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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在医院和韩爽分开后, 顾文熙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 在韩爽没有给她确切的情报之前, 她不能回特情处, 因为她不确定韩爽是不是真的迷途知返了, 只有在确定了她的立场后她才能回组织赴命;但如果不回组织,她就只能继续以通缉犯的身份东躲西藏。
又在车里住了一个多月, 韩爽终于给她发了消息,约她去上次的那个废弃药厂见面。
约定的时间是上午十点, 顾文熙是九点多去的, 韩爽已经在药厂里面等她了。两人见了面后,谁没多说一句废话,直奔今天的主题。
韩爽开门见山地说道:“季小唐给了我两处制毒工厂的地址, 下个星期六, 也就是一月六号,他会去其中一座工厂和泰国来的买家进行交易。”
顾文熙有些怀疑:“什么样的买家?他竟然要亲自去?泰国已经是秦眉的天下了, 再大的买家也比不上他妈的排场,他没必要冒着被抓的风险出面完成交易。”
“我也不知道他这次为什么这么做。”韩爽分析道, “不过泰国来的这个买家要求先看制毒工厂的规模, 再决定要不要继续合作不合作,或许季小唐是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吧,所以才亲自带他去看工厂?”
顾文熙不置可否:“两座制毒工厂的地址呢?”
韩爽道:“一座在南四环外的彩具颜料厂里面, 另外一处在西辅大酒店, 下周季小唐和泰国买家的交易就在西辅大酒店里进行。”
顾文熙不禁有些吃惊:“西辅大酒店里面竟然还藏着制毒工厂?”
西辅大酒店是一家五星级酒店, 不仅在本省内很出名, 就连在全国也是排名靠前的高档酒店,不少明星大腕或者知名的政客或成功的商人来到西辅后都会首先选择在西辅大酒店落脚,所以顾文熙完全想不到,这座名冠全国的酒店里面竟然还藏着一座制毒工厂。
“没想到吧,我刚知道的时候和你一样震惊,西辅酒店的幕后大老板竟然是秦眉。”韩爽道,“后来季小唐带我去过一次,你根本想不到制毒工厂藏在什么地方了,竟然在室内游泳池的下方。在西辅酒店后面的那条街上还有一家中型规模的快递站,幕后的老板是季小唐。制毒工厂有两条入口,一条入口在酒店,另外一条入口就通往快递站,毒品制成后直接打包成各种各样的包裹由快递站发送,神不知鬼不觉,就连快递站的员工或许都不知道自己经手的包裹中藏着毒品。”言毕,韩爽从包里拿出来了一个U盘递给了顾文熙,“这是我那天去看制毒工厂的时候悄悄用微型摄像录下来的,你交给组织吧。”
顾文熙接过了U盘:“看来他已经很信任你了。”
韩爽:“这才两处,全国各地还有很多处。”
顾文熙道:“够了。”
韩爽:“够让他死了是么?”
顾文熙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为根本不敢想,干脆直接回避了这个问题:“智衡现在怎么样了你知道么?”
韩爽犹豫片刻,简单的回个了:“还活着。”
顾文熙突然害怕了起来,双唇止不住地发颤:“怎么……怎么个活法?”
韩爽答非所问:“如果下周六的行动成功,他就能获救。”
顾文熙似乎明白到了什么,眼眶瞬间就红了,这一个多月以来,她每天都在被季小唐的那句“我要用最好的货去招待他”折磨着,良久后,她哭着问韩爽:“上瘾了么?”
“我、我不知道。”韩爽回避了顾文熙的目光,因为她愧疚,如果不是她,智衡是不会被牵扯进来的。
但是她的反应已经表明了一切,顾文熙无比绝望:“上瘾了是么?”
韩爽沉默了。
顾文熙满含哀求的看着她:“你知道他现在在哪么?”
韩爽低着头说道:“季小唐没有告诉我,我只在他的电脑里看过监控录像。”她没有告诉顾文熙,那是一间完全没有光的屋子,监控中的智衡骨瘦如柴,完全瘦脱了相,而且他的身前还堆满了注射器,刚开始的时候,是季小唐让人摁着他的身体和胳膊强行注射,后来……
韩爽心中的负罪感在看到监控的那一刻飙到了极值,至今也没有减少分毫,甚至还在一天天的加深,此时此刻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顾文熙,虽然她恨她,但智衡是无辜的,她不该对无辜的人下手。
或许是想减少自己的负罪感,或许是想安慰顾文熙,韩爽急切地说了一句:“是海.洛因,不是消愁,不会伤害中枢神经,而且他吸的时间短,戒毒后身体是可以恢复的。”但是在说完这句话后,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海洛.因能比消愁好到哪去?
顾文熙的眼前一片黑,觉得自己的世界都崩塌了,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又想到了哥哥临死前的样子,骨瘦如柴、神情呆滞,根本不像是一个活人。
她还记得,在哥哥临死前她最后一次去强戒所看他的时候,他对她说了一句:“蓁蓁,哥坚持不下去了。”
那时的她才上刚上高一,不知道毒瘾发作起来的时候有多痛苦,更没意识到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听完这句话后,她像是所有单纯的高中生一样,隔着探望窗,一字一句地给她哥加油打气:“哥,你一定可以的!我还要等你回家给我过十七岁生日!”
“哥估计是不能按时回去了,提前祝你十七岁生日快乐吧。”说话的时候,她哥的眼里一直含着泪光,“前几天还听咱爸说你因为早恋被请家长了,咱爸还说那小伙子挺帅。别听老师的,他们老古董,哥支持你谈恋爱,说不定一条路就走到结婚了。”
当时的她听完这话后还挺不好意思:“你说什么呢,什么结婚不结婚的,我可是要考清华的人,儿女情长会羁绊我上进的步伐。”
她哥含着泪笑了一下:“等你结婚的时候,千万别忘了自己还有个哥哥。”
她回道:“我肯定不会忘啊,到时候我还要站在台上对所有的人说,我哥是个缉毒英雄!”
她哥沉默片刻:“英雄是不会沾毒的。”
她斩钉截铁地回:“你是为了任务,迫不得已的,你就是我的英雄,你和爸爸都是!”
那时,她哥叹了口,嗓音沙哑的回了一句:“英雄也是不会认输的。”
她至今仍然记得那天哥哥被带出探望室时看向她的双目中饱含的遗憾和不舍,她当时只以为哥哥是因为本次的家属探望结束了而遗憾,但是等到第二天,她得到哥哥死讯的那一刻才明白,他是为了不能亲眼看着自己妹妹长大、嫁人而遗憾。
那天晚上,他用磨尖了的牙刷柄戳破了自己的颈动脉,第二天早上护士去查房的时候,病房的天花板上喷满了鲜红刺目的血迹,浓烈的血腥味在那间病房中弥漫了一个月之久也未完全消散。
也从那天开始,她就痛恨起了毒贩子,之后才会毅然决然的走上了缉毒这条路,整整十年,这条路真的不好走,但是她从来没有后悔过,可她死也想不到,她最爱的人,却因为她沾上了毒瘾。
十年前她参加特训的时候,其中一项训练内容就是克制毒瘾,当时她们注射的毒品也是海.洛因,还是高浓度的海.洛因,不到一个星期她就上瘾了,至今为止她忘不了药效发作后的那股醉生梦死的感觉,愉悦的简直能要人命,但她更忘不了的是后来解毒期间毒瘾发作所时带来的痛苦,像是身体里有亿万只毒虫在同时啃食她的每一根骨头,折磨得她只想立即去死。那是一种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也是在那个时候她才明白了哥哥当年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她只是注射了三个星期而已,哥哥却是两年。
现在她很害怕智衡会重蹈她哥的覆辙,走上她哥的老路,与此同时,她再次恨起了季小唐,是他把智衡折磨成这幅样子的。
她下意识的攥紧了手里的U盘,随后深吸了一口气,擦干了脸上的眼泪:“我要回组织了。”
韩爽淡淡的笑了一下:“恭喜你,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回去了。”
顾文熙:“等任务结束后,你也可以回去了。”
韩爽垂下了眼眸,伸手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发:“或许吧。”
顾文熙隐隐明白韩爽的打算,沉默片刻,语重心长地说道:“韩爽,以后的路还长。”
韩爽轻笑了一下,毫不在意地说道:“别多想了,我还没想好以后要走哪条路。”
顾文熙:“走活路吧。”
……
顾文熙和她爸约好了下午三点在烈士陵园见面,但是她十二点就去了。
烈士陵园中总有几座特殊的墓,墓上没有碑也没有名字,墓中安睡的,全是为了缉毒事业牺牲的缉毒警,他们生前将生命付出给了国家和人民,死后只能以这种方式保护家人。
顾文熙给她哥带了一束花,将它放到了那块白色的大理石墓穴封石上,三年没来看哥哥了,她有很多话想对哥哥说,但真正站在哥哥墓前的时候,她却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说起,三年前?两年前?还是现在?
三年中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彻彻底底改变了她的人生,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怔忪良久,她才哑着嗓子说了一句:“哥,我回来了,我来看你了。”沉默片刻,她又说了一句,“我要当妈妈了。”但是说完她就哭了。
等陶建树来的时候,顾文熙已经在她哥的墓前站了快三个小时了。一看到她微微红肿的眼眶,陶建树就知道自己女儿刚才肯定哭过了,心疼又难受,却又无可奈何,既然当初选择了这条路,哪怕是粉身碎骨也要把脚下的路走完。
顾文熙把U盘递给了她爸:“季小唐给了韩爽两处工厂的地址,一处在南四环外的彩具颜料厂里面,另外一处在西辅大酒店。季小唐带韩爽去过一次西辅大酒店,她偷录下了制毒工厂里面的情况,对了,酒店后面还有个快递站,和制毒工厂是连在一起的,毒品制好后直接打包成快递,再由快递站发送。”
陶建树并没有对西辅大酒店内藏有制毒工厂这一消息感到吃惊,毕竟干了一辈子缉毒工作了,他什么样的场面都见过,早已见怪不怪了,但还是不禁感慨了一句:“季小唐年纪不大,但老谋深算!”
顾文熙叹了口气:“季小唐要在下周六,也就是一月六号,会在西辅大酒店内和一位从泰国来的买家进行交易,我不知道他这次为什么会选择亲自参与交易,但对我们来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好!好!”陶建树的双目瞬间亮了起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地说道:“只要能抓住季小唐,就不愁抓不住秦眉!”
顾文熙沉默片刻:“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陶建树一愣,随即接道:“哦,你是问那个臭小子吧,挺好的。”其实智衡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失踪了,他爸智勇甚至已经报了案,还不敢跟前妻和丈母娘说,只说孩子出去玩了,但是直到现在这小子依旧音讯全无,陶建树的心情比智勇好不到哪去,也不敢告诉他女儿实情,怕她受不了。
顾文熙知道她爸的用意,所以根本不敢看她爸的眼睛,低着头说道:“我知道他在哪。”
陶建树怔住了,急疯了,直接吼出来了:“在哪呢?”
顾文熙深吸了一口气:“他被季小唐关起来了。”
陶建树瞬间变得怒不可遏:“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早点向组织汇报情况!你知道你犯了多大的错误么?智衡可能会死!”
她怎么会不知道?但如果她向组织汇报了情况,就相当于自动宣告了韩爽变节,组织会立即逮捕她,可是韩爽无论如何都不能被捕,因为这种情况下只有她才能扳倒季小唐,而且谁也不知道季小唐会把智衡关在什么地方,就算是组织知道了情况也无计可施,也只有韩爽才能了解到一些情况,更何况韩爽当时还在动摇,她必须要争取到她,所以她不能向组织汇报。
此时此刻面对着她爸的质问,顾文熙却没有解释一句,她想为韩爽隐瞒。原则上来说,她不应该自作主张,更不应该向隐瞒组织任何情况,但如果她说出了实情,韩爽这几年的功劳就全部作废了,甚至在任务结束后还会被追究责任。
十年下来,参与此案的特情就只有她们两个活下来了,所以她想为韩爽留条后路,她比谁都想让韩爽功成身退。
但陶建树也不傻,不然也不可能坐到特情处处长的位置,很快就想到了原因,当即厉声质问:“韩爽是不是变节过?”
顾文熙:“没有,是我不想汇报组织,没有证据,如果你再派人去调查,被季小唐发现了怎么办?智衡只会更危险。”
陶建树气急败坏:“那你也不能自作主张,事关人命!”
顾文熙没再跟她爸继续讨论这个问题,而是说道:“智衡现在还活着,但是情况不好,我是想要告诉你,如果下周六的行动不成功,智衡出了什么意外,我也不活了。”
陶建树一怔:“你……”
不等她爸把话说完,顾文熙再次开口:“因为我怀孕了。”
陶建树瞬间僵在了原地,眼前一团黑,呆滞了几秒钟后急切的追问道:“智衡的孩子?”
顾文熙心里难受的想被针扎了一样,韩爽说的没错,不论她有没有和季小唐上过床,别人都会认为他们上过,她必须习惯。深吸了一口气,她克制下了想哭的冲动,沉声反问:“那还能是谁的?”
陶建树长舒了一口气,紧接着眼圈就红了,哽咽道:“蓁蓁,爸爸对不起你。”他这辈子,对得起国家,对得起人民,唯一对不起的,就是他的一双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