和蒋鸽把妈妈拽进了房间,放在了床上。

    我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钱,“我的卡已经给你了,这是我唯一的生活费,医院的费用我会想办法的,除此之外,你就是逼死我,我也拿不出来了。”

    “许如尘!你竟然敢……和我讨价还价!”妈妈撩开头发,唇瓣上留着一排牙齿印,应该是刚才被男人踹疼了自己咬的。

    疼,就撒手,这是人之常情,不然只会更疼。

    而妈妈为了钱,她居然咬着牙忍了下来,这样并不会有人认为她坚强,只会觉得是犯贱。

    就像曾经的我,被打习惯了,总觉得忍忍就能过去,其实也是犯贱。

    招人厌恶。

    从我第一次举着菜刀站在妈妈面前时,我就知道让我再回到那个忍气吞声的许如尘已经不可能了。

    “我走了。”

    我低下头,转过轮椅,准备离开。

    “许如尘!”妈妈冲到了我面前,第一次双眸里显现出害怕的神色,她握着我的手,“你,你不能这样,你答应我要听我的话呀!”

    “最近别找我了,我要赚钱还医院的钱,我要学习,我想做一个有用的人,不然以后我会被岑如雄看不起,你就要不到钱了,如果你想让你的计划泡汤,那就继续这样吧。”

    我有气无力的开口,低着头对上妈妈的双眸,她恐惧,我却异常的平静。

    我知道妈妈不敢,她不利用我捏住岑家,她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妈妈迅速爬了起来,坐在了床尾,擦了擦眼泪,语气立即变成命令和警告,“许如尘!你要是敢告诉岑如雄这件事,咱们就……抱着一块去死。”

    “那你最近就别来找我了,这是最后一次帮你处理,我身上真的什么都没有。”

    “滚。”妈妈指着病房门,“你不来交钱,我就大闹医院,你应该知道我能做到的。”

    我没有回答妈妈的话,只是心力交瘁的出了这个病房门。

    身后的苏遇和蒋鸽一言不发的,连脚步都放轻了。

    三个人一看都凌晨四点了,回不去宿舍,住酒店又不划算。

    “去吃点早饭吧,吃到六点就可以进校门了。”蒋鸽提议。

    然后我们就到了早点摊,一张矮桌子,四个塑料椅子。

    老板端了三碗豆花,又拿了几块饼。

    苏遇和蒋鸽饿得狼吞虎咽,我就吃了两口。

    身无分文的我吃别人的东西,都觉得难以下咽,感觉自己总是给别人添麻烦。

    “如尘,你多吃点,到时间我们回去休息一天,再说……再说吧。”蒋鸽强颜欢笑,眼下都铁青一片。

    “蒋鸽,我说的那件事,你问过了吗?我有点急。”我的声音很低。

    “如尘,也没有人早上五六点钟打电话给人的,待会回去了打,你多少吃点。”苏遇把热乎乎的豆花又推到了我面前。

    我点点头,把剩下的豆花都吃了下去。

    回到宿舍后,我和苏遇几乎是沾枕就睡着了,梦里都是我冷声威胁妈妈话,但是结束的时候却是妈妈满脸鲜血的看着我。

    “许如尘,都是你害得我,我真的死了,都是你……”

    “啊!”我一声虚汗的惊醒过来,宿舍里回荡着我手机铃声。

    我擦了擦脸上的汗,拿过手机,看到上面是蒋鸽的号码,立即接通。

    “如尘,乐队那里说下午到凌晨都有,你这样……吃得消吗?”

    “吃得消。”我立即回答。

    蒋鸽那头深深叹了一口气,然后告诉我时间地址,最后叮嘱我小心一点就挂了电话。

    我看了一下时间,我才睡了四个小时,而对面的苏遇连电话声音都没有听到,看来是真的累。

    我调好闹钟,继续倒下养精蓄锐,因为接下来会很累。

    一闭上眼睛,很快就睡过去了。

    一直到下午我才缓过来,踩着点和乐队的人汇合,他们身边还站了一个蒋鸽。

    蒋鸽给他们一人发了一支烟,“我这个小学弟就交给你们了,不抽烟不喝酒,有问题打我电话。”

    “我们又不去卖了如尘,你别一副老父亲的既视感行不行?”大家又开起了玩笑。

    “等一下!”苏遇背着一个包跑了过来。

    我惊讶的看着苏遇,我出门的时候,苏遇还在睡觉,这么快就收拾好出来了。

    “我也去,如尘她腿打了石膏,不太方便。”苏遇冲着大家解释。

    “走吧,走吧,我今天有事,等晚点看看能不能去找你们。”

    蒋鸽一催促,我根本来不及反驳,就被苏遇推着往前走了。

    一场又一场轮下来,我就开始头晕,看不清人的视力是我唯一不怯场的法宝,只要想着看不清就无所谓了。

    最后到了晚上,我嗓子都开始拔干了,喝了好多水才缓过来。

    “如尘你歇一会儿吧。”乐队的人都看不下去了。

    我点点头,坐在旁边吃着白天在商场人家给的矿泉水和饼干,整个人都有气无力的。

    日子过成这样还拖累了苏遇陪着。

    苏遇从包里掏出好多吃的,“你点热的吧,这东西给我吃就行了。”

    我捏着不肯撒手,“不要。”

    苏遇立即皱起了眉头,我坚持下,自己把这些塞进了肚子。

    我要记住这一切,记住这冰冷的水,记住这填补饱肚子的饼干,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的。

    都是我活该。

    我吞下最后一口水,冷意从肚子里泛上嘴里,我呵了一口气。

    很难受,却又无可奈何。

    我只想这件事赶紧结束,这样就能躲开妈妈,至少很久都可以躲开她。

    这个清吧叫空白格,在运河五号这条街上,不大的格局却很有感觉,几乎每个客人都能看到台上。

    一共两个歌手轮唱,另一个女孩子在我模糊的视线里,轮廓看着有些像林曦,让我对这个地方多了几分熟悉感。

    当一个人被钱逼疯的时候,什么胆怯,什么害怕,早就消失殆尽了,到星期一,我的时间都在倒数。

    所以我根本没有时间去浪费,我只能争取让自己是看上去唱得好,有价值,这样或许就能多赚一点。

    一直到凌晨两点,我的嗓子已经开始沙哑,乐队就让女孩子顶替了我一会儿。

    我揉了揉胃,看着旁边的苏遇,“你在这里帮我看一下,我出去一下,这里有点闷。”

    “要不要我陪你?”

    “不要,我去上厕所。”我拒绝了苏遇。

    苏遇欲言又止,只是把我送到了门口。

    我没有进入厕所,而是推开了安全门出去了。

    靠近一月的天气,灌进鼻腔的冷风,迅速放大了我的难受,不仅鼻子呛得难受,嘴里也泛上一层酸味。

    “呕……”

    胃里的饼干渣全部都吐了出来,吐到后来什么都不剩了。

    我推着轮椅往后退了几步,呼了一口气,感觉浑身都轻松了很多。

    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折弯的烟和打火机,放在嘴边的时候,我一口没吸,只是咬在唇边把它点燃。

    看着它一点点化为灰烬,再随风飘走。

    蒋鸽说,岑辞心烦的时候就会这么做。

    我也想让我的心烦,也随风而去。

    烟头的火光在风中忽明忽暗,我只是死死的咬住它,感受着它的消亡。

    发呆的时候,一只手把我嘴里的烟抽走,然后放在了他自己的唇边。

    我听到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吐了出来,黑暗中依稀可见的烟圈。

    我眯着眼看着他,到嘴边的名字又咽了回去。

    那句受够你了,到现在还清晰的在我脑中回放着。

    “为什么不用我给你的钱?”岑辞掐了烟。

    唯一的光点也消失了。

    “不用,不会用的。”我重复着。

    岑辞深吸一口气,拉高自己的衣领,遮住了半张脸。

    我伸手拉住他大衣的下摆,“给我点时间。”

    “这话,你不用和我说了。”岑辞的口气更像是放弃我了。

    我的手无力的松开他的衣服,滑落了下来,眼泪就这么跟着滚落。

    刚才的烟白抽了,心情也白冷静了。

    “这是车票,下周六,早上八点到车站等我,穿……白色或者黑色。”

    岑辞扔了一张车票在我手里,然后就走了。

    我到了有光亮的地方,才看清楚车票上的字。

    是回家的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