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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靠近忠国公府的地界,祝镕将马儿控制得越发慢,可这路,总是要走完的。
他不知该如何回答扶意的话,但家里就没有一件好事让她惦记在心上,起初还总是告诫扶意,不要多管闲事,告诫她不是这个家的人,现在才发现,这些话好没道理。
且不说都是这些麻烦缠上扶意,他难道不愿和心上的人一生相守?那扶意将来是不是祝家的人,既然是,现在又该如何撇清关系?
停稳了马,祝镕翻身跃下,向扶意伸出双手。
不用担心马背有多高,不用害怕地面有多硬,扶意毫不犹豫地把自己交给了祝镕,在他的臂弯里稳稳落到地上。
“我送你进去,太晚了,再不回去清秋阁的人该起疑。”祝镕说,“有什么话……”
“今晚很开心,是我来京城后最开心的一晚。”扶意眼中含笑,眸光比月色还温柔,“如果大夫人欺负我,能换来和你短暂的相处,互相说说话,那我宁愿她多欺负我一些。”
祝镕心头一暖,口中嗔道:“不要说傻话。”
扶意摇头:“不是傻话,自然,这麻烦归我一人就好,只盼着兄弟姐妹们,事事顺心。”
“明日我就去回老太太,往后我们大大方方的。”祝镕说,“反正这家里猜你要留下做孙媳妇,也不是一天两天。”
扶意黠然一笑:“二表哥有了柔音姑娘,你猜三夫人,能看得上我吗?”
祝镕皱起眉头,满身霸气溢出来,抓着扶意的手,便往家里走,一面问:“你看得上我家平理吗?”
扶意笑着,和出门时一样,不用看路,只管跟着祝镕走,轻声地回答他:“可惜我在江上,没遇见平理。”
祝镕嗔道:“往后,可不能再放你一人去坐船。”
到了与李嫂约定的地方,等她来的功夫,祝镕便道:“二哥说他没有躲躲藏藏,只是二叔二婶关心大哥多过他,光禄寺的差事又繁忙琐碎,他每每早出晚归,谁也没察觉什么异样。那日韵之在马车上看见他们,二哥就是青天白日地带着柔音姑娘去酒楼,他根本没打算躲着谁。所以往后,会有更多的人撞见他和柔音姑娘,这件事迟早是瞒不住的。明日白天我和二哥见了面,会再好好商量,你等我的消息。”
扶意答应下,不及多说什么,李嫂嫂就来了。
祝镕再三谢过,李嫂嫂不忘叮嘱:“往后还是白天出门的好,半夜且不说鬼鬼祟祟不体面,你们在外头我也担心呐。这是好事,老太太高兴还来不及,谁敢说你们不是?”
祝镕到底熟络些,推着李嫂说:“您赶紧把人送回去。”
一路回清秋阁,李嫂嫂把自家三公子夸上了天,满心欢喜地说,机缘巧合接来扶意,也不知是老太太的福气,还是三公子自己的福气,如此算来,二小姐也该记一大功。
在清秋阁外辞过李嫂嫂,翠珠和香橼奔出来,久久不见扶意回来,她们真以为是被大夫人骗走了,不知关在什么地方。
翠珠安心地下去了,香橼伺候着小姐洗漱,问道:“老太太找您说什么话呢,这样晚,不如留您在屋子里睡啊。”
扶意满面春风,背过香橼说:“我困了,明儿再说。”
香橼继续念叨:“真是吓死我了,我和翠珠都快哭了。小姐,翠珠说,她不会不理我们,她说跟着大夫人没指望,保不齐哪天就被卖出去。”
听这话,扶意冷静了几分,问香橼:“翠珠是家生的丫鬟,也会卖出去?”
香橼点头:“她从小在这家里,渐渐长大,一些人就都不见了,后来才知道,因犯错因得罪大夫人,都被卖走了。”
“卖到哪里去?祝家出去的丫鬟,别府也敢要?而大夫人就放心,让昔日的下人,带着自家外人不知道的事,满世界去说?”扶意不信,“这绝不是大夫人的做派。”
“那还能卖去哪里?”香橼嘀咕,“翠珠也说,忠国公府的丫鬟小厮,在外头也是很体面的,这倒是不假。”
扶意心里没有好的想法,可她没资格管这些,只能等将来有机会再问祝镕,好在经过今夜,她再也不担心祝镕会责怪她“多管闲事”。
“小姐,老太太到底找你做什么?”香橼不问清楚,今晚怕是睡不着。
“你是小孩子,不能听。”扶意说,“等你长大了,我再告诉你。”
“我们明明一样大!”
“小点声。”扶意哄着香橼,笑道,“总之是好事,你让我自己先捂热了,再告诉你可好?”
香橼一脸狐疑地打量小姐:“不过呢……看得出来,好事是好事。”
熄灯躺下,带着今晚的“好事”,扶意踏实入梦,隔天一早醒来,却又呆呆地觉得不真实,美好的仿佛一场梦。
亏得香橼惦记着,一醒来就追问,扶意才相信,她昨晚的确是和祝镕出去看了荷花灯。
香橼听完缘故,小丫头眼里开了花儿似的,痴痴地看着扶意。
扶意拧她的脸颊:“你怎么了?”
香橼傻笑着:“我高兴呀,哎呀……我又想跟着去,又不能跟着去,小姐小姐,下次您就让我远远地看一眼可好?”
“胡闹。”扶意转身看镜子,今日气色这样好,都不必扫胭脂,她催促道,“赶紧收拾,平珒就快来了。”
她很惦记平珒,昨天的事后来还不知怎么样,但见瘦弱的孩子好好地来,面上虽有几分不安,但没消减了好不容易养起来的气色,她才安心了。
清秋阁里安安静静讲课,韵之一大早从内院跑出来,绯彤几个都跟不上,她一路冲到了祝镕的院子。
祝镕穿戴整齐官袍,正要出门,迎面见妹妹来,无奈地一笑,到了面前径直就说:“还没查到,你急什么?”
韵之好生失望,埋怨道:“你就没去查吧,你现在总敷衍我,你再不查,我就告诉奶奶了。”
“别耍性子。”祝镕说,“我一定查,答应你的事,几时失言?”
韵之说:“不仅关乎着二哥,还关乎着我的事,我知道我自私了些,可爹娘若是对二哥哥失望,他们就会紧逼着我的,哥……你一定要帮我。”
祝镕缠不过,连哄带骗地,总算把韵之劝走了。
出门时遇上东苑二叔,大哥和二哥都跟在身后,祝平瑞见了弟弟,微微一笑,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
祝镕心里是真佩服,这么大的事,二哥竟然能云淡风轻地瞒了两年多,不叫家里任何人察觉。
二老爷见了祝镕,客气地说:“过几日行猎,可是你负责圣驾守卫?”
祝镕应道:“昨日已经领了差事,但愿侄儿能办好。”
二老爷打量了他一眼,又回眸看看自己的儿子们,笑道:“也好,祝家子弟能文能武,你哥哥们在朝堂为皇上辅佐朝政,你为皇上守着皇城江山,将来都是朝廷栋梁。”
说这些话时,下人们也拥簇着大老爷从兴华堂来,二老爷见了兄长,看似毕恭毕敬,实则根本不愿意给个笑容。
闲话几句,众人便散了,祝承乾上轿前,叮嘱儿子:“行猎守卫一事,多找几位前辈讨教,千万别大意。”
祝镕却道:“爹爹,今日有件事,我要向您和奶奶禀告,您若能早些回府,请到祖母房里一见。”
祝承乾皱起眉头,不解其意,但还是答应了:“我会早些回来,你忙去吧。”
待祝镕赶回禁军府与同僚交班,人家指了指里面的屋子说:“昨晚又睡在这里了,听说是被慕夫人赶出来的。”
祝镕推门进来,见开疆睡在长凳上,上前催醒他:“该进宫了,醒醒。”
梦里的人,迷迷糊糊醒来,见到祝镕,还笑问:“你怎么来我家了?”
感觉到身下长凳僵硬狭窄,翻个身险些摔在地上,才彻底清醒,明白是昨夜被亲娘赶出家门。
祝镕道:“难怪昨晚只有表兄一人在放荷花灯,没见你去。”
“那会儿正吵架呢,我走不开,现在我也无家可归了。”开疆道,“但总住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我能去你家吗?”
祝镕道:“你就没攒些钱,给自己置办私宅?”
开疆摇头,啧啧不已:“世家贵公子,怎知柴米贵,你当我们家也有三百年家业?”
正说着话,内宫来了人,皇帝急招二位进宫,开疆一跃而起,更衣刮面,与祝镕迅速进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