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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悠悠家的车坏了,就坏在被太阳暴晒发烫的柏油马路上。‘
齐悠悠托着下巴,看着车头摆着的HelloKitty水晶屁股后冒出股黑烟,心想着:怕不是要爆炸了吧。
司机老金已经从驾驶室里走出来,弯腰替她开了车门。齐悠悠蹙起眉,按着指甲盖上的粉色钻饰犯难:她倒是挺想下去,可室外温度高达40°,而她又穿了件做工繁复的蕾丝层叠蓬蓬裙,再加上一顶夸张的天鹅绒法国帽,这决定实在有点艰难。
车里的温度渐渐升高,在出去被晒死,或是在温箱里闷死中,齐悠悠终于选择了前者,她搭着老金的白手套下了车,另一只手按住帽檐不让上面的羽毛被车顶别歪,然后撑开一把淡紫色蕾丝阳伞,长吐口气问:“你叫了人来接我吗?”
“已经打电话回去了,小李马上把家里的车开过来,不过……”他瞥了眼齐悠悠那顶厚重又惹人注目的帽子:“小姐要不把帽子取下来放车里,戴着怪热的。”
“不行。”齐悠悠纤长的脖颈一挺,努力在大太阳下拗出个优雅姿态,“这帽子和裙子是一套的,必须搭配着穿,不然设计感就全没了。”
老金脸上的皱纹一挤,露出个欲言又止的表情,可他知道自家小姐的脾性,索性也不再劝了。
他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着盛装打扮的大小姐撑伞站在太阳下,如同一棵高傲的圣诞树,昂首面对来往路人好奇的目光,心里想着:这么傻站着可不是个事啊。
左顾右盼没找到什么咖啡馆,倒是发现一家A市颇具盛名的豪车改装连锁店,从玻璃门看进去挺干净气派,于是建议:“要不咱们去那里面找人看看车,顺便避避太阳。”
齐悠悠点了点头,把黏在太阳穴上的湿发拨到耳后,然后一手撑伞,一手拎起蓬蓬裙摆往那边走。
进了门才发现这家店占地很大,停放得全是百万以上的豪车,有几辆五脏六腑全露在外面,毫无尊严地被穿着蓝色工作服的男人们用工具戳来戳去。
老金找到个负责人商量着去外面拖车,齐悠悠则懒懒地在冷气充足的店里踱步,目光突然扫到一辆奔驰G型越野车,硬朗的线条和钢骨,明显从内到外都经过改装,她在这方面堪称菜鸟,却忍不住被那阳刚味十足的外形吸引。于是好奇地走过去,正想摸上一把,突然发现自己的蓬蓬裙居然动了……
齐悠悠惊恐地瞪大了眼,感觉冷气飕飕往背脊里钻,然后听见从裙底传出一个男声:“靠,谁把灯关了!”
如同奶油蛋糕般层叠的裙摆散开,齐悠悠僵着脖子后退一步,眼睁睁看着从自己裙子底下钻出个男人来……
钟岩从车底爬出来时,正为眼前不同寻常的黑暗感到纳闷,然后有棉柔布料从他脸上飞快扫过,他忙撑着地站起,当看清不远处面无人色的惊恐少女,才明白刚才挡住的不是灯光,而是人家的裙底。
紧接着,他的耳膜就受到最高级别的尖叫声洗礼。
钟岩微微皱眉,和这声尖叫比起来,他更讶异得是这女人的打扮:蕾丝缎带、蓬蓬裙,还有一顶插着鸟毛的帽子……浮夸的像刚从中世纪舞会上穿越过来。幸好她脸蛋长得真不错,肤色白的像鲜奶油,长腿细腰,就算裹在这么身可怕的装扮里,也能看出美艳动人的味道。
无论是否有意,钻人家裙底总是不对的。他轻咳一声正准备道歉,谁知那位中世纪公主立即提着裙摆往后躲,一副泫然欲泣的夸张表情。
钟岩把扳手往旁边一扔,拍了拍手说:“刚才对不起,不过你也吓到我了,咱们就算扯平行吗?”
齐悠悠终于从眩晕状态中回魂,按住裙摆瞪住面前的男人,然后眨了眨眼,几乎想因为颜值而原谅他的无礼。
毕竟这男人长得是真好看,明明只穿着油污糟糟的背心配工装裤,却让浑身的肌肉线条展露无遗。皮肤是浅浅的古铜色,无处不释放着雄性荷尔蒙,漆黑的眼底藏着丝戏谑,专注看人时,总带着股让人腿软的坏劲儿。
可他穿得也太不讲究了,好像随便套了件背心裤衩就出门了,虽然她承认这让他看起来有种粗野的性感,但在齐悠悠的审美里,就算是修车工也必须穿好工作服,整齐干净是对客人的基本尊重。
偌大的车行里,一男一女警惕地互相打量,并不知道对方心里正在想着同一句话:这人居然穿成这样就出门,别是个傻子吧。
因刚才那声尖叫而吸引过来的围观群众大致看懂了始末,其中一人吹了声口哨,搭着钟岩的肩小声说:“岩哥,艳福不浅啊!”
钟岩扭头瞪他一眼,“你要喜欢,赶紧到大街上找裙底钻去呗。”
这时老金扒开人群跑进来,边对钟岩怒目而视边问:“小姐,你没怎么样吧!”
钟岩觉得自己真是够冤的,什么也没看到就被当成偷窥狂,他刚要开口解释,表情却瞬间凝固,因为他看见那位中世纪小公主的杏眼里涌上层水雾……
她!哭!了!
齐悠悠含着尖下巴,裙子上的花边随啜泣颤动,看起来梨花带雨又楚楚可人,让钟岩都差点想把欺负这娇滴滴小公主的人给揍一顿,如果那人不是刚好是他自己的话。
然后所有人都看见齐悠悠吸着鼻子,手指向钟岩控诉:“你把我的裙子弄脏了,机油是洗不掉的!”
钟岩觉得这位小公主可能脑子真有点问题,不就是裙子被弄脏了,至于哭得跟自己刚糟蹋了她一样嘛,他好笑地坐上越野车的引擎盖,手往后一撑说:“就这点事,我赔一条给你就是。”
赔?怎么赔!齐悠悠气得指尖发抖,这身行头是爸爸专门从巴黎请来的设计师为她量身定做的,限量版孤品,她等了一个月才做好,今天刚穿出门就弄脏了,而这男人还一副吊儿郎当的态度,他能明白这种心痛吗!
这时,一名穿着衬衣西裤的斯文男人走过来,手里拿着瓶水,朝齐悠悠陪着笑说:“我是这家店的老板冯恺,如果需要赔偿我可以负责,大热天的,先喝口水消消气吧。”
齐悠悠经过这么番折腾,倒真觉得有点渴了,可她瞥了眼那矿泉水的瓶子,然后坚定地摇摇头说:“我不喝这个牌子,有VOSS的吗。”
她细声细气说出个挪威高端品牌,如果不是语气太过坦然,冯恺几乎以为她是在刻意刁难。可他既然开了这家店,有钱人的怪癖也见过不少,于是依旧温和笑着说:“那个倒是没有,不过这瓶也是进口的,要不先将就一下。”
齐悠悠温柔地眨着眼,却一点也没有妥协的意思,老金轻咳一声,替她接过那瓶水说:“不好意思,我们家小姐从小只喝固定品牌的水,别的她喝不惯。”
冯恺就算见多识广,这时的表情也有点微妙,钟岩坐在车盖上大声嗤笑,突然朝旁边伸手,立即有人递上一瓶水,他边拧开盖子边对齐悠悠说:“你真的不喝,我可要喝了。”
他刻意仰起脖子,举起水瓶往口里灌,手臂上的肱二头肌因此鼓起,偶尔有水液从唇角流到脖颈上,喉结则随之上下滚动,眼角带着坏笑朝她这边瞥。
齐悠悠的心跳莫名加速,这人喝水都弄的像广告现场,就是想故意诱惑她。她觉得嗓子眼快要冒烟了,可还是倔强地偏过头,说了不喝就是不喝,就算渴死也不能丢面子。
钟岩见她气呼呼地鼓起脸蛋,大眼里闪着渴望还要做出无所谓的模样,越看越觉得有趣,用手背抹了抹嘴朝那边喊:“喂,口干了就喝,哪那么多穷讲究。”
齐悠悠梗着脖子咬起唇,这时老金接到个电话,连忙对她说:“车来了,咱们走吧。”
钟岩一挑眉,从车上跳下来,走到齐悠悠面前,指了指她的裙子说:“要赔多少钱,我现在给你。”
他贴得太近,让齐悠悠本能往后退了步,她对钱根本没概念,而且也不觉得这人能赔得起,皱眉想了想,虚张声势地抬起下巴说:“先让你欠着,早晚得还我!”
可惜小公主连放狠话都少了气势,钟岩好笑地抱起胸,看着她撑直腰,手拢着裙摆高傲地往外走。
走向门口刚停下的银色宾利不过短短距离,她仍撑起把淡紫色阳伞,那伞的样式看得他浑身一抖:无处不在的蕾丝真是噩梦般的存在。
冯恺走过来,抽出根烟递过去:“听这意思,怎么像讹上你了,啧啧,你这小子怎么到哪都能有艳遇呢。”
钟岩眯着眼点起烟,偏头吐出口烟雾:“你觉得她那种矫情的大小姐,会看上一个修车的嘛?”
冯恺耸肩:“谁叫你堂堂的\'飞鹰\'创始人,偏爱自己捣腾车,总弄得这么不修边幅,人家当然当你是修车的。不过就算是修车工,你也是真够招人的。”
他想起那些个以为钟岩是这里员工,三天两头把车弄坏指定让他修的女人们就觉得头疼。
钟岩歪咬着烟,手指划过那辆奔驰G65的流畅钢骨:“自己的车,我可不放心交给别人。”他拉开门跳上去,“走了,晚上还得陪东源的几个老板应酬,顺便谈谈后面的赞助。”
冯恺看着驾驶室里那张硬朗又有些玩世不恭的脸,侧身对他挥了挥手。
他做这行的,和什么人都能称兄道弟,可要说打心眼里真正佩服的人还是钟岩。
不到30岁的年轻人,放着富家少爷不做,一手创办国内前三的民间救援组织“飞鹰”。这些年飞鹰从一个小救援队发展国内外红十字会都认可的专业民间救援,全靠钟岩里里外外打点,所有的运营资金都是靠他出色的投资和人脉带回来的。
当晚的牌局,一向运气不错的钟岩输了一整晚。
他觉得这一定是来自中世纪小公主的诅咒。
他求神拜佛再也别见到那个小公主了。
神佛并没有听到他的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