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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足之情?
废怀王简直想仰天狂笑。
天家哪有手足之情。
仅有的手足之情,大概也在十多年前,随着豫亲王的死,随风散尽了吧。
然而寻常百姓岂会明白这个道理。
他们以为的皇室,是奢靡华丽的所在,勾心斗角离他们无比遥远,也是他们永远想象不到的存在。
楚绍鸣阴测测看向废怀王,目光尖锐如鹰隼。
悬黎司奉天子之命,只听从天子的命令。
天子的喜厌就是悬黎司的喜厌,楚绍鸣知道,废怀王是天子心中的一根刺。
那么,就借由这个机会替天子除去废怀王吧。
楚绍鸣笃定,这次一定能除掉废怀王。
“证物在此,你还有什么可以抵赖的吗?”
楚绍鸣把玩着那柄匕首,忽地利刃出鞘,寒芒乍现。楚绍鸣指尖抚弄着薄刃,只见他指尖一抹银色流光幽幽生寒。
“谁知道这把匕首是怎么出现在我的房间的?”
即便在这种境地,废怀王依旧没有自乱阵脚。
“兴许是你们偷偷放进我的卧室,就是打算栽赃嫁祸给我。栽赃嫁祸这种手段,想必悬黎司没少用过吧。”
饶是被关在幽冷荒芜的废弃的院子里面十几载,废怀王依旧没有被打垮意志。与青年的楚绍鸣相比,气焰丝毫没有被压制。
废怀王已经是一介庶民,可是体内终究流着皇室的鲜血。血脉中流淌的热血,仿佛在对他说,即便身处怎样的逆境,即便受了再大的屈辱,他都不能被击垮,他都要保持自己的骄傲与尊严。
区区楚绍鸣,区区悬黎司,即便他们现在轻而易举就可以碾压死自己,但是废怀王依旧不会向他们低头认输。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楚绍鸣只当他是垂死挣扎。
递了个眼色给一边记录审案的师爷。
师爷心目中了然,在记录废怀王言行之时,添油加醋几笔。
“强词夺理,你以为,拒不认罪,本官就拿你没有办法了吗?”
楚绍鸣轻轻拍了两下手掌,便有几个褐衣下属走过来,抬着几样刑具。
场上众人看到那些冰冷的刑具,鸡皮疙瘩起了满身。
有一些见多识广的,开始在向身边的人吹嘘。
“看到那个铁刷子了没?别看它特别小,可真的会让人痛苦难忍的啊。先把犯人脱光绑在铁床上,用开水往犯人身上浇灌,再用这铁刷子一层层刷去犯人身上烫熟的肌肉,就跟刷猪毛似的,一直到露出白骨才停下来。啧啧,我曾有幸亲眼见过,那犯人当场就晕死了过去。如今正是大夏天,伤口不容易愈合,恐怕会腐烂、引来苍蝇蚊子吧。”
“废怀王殿下可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我相信他肯定能忍受下来的。”一个胖胖矮矮的围观者说道,脸上还挂着想看好戏的表情。
有胆子小的,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忙说道:“你们不要再说下去了,吓死人了。”
楚绍鸣眼角余光瞥向萧玄,这个从未吃过苦头的小王爷,不知道听了这话,会不会闻风丧胆。
谁料萧玄已经听着入了迷,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盯着议论交谈的围观者们。
楚绍鸣能想见,虽然废怀王与豫亲王关系匪浅,但是萧玄与废怀王却是从未有过来往或者交集的。
这样也好,等处决了废怀王,就告诉萧玄,废怀王与他的父亲是最亲密的兄弟。废怀王幽居深巷,也是受了豫亲王的拖累。不知道萧玄听了这个消息会作何感想。
楚绍鸣越想越觉得这个计划可行,甚至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到萧玄得知这个消息的表情。目光在
楚绍鸣望了一眼身为主审却鲜少说话的萧玄:“此案下官已经查的差不多了,想请问一下小王爷的想法。”
萧玄摆弄着手中的折扇,“此事你们拿定主意就行,本王什么都不清楚,权当做个旁观。”
萧玄摆了摆手,似乎对刚刚发生的事情漠不关心的样子。
楚绍鸣对萧玄越发感到不屑,真不知道他到底能做什么。草包一个,什么事情都成功不了。
师爷将记录好的事情经过递给萧玄看,萧玄从头到尾认真看完。
“小王爷觉得如何?”楚绍鸣看向萧玄,而后将目光转到废怀王身上。
废怀王依旧目不斜视,没有多少念头,一副清高的样子。
仿佛所有的风声都不能动摇他的内心。
废怀王看上去是那样的如清风明月,皎洁飘逸。哪怕穿着再朴素的衣服,举手投足依旧是皇家的风范。
萧玄忽然笑道:“楚少司当真觉得这份记录就是完全真实的吗?”萧玄目光凝在屏幕上。
师爷紧张的看着萧玄,又望了一眼楚绍鸣。
楚绍鸣笃定的说道:“这是自然的,难不成还会凭空捏造不成?”
萧玄摇头一笑,将记录的案宗放了下来。
忽然弯起嘴角一笑,“本王虽然没怎么说话,但是耳朵可不聋,你们说了些什么,本王都记得清清楚楚。”萧玄手指点了点一处地方,“本王想起来了,当初那凶器上,抹着的毒药是‘见血封喉’,而非鹤顶红。”
楚绍鸣皱眉,“可是刚刚说刀刃上抹着鹤顶红的明明也是小王爷?”
萧玄道:“本王事情多,有些东西忘了太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他有些厌弃的抽了抽鼻子,“再者说了,本王不记得了,刚刚你怎么也不提醒本王?”
论推卸责任,恐怕没人能比得过萧玄了。
楚绍鸣被问得哑口无言。
萧玄又说道:“我是说错了,你们没反应过来,难道废怀王这个幕后主使也不记得自己用了什么毒了?”
他有些讶异的看向废怀王。
废怀王站在那里由着萧玄打量。
所有人都觉得有些怪怪的。
的确,刚刚废怀王的表现,摆明了是告诉所有人,他甚至都不知道那些凶手用的是什么毒。
倘若废怀王真的是幕后真凶,他怎么可能会不知情呢?
却听萧玄继续说道:“算了算了,这案子都审到这种程度了,就算抓错了,也算废怀王倒霉吧。本王不想再费事,相信悬黎司也不愿意再去调查。”
萧玄正准备提笔在案宗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人群中就有一个瘦弱的书生模样的男子大喊道:“倘若那场刺杀另有幕后真凶,这不是愿望了废怀王吗?况且,就这样判了废怀王,岂不是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此事不能就这样轻率的解决了。”
“是啊,不能滥杀无辜啊。”
“杀错了人,误杀事小,天子的性命可能依旧会受到威胁!请小王爷三思啊。”
有了一个人开头,又有几人纷纷响应道。
楚绍鸣瞳孔微微缩小,看向群情激愤的百姓们时,忍不住重重拍了桌案。
“悬黎司向来不冤枉人,几位,说话时可得掂量掂量,万一说错了什么话,可就收不回去了。”
楚绍鸣明显是愠怒了,一番话没经过大脑,便直突突说了出来。
刚刚抢先发话的书生丝毫没有犹豫,立即接嘴道:“楚少司这是在威胁我们吗?我不过是一介书生,孑然一身,什么都不怕。我不在乎说错话能给自己带来怎样严重的后果,我仙子只想知道真相。”
那个书生很清瘦,穿着一身旧了的长袍,但是衣服洗得很干净。他身上透着浓郁的书卷气,让人觉得十分舒服。
书生口齿清晰,说话很有条理,众人都忍不住退到一边,给他腾出了一块地方。
书生走上前,朝着萧玄与楚绍鸣行礼。
“学生范辄。”
他的态度不卑不亢,虽然是给二人行礼,低着头,却不会让人觉得他有多么卑微或者渺小。
身边衣着华丽的有之,打扮富贵的亦有之,但是范辄落落大方,从容不迫,让人觉得如春风拂面,十分舒服。
楚绍鸣乜了他一眼。
“什么都不怕?好一个什么都不怕!”楚绍鸣拔高声音,抬手指向范辄,“假如砍掉你头上这颗脑袋呢?”
范辄没有畏缩,“只要能得到真相,就算让学生一死又有何妨?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让全部的真相随着死亡淹没在尘埃之中。”他据理力争,言辞铿锵有力。
众人都替这么个文弱书生捏了一把汗,都害怕楚绍鸣会勃然大怒,当即就将他拖下去斩了。
要知道,楚绍鸣可是有着“鬼面阎罗”的称号。
谁知道,楚绍鸣听了这话,却没有动怒。
而是若有所思的看向范辄。
他脸上依旧冰冷,眼底却有了一丝动容。
范辄俯身一拜,“学生肯定楚少司能重查此案,不要滥杀无辜。”
一向无甚表情的楚绍鸣,这下也忍不住微微一笑。
“你就这样确定,幕后真凶不是废怀王?”
虽然悬黎司与废怀王之间,曾经有着龃龉。
但是楚绍鸣知道,以废怀王的品性,倒做不出弑君这种谋逆大罪。
但是替天子除去废怀王,这是天子下达的命令,也是师父要他完成的任务。
楚绍鸣不得不这么做。
范辄这下跪倒在地,“小生相信,废怀王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他是小生曾经最仰慕的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