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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声之后,众人让了一条道给我。
砸过来的是一只高跟鞋,砸在我的肚子上,虽然疼,可是我却麻木了。
我深吸一口气,在针扎的目光里,捡起地上的高跟鞋,脱下身上的外套。
张张口,妈妈两个字还是没有发出声音来。
场面到底有多难看,我已经不敢去深想。
围成一个圈的人群,目光异样,低声私语。
蒋鸽被人妈妈拉着,连衣服都撕破了。
妈妈坐在地上,周围摊位上的东西都被她扫在地上,她则坐在地上不依不饶。
“许如尘,你给我过来,摁住这小子,我非打死他不可!”
“人家这么年轻,只是不跟你计较,你非要被打了才觉得好受是不是?”摊贩冷笑一声。
我四肢僵硬的走到妈妈身边蹲下,用外套掩住她已经暴露的肌肤,把鞋套在她脚上。
“你先松开他,他没有做错什么。”我小声的开口。
妈妈瞪着我,十分不满我的反应,松开的手硬生生拧了我一把,“我叫你摁住他!你是不是聋子!还是要我把你也打一顿?”
蒋鸽看了看我,我双唇发抖,被妈妈的目光扫一眼都觉得浑身都要瘫下去。
“松,松开他,这不关他的事。”
我反抗了。
说出这样一句话,很难。
不是跪地求饶,不是泪流满面。
只是把所有的害怕都强压在某一处,然后浑身发抖的开口,四肢僵硬的根本来不及反抗甩过来的巴掌。
众人倒吸一口气。
“你是不是疯了?”
蒋鸽咬牙,推开妈妈,身上的衣服干脆的被妈妈撕成了布条。
我看蒋鸽挣脱了,知道他之前只是顾及我才没有对妈妈动手,我着急的对他开口,“蒋鸽,你快走,别管我。我没事。”
“这叫没事?”蒋鸽不肯走。
妈妈栽倒在地上,立即站了起来,紧身的裙子卷起边,她却不受限制的快步上前,拽着我和蒋鸽。
“逞英雄是不是?那你替许如尘给钱!你知道她欠我多少吗?你还得起吗?她欠我一辈子!”
妈妈哈哈笑着,赤着脚站在地上,娇小的个子却浑身都散发着可怖的气息。
“蒋鸽你走吧,我求求你了。”
我恳求的看着蒋鸽,我没忘记,有蒋鸽的地方一定有岑辞。
我真的不想让他看到我这副样子。
甚至不想让任何一个认识我的人看到如此的画面。
我害怕我内心的软弱爆发,我怕又跪下。
谁不想坚强?
但是这样的人生,告诉我怎么坚强?
我该从何下手?
“许如尘!”苏遇冲了进来。
“别看了!看什么看!”赵幂驱赶着人群。
大家一哄而散,但是还是站在不远的地方偷偷注视着这里。
妈妈双手叉腰,对着地上啐了一口,“我说你怎么敢违抗我,原来是上了大学有了帮手,你以为这些人能一辈子帮你吗?许如尘你想清楚,之前是怎么答应我的?”
我怎么会忘记呢?
那些话每一个字我都记得。
“还不给我滚过来!”妈妈画着浓艳妆容的脸颊泛着油光,目光凶恶。
我小心的挪动着步子,走到了她的面前,“妈,我……”
妈妈终于疯了,她根本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直接扑了上来。
“你这个贱东西,我叫你违抗我!我弄死你!反正你是我生的。”
我被连扇三个巴掌,两耳嗡嗡嗡的直响。
妈妈怎么骑到我身上的,我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连苏遇他们都大吃一惊,全然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
我捂着头,不再求饶,不再哭泣,只是默默忍受着。
可我越是这样,妈妈越是不满意,她觉得我不再哭喊像是对她的背叛。
我就应该被她逼到无路可退,然后跪地求饶。
这样才能显示她掌控着一切,她才会觉得消气。
苏遇和蒋鸽上来拽妈妈,妈妈就抓起地上小摊贩的扫把,胡乱挥着。
她用力的抽着我,用力的挥打着帮我的每一个人。
“你怎么可以背叛我?你喊!你给我哭啊!”妈妈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苏遇和蒋鸽好不容易把妈妈拽开,我用力的呼吸,憋着的一口气混着嘴里的腥甜吐了出来。
我摸了摸脸颊,没有泪水。
撑起身体,我摇摇欲坠的站了起来。
妈妈就像是个疯子一样,在这个街口用一把扫把挥打着每一个靠近的她的人。
我咬着下唇走过去,“你打我可以,不可以打别人,你要钱可以,除了我给你,谁也不会给你了,你打我吧。”
话不轻不重,我甚至不知道妈妈有没有听清楚。
但是妈妈停手,双眼充血,捂着嘴哈哈大笑着,“贱货!”
她扔掉了手里的扫把,快步走到我面前,顺着我所有的口袋摸了一遍,把身上仅剩的饭钱都摸走了。
妈妈踮起脚靠近我的脸颊,像是要我看清楚她的眼神,阴冷的重复着她说了多年的话。
“许如尘,你摆脱不了我的,靠近你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你只能听我的,这是你欠我的。”
说完,妈妈捡起高跟鞋,走了。
妈妈总是这样,她的发泄犹如狂风暴雨,过后留下一片狼藉。
除了我,没有人会承担着一切。
我站在原地,周围的人又恢复人来人往。
一场戏终于散场了,看客散去,主角却连跨出一步都觉得困难。
“好戏!许如尘,小三的儿子好当吗?果然是爹妈不爱,没人要!”
嘲讽的笑声,在熙攘的人群里炸开。
穿着粉色外套杜清雅不再可爱,她的话再一次将所有人的视线拽到了我身上。
而她身边的岑辞只是冷漠的看着。
我知道他一定都看到了,我再次摸了摸脸颊。
依旧没有泪,还好。
我没哭,我反抗了。
他总该也看到了吧?
到底怎么做才能让所有人满意?
为什么这么难?
岑辞拽着杜清雅想离开,杜清雅却甩手瞪着岑辞。
“我说错了吗?他许如尘不是小三的孩子?就是个垃圾!”
“是。”我淡淡的应下。
杜清雅一怔,唇角微颤,冷哼了一声,接着看向蒋鸽。
“蒋鸽,你是不是疯了?你居然敢帮他?帮他的没有一个好下场!”
“我看你倒是像疯了!我爱帮谁就帮谁,你管得着吗?岑辞不也……”蒋鸽看向岑辞。
“蒋鸽!”岑辞出声。
蒋鸽翻了一个白眼。
杜清雅转身挽着岑辞离开。
周围的人也渐渐散开,一切都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我依旧站在原地,身侧的人有意无意的撞过我的肩头,有人留下可悲的眼神,有人冷笑。
习惯了,这样的目光我早该明白的。
跨出第一步的时候,腿脚有点发软。
我走到被妈妈砸了的摊贩面前,鼓起勇气开口。
“对不起,你看我应该赔你多少合适?只是我现在没钱,能不能……”我困窘的开口。
苏遇拦住我,“没事,我有。”
“不用了,刚才那个……”小摊贩伸长脖子像是在找谁,手指在半空挥了一圈,“刚才那个站在对面那个高高瘦瘦的戴眼镜男同学付过了。孩子啊,你妈妈是不是病了?”
“……可能吧。”我低头应了一句。
对面那个高高瘦瘦的戴眼镜男同学。
岑辞吗?
“如尘哥哥,你没事吧?你怎么浑身发抖?”赵幂关切的询问着。
我看他们想靠过来,我用力咽下憋着的气,就怕自己不争气的在他们面前哭出来。
“我没事,能不能先别跟着我,我真的没事。”
蒋鸽欲言又止,赵幂担惊受怕,苏遇直接拦着两个人,对我轻声道,“你先去玲姐店里吧,这么罢工,小心扣工资。”
“谢谢。”
我知道苏遇只是给我喘息的机会。
身体还在酸疼,但是穿过人群的时候,我依旧强忍着。
一时的软弱很容易习惯,但是长久的坚强却难上加难。
想要击垮我的人太多,可是我想要保护的明明就这么一点而已。
我漫无目的的走到玲姐店后面的后巷,依稀还能听到店后门洗碗的声音。
倚着墙,我的身体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瘫软了下来。
坐在地上,头一直低到双膝之间,将自己和泪水全部都藏起来。
连一点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鼻子呼吸依旧让我觉得窒息,我只能张着嘴用力呼吸。
钻进嘴里的风呛得想咳嗽,也只敢咬住手背,全部都忍下来。
最后,只能仰着头,让自己呼吸更加顺畅一些。
让眼泪别再流了。
我不想再做那个只会哭的许如尘。
我也想反抗,真的。
可是谁还会相信我呢?
过堂的风呼呼而过,让某些脚步声越发清晰。
听闻,我立即擦了擦眼角,扶着墙站了起来,低下头不想让别人看到我的狼狈。
脚步声在入口停住,便没有再进来的趋势。
我微微抬头,瞄到一双熟悉的鞋子,但是目光就此定格。
害怕自己哭的样子被他看到。
或许他又会觉得我是一个懦弱的人,一个只会给自己的朋友带去麻烦的人。
“岑辞,我……没哭。”
哑然的嗓子,好像在拆穿我的谎言。
“是我。”
我一愣立即抬头,苏遇就站在入口看着我。
刚才熟悉的那双鞋已经消失不见了。
难道岑辞对我片刻的停留也不愿意吗?
苏遇的面色有点僵硬,声音略轻,“我不是岑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