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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贝雷斯、丰收女神广场。
这是一个有着宽阔马路交叉的大广场,西贝雷斯广场连接的分别是马德里最长和最宽的两条大街,四面被西班牙银行、军事指挥部、美洲之家和邮局大楼的新古典建筑群烘托着;相比之下,海神波塞冬虽然名气更大,他的广场——属于马德里竞技庆祝之地却并没有受到太多的重视,人们从这里路过,只是为了去参观广场东南角那世界上珍藏绘画艺术品做多的博物馆“普拉多”。
丰收女神广场中央的喷泉是酷爱喷泉的国王查理三世,在众多设计方案中,选定了这最美丽的。喷泉旁是驾驶着雄狮战车的丰收女神西贝雷斯的雕像,而矗立在广场周围的建筑物也都恢宏壮观。这里也是艺术区普拉多大道的起点。丰收女神广场也是皇家马德里球队庆祝获得冠军时的圣地,每当皇马对获得冠军后,球队都会与数万球迷一同在广场忘情庆祝。
曾经的西贝雷斯雕像被许多球迷们当成了攀岩壁,认为谁能登顶,谁就和球队一样是胜利者。已在阿尔卡拉门下坐落百年的丰收女神,躲过了战争却被她所保佑的球队的球迷逐渐破坏。因此马德里政府下令对喷泉进行整修,周围也安上了围栏,在那之后政府声明只有皇家马德里的球员才可以接近并通过升降梯登上中心雕像。
弗兰在比赛后回到家里自虐一样打着电视直勾勾看着巴塞罗那的夺冠庆祝,他在打开电视前已经一遍遍给自己进行心理预设,结果还是闷了自己一肚子气。直到看到采访埃托奥的画面,喀麦隆人越说越激动,不停高喊“皇马、混蛋、来向冠军致敬”的口号,直到镜头直接切回解说室。弗兰关上电视,手臂遮在眼眶上,不断深呼吸调整气息,却还不等他调整过来,放在门廊的手机响了起来。弗兰有种突然惊醒的茫然,之后踉踉跄跄从沙发上撑起去拿手机。
电话是由夹杂着各种骂街声而显得断断续续的古蒂打来的,皇马副队俨然一副已经气炸了的模样,“广场、丰收女神广场!他.妈的一群巴塞罗那球迷用升降机把巴萨的围巾挂上了西贝雷斯神像!”弗兰听到这里觉得有点儿大事不好,“你在哪里?”
“这违背了规则!俱乐部完全可以告他们!”古蒂疯了一样说着,弗兰听到那头有汽车鸣笛的声音,连忙抄起门口的车钥匙往外面跑去,“告什么?最多罚一点儿钱,他们既然敢这么做肯定就准备好了。你在哪儿呢?”
“我在广场!”那声音完全像是把气都出在了打给弗兰的这一通电话上。
“劳尔呢?”弗兰问完低啐了一口,觉得自己现在问劳尔有什么用,“这一会儿再说,我现在过去,你别胡来,什么事我到了之后再解决,行不行?”
弗兰也没心思继续看电视自虐或者顾影自怜感时伤怀了,此时此刻最重要的是把古蒂拽住了别让那个炮仗闯祸。估计他给自己打电话的意思是觉得在这件事上自己同样会头脑一热跟他统一战线,总比打给劳尔被一通臭骂的强,但弗兰或许比古蒂想象的容忍度还要高一点、更高一点。换个角度,假使说古蒂从电视上看到埃托奥破口大骂,明知道足协一定会给埃托奥罚款,也一定会在第二天记者询问的时候把喀麦隆人怒喷一通。但那样光明正大的发泄方式却并不是弗兰的选择。
等弗兰开车到西贝雷斯广场附近时,除了一层又一层唯恐天下不乱的记者外,还停靠了两辆警车。弗兰心里咯噔一声,连忙掏出手机给古蒂打电话,“你人呢?”古蒂鼻音‘哼’了一声,弗兰眼前直接浮现出这人╭(╯^╰)╮的表情,抽着嘴角听到电话里锁车的声音和一阵窸窸窣窣,“我看到你了,我过去。”
于是坐在驾驶座的弗兰就看到一个戴着印有皇马队徽的帽子、裸着上半身只用一条皇马围巾搭在肩膀的男人拎着几听啤酒晃晃悠悠走了过来,晚间的西贝雷斯广场灯光明亮,照耀下那头漂亮的半长发闪烁着仿佛流淌的金光,视线往下,就看着这个男人边走嘴里边嘟嘟囔囔些什么,弗兰眯着眼看口型猜出个大概,也就从方才的怔忪中彻底脱离出。
古蒂径自坐上副驾驶,递给弗兰一瓶啤酒,弗兰接过也没拒绝。炮仗先生此时此刻并没表现出刚才的怒不可遏,弗兰不知道是他自己想明白了还是劳尔操心地又劝住了他。两个人就这样在一片光亮中呆在黑漆漆的车里旁观不远处喧嚣人群中上演的闹剧,弗兰或许曾经会对这一幕幕甚至算得上屈辱性的场面发脾气,会不会大打出手都尤未可知,和身板算不上强壮的古蒂比起来,他或许会更倾向用拳头说话。
但现在不是了,他默默记在了心里,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将这一幕刻在了心里。他可以和效力巴塞罗那的球员关系极佳,但不管怎么样,没有一刻比现在更让他明白,皇家马德里和巴塞罗那,这是两支注定水火不容的球队。积怨已久,这并不是球员之间能够轻松解决的问题,甚至可以说,势不两立是这两支自然对立的球队必然的选择。对于巴塞罗那,他的恩怨账簿上一笔一划已经累积了太多太多了,如果有必要,没人会比他更加人来疯。
不远处那几个惹祸却还在沾沾自喜的巴萨球迷被警察围住,将他们与大批闻讯赶来气急败坏的皇马球迷们隔开。但大概是出于自身偏向警察的保护也并不是那么用心,让自以为有警方保护就只需要交些罚金万事大吉的几个人依旧被旁边围着的人殴打了几拳。没人能想到就在现场还有两位皇家马德里自己的球员,还是被认为最盲目信仰皇马本身的两个脑残粉。
古蒂像是终于平静下来,满是疲惫地将座椅放倒,仰躺在上面,自顾自打开车子的天窗,看着马德里在灯光照耀下更显漆黑的夜空。半晌长吐了一口气,“听费尔南多说,你在看台上哭了?啧。”
何塞·古铁雷斯和费尔南多·雷东多,这两位之间私下里的关系比新闻揣测的要好得多,弗兰也不惊讶他已经跟雷东多通了消息,撑着方向盘偏过头看古蒂,“就哭了,怎么的?”并非破罐子破摔的气急败坏,反倒是一派理所当然,这份理所当然让古蒂无声地笑着摇了摇头,“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平静了,现在。”
弗兰也眯上眼睛靠在车门上,无可无不可应承着,“是这样啊?”
出身拉法布里卡青训营的所有年轻人,在一开始都认为一生的追求都在这支纯白色调的俱乐部,哪怕你恨透了它,它也是心中难以消除的疤痕,时刻铭记,忘记是太艰难的一件事,而那些决定放弃这个念头的人,都离开了。
想要享受冠军的荣光,就必须要承受失败时接踵而至的嘲讽和诋毁,如果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面对这一切,那也就只能说明还没有想清楚步入成功的一路上会遭遇什么困难。
想要让驴子不断向前奔跑,前人告诉我们只要在他们眼前拴上胡萝卜。所有驴子都认为生命就是追求面前永远够不到的胡萝卜,一直跑、一直跑,哪怕你是恨透了胡萝卜的驴。想不做驴,就要拼命弹开胡萝卜。
但总归还是有驴舍不得胡萝卜。
“皇家马德里无论是高光还是挫败,madridista都将跟随皇家马德里至死,别像个懦夫。”古蒂用右手罩住了自己的眼睛,又伸手捂住了弗兰的眼睛,除了他们两个没人能分清究竟是谁不想看到谁的哭泣。
“开玩笑吗,谁是懦夫?”弗兰没去挣脱罩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掌,古蒂手在这样的天气里却是冰凉的,但手心全都是汗。弗兰没表示他的嫌弃,应该说,在这样的时候,与往往相对冷静自持的卡西比起来,还是和古蒂呆在一起让他会更容易放松下来。
古蒂的手渐渐的没再使力,弗兰顺势将副队的手从自己脸上摘下搁到他自己的肚子上,自然地又打开一听古蒂拎过来的啤酒,把车窗打开一半透透新鲜空气,胳膊搭在窗框上望着前方逐渐平息的闹剧。就算是再多人认为这是戏剧收场,他、他们自己也不能这样想。
这只是一个开始,这一刻弗兰才真真正正意识到,相比起五年三欧冠的伊戈尔,自己果然没能赶上一个好的时代。他出场在王朝末期,秉持着盛极必衰的现象,接下来必定是一派动荡时局。他脸上往往介于戏谑与无礼之间的似笑非笑的表情终于收起,这样看来,这个往往没心没肺的家伙终于露出了几分冷酷的意味。
皇家马德里无论是高光还是挫败,马德里主义者都将跟随皇家马德里至死,别像个懦夫。
也没人会是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