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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朗对面的别墅。
金泫恩的手指在波尔纳胸口上打着圈圈,她端起红酒杯送到他唇边。
波尔纳喝了一口,暧昧地笑:“你这个妖精,没有男人不会爱你,裴亚爵也只是个男人。你用对付我的那一招去对付他,我相信,必然手到擒来。”
金泫恩得意地稍挑起下巴:“未必,裴亚爵不是一般的男人。”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波尔纳说。
“那我什么时候去试?你上次说过要给我找机会的。”金泫恩趁机提要求。
波尔纳扬起唇角,语气暧昧:“机会已经给你找好了。现在裴亚爵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家里逼他离婚,网民每天辱骂,股票天天跌停,我想他老婆看到网上的那些东西,一定也会怪他无能的,要是有点能耐,就不会任由她被人辱骂啊!”
金泫恩奇怪:“裴氏的公关能力一向很强,为什么网上的那些东西到现在都还没有撤下去,反而愈演愈烈,变本加厉?”
波尔纳便笑得一脸得意:“公关能力强不强,得看他的对手是谁。阿猫阿狗攻击裴氏,裴氏的公关能力当然是强的。但现在攻击裴氏的是我波尔纳。他公关能力强有什么用?他做了几条试图转移民众视线的新闻,刚一发布,就被我的人黑掉了。呵呵,我不会给他机会的。”
“我看顾朗因为那个小女孩与他的关系突然拉近了,他们不会化敌为友吧?”金泫恩顾虑。
波尔纳唇角的笑意更浓:“化敌为友?呵呵,他们这辈子都是生死仇人。”
“为什么?”金泫恩问。
“除去之前的各种矛盾不论,现在裴亚爵又弄死了顾朗的外公,身上又多了一条人命,顾朗就是再软弱,也不至于弱到与裴亚爵结盟。”波尔纳语气里透着邪魅与得意。
仿佛自己正在做着一件极其有趣的事。
“裴亚爵弄死了顾朗的外公?他不是那样的人。”金泫恩说。
波尔纳抿了一口酒,呵呵冷笑:“他当然不是,我是。”
“顾朗要是知道真相……”
波尔纳打断金泫恩的话:“这世上没有真相,我们看到什么,我们相信什么,什么就是真相。”
“高明!”金泫恩笑着赞道。
“这样就更高明了!”波尔纳拉开金泫恩的衣领,将剩下的红酒顺着她的领子倒进去。
金泫恩啊地一声尖叫,就要抖动身体。
被波尔纳制止:“别动,这么好的酒不能浪费,我来喝干净。”
金泫恩眸子里闪过一种叫欲的东西。
要是把面前的人换成裴亚爵,她一定会欲仙欲死……
*
江爷爷被送进医院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的事情。
白登寺下山的路实在是太陡了,路面也不太宽,担架抬人下去十分困难,又是这种颅内淤血的病人,怕一个不好抖到病人,只能慢一点,再慢一点,小心翼翼地往下抬。
因为要保持统一的高度,抬不了多久就得换人。
顾朗与严钊要求一起抬,被医生护士拒绝,他们担心顾朗和严钊没有受过训练,没办法保持一致的高度使病人二度受伤。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顺利地将人抬到山脚,之后上了救护车,一路赶往爱薇医院。
顾朗他们赶到的时候,裴亚爵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站在裴亚爵旁边的,是裴奶奶,裴奶奶手里柱着一根拐杖。
她因为身体中毒的原因,一直被裴亚爵要求在医院里静养。
不知道怎么听到了江爷爷受伤的事,执拗地要在这里等着,她说她要刺激刺激这个糟老头子,就是死了,都要把他气活了。
看到裴奶奶,顾朗的心情复杂。
之前在照片上见过,没有这么苍老。
现在看上去仿佛又老了十来岁。
顾朗突然想起一首诗歌,心里变得极度不是滋味:
有一天,我去世了,恨我的人,翩翩起舞,爱我的人,眼泪如露。
第二天,我的尸体头朝西埋在地下深处,恨我的人,看着我的坟墓,一脸笑意,爱我的人,不敢回头看那麼一眼。
十年后,我没有了尸体,只剩一些残骨。恨我的人,只隐约记得我的名字,已经忘了我的面目……
几十年后,我的坟堆雨打风吹去,唯有一片荒芜,恨我的人,把我遗忘,爱我至深的人,也跟着进入了坟墓……
顾朗突然觉得自己像飘泊的浮萍,没有根蒂,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苦苦坚持的是什么?
一直想要报仇,看到裴老婆子如今这副样子了,他却并没有觉得心里痛快。
竟还隐隐地生出不该有的期待来。期待她知道他的存在,摸着他的脸喊他一声朗儿,说一句奶奶对不起你。
眼眶稍热,他立即别开脸。
下毒的事情,他没有参与,但是当初干爹询问他意见的时候,他说他狠得下心来的。对裴氏,不管做什么,他都狠得下心来。
后来干爹通知了他进度,裴老太婆喝了掺毒的茶叶,身体有异样,这种毒潜伏的时间很长,发现及时一点能多活三五个月,发现得晚一点,抢救都会抢救不过来。这种毒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大事,但过一段时间以后,会咳得越来越剧烈,最后肺部功能全部衰竭死亡。
几十年后,我的坟堆雨打风吹去,唯有一片荒芜,恨我的人,把我遗忘……
会遗忘吗?会的!现在看着,似乎也并没有当初那样恨得咬牙切齿。
是因为外公的那番话起了作用,每个人都有私心,舒珂怀孕了,作为家里的长辈,当然是不愿意裴启鸿再改嫁他人。
到底是谁的错?错的是他,他不该选择在妈妈没有嫁人的时候就投胎,那样,也许妈妈不必住在贫民窟里,也就不会发生后面那样的事。
“阿朗!”裴奶奶突然喊了一声。
顾朗背部蓦地僵直,他一只手放在身后,悄悄紧攥成拳。
裴亚爵说了吗?说了他的身世了吗?裴亚爵不会不知道吧?虽然他们从来没有对身份的事情沟通过。但是,裴亚爵一定知道的,知道他是外公的外孙,那就知道他的妈妈叫江月,更知道妈妈曾经与裴启鸿之间的那一段,要是这样还认为他不是裴启鸿的孩子。那是对妈妈莫大的侮辱。
想着,顾朗眸色陡然一沉,他迎视裴奶奶的眸光。
他看到她眸子里的泪光,他心下突然一紧。
为什么会难受?他不知道!那是身体的本能,不受他控制的。
他突然有了期待与渴望,对亲情的期待与渴望。
裴奶奶再喊了一声:“阿朗!”
顾朗看紧裴奶奶,沉默不语。
“孩子,这些年,你还好吗?”裴奶奶声音都有些发抖。
今天,爵儿在她的逼问下,告诉她江月已经死了,顾朗是江月的儿子。她便知道了一切。
从前想不明白的一切,现在都想得透透的了。
一句孩子,让顾朗情绪差点崩溃,但是妈妈被人凌辱的画面在脑海里渐渐清晰。他的心也便随之变得冷凝而坚硬。
“奶奶对不起你!”裴奶奶看紧顾朗,忏悔。
顾朗别开头,不接受她的道歉。
现在来道歉,有什么用?
当初把舒珂强塞给裴启鸿,棒打鸳鸯,强行拆散一对恋人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想过会酿成后面的悲剧?
裴奶奶再深看了顾朗一眼,看到担架上的江老头子已经被医生护士轻轻地移到了病床上,再推着去病房做术前检查和安排,她扶着床沿跟了过去。
她对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说话:“江老头子,你还能听出我的声音来吗?我是玲珑!”
“当年的事情,要不是你个糟老头子,就不会闹到后面那步田地……”
听到裴奶奶竟然在外公昏迷不醒的情况下还要指责外公,顾朗不满地就要怼声,被裴亚爵一把将他拖到走廊尽头。
顾朗甩开裴亚爵的手:“你拉我做什么?”
“那是他们的事。”裴亚爵说。
顾朗气得爆粗口:“你放屁,病床上躺着的,那是我外公,生我妈的人。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与你没有关系,你当然说得轻巧。是不是你奶奶那个恶毒的人就是把我外公气死,你都不带皱眉头的?”
砰——
裴亚爵一拳头打到顾朗的肩上。
顾朗震惊地看着裴亚爵。
裴亚爵冷沉着脸:“说那些话的时候,不过脑子的?”
顾朗看着裴亚爵,冷嗤一声:“说哪些话?我有哪句话说得不对?病床上的是我外公,他与你们裴家人有半毛钱关系吗?你奶奶在我外公昏迷不醒的情况下,还要把一切责任和过错都推到他的身上,推到一个有口不能言的人身上,她还是人吗?”
砰——
裴亚爵又是一拳头打到顾朗身上,他神色冷凝地看着顾朗,语气严肃:“那是你奶奶!”
“呵,我没有奶奶!在我妈妈离开我的那一刻,我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有外公一个亲人了。”顾朗说。
“你以为奶奶是要做什么?他们之间的友谊有多深厚,你懂吗?曾经,他们是同窗。各自结婚以后,他们不再联系,就是为了让各自都过得好。江家被灭门以后,奶奶不知道江爷爷还活着,带人去埋葬了江家人。后来,又亲自派人去找江阿姨……”
顾朗心里是震惊的,却又是气愤的,他冲裴亚爵发脾气:“人都没了,再去找有什么用?假惺惺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