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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正深沉,谢韫清躺在自己的床上。
窗外树摇影动,如张牙舞爪的鬼魅。
谢韫清忽然就睁开了眼睛。
她手脚冰冷,出了一身冷汗。
她做了个噩梦。
谢韫清喊来青萝,打来温水,绞了帕子擦着身体。
重新换了干净的中衣,躺在床上,却再也不得入睡。
梦中的场景就像在眼前发生的一样那么真实,甚至可以嗅到浓烈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黄沙飞扬,半轮残阳照在大地上,原本就被血色淹没的沙场显得更加壮烈。
尸体交错堆叠,有穿着大周军戎服饰的,也有穿着虢国铠甲的。
黑鸦啼鸣着从天空飞过,落在了尸体上。黑沉沉一片,在贪婪的啄食着尸体的血肉。
谢韫清觉得很冷,她一步一步在尸体堆中行走,想错开尸体,无奈遍地都是横尸,她总不小心踩在了尸体身上。
忽然谢韫清停住了,面前的少年笔直屹立,手中紧紧握住一支长缨枪,那长缨枪插在黄沙之中,支撑着少年的身体。
少年的头发松散了,发丝遮住了大半张脸。
谢韫清用手指做梳子给少年梳发,用玉冠把少年的头发束好。
然后,静静看着少年的脸。
少年眉毛又黑又浓,鼻子挺直,向来含笑的眼睛却是紧紧闭着的。
谢韫清伸手去抚摸少年的脸颊。
少年却倏然睁开了眼睛,一双眼漆黑冰冷。
再然后,谢韫清就醒了。
谢韫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不祥的梦。
明明前世萧玄平平安安回来了。
为什么自己还会做有关于他的噩梦?
一定是这人太烦人了,害得她连觉都睡不好。
谢韫清撇了撇嘴,侧身朝里,闭着眼继续睡觉,却发现怎么也睡不着了。
京城正是深夜,东境天际已经泛白。
东境是连绵的大漠,吹来的风都是干燥的,刮在人脸上,就像刀子割一般。
房间里面点着烛火,一个少年穿着单薄的长衫,立在疆域图之前。
少年目如朗星,负手而立,正是萧玄。
他身边还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王佻,另一个是参将徐槐。
徐槐指着疆域图上的版图对萧玄说道:“这是虢国军队驻扎的地方,由虢国大将成晖领兵驻守。这是虢国囤积粮草军缁的地方,探子已经打听清楚了,不会有错。”
萧玄勾唇一笑,成晖,据说这人曾经和自己的父亲交过手,最后打了个平手。两人还约定以后再战。只是父亲不久就死于另一片战场,再也没法兑现和成晖的约定了。
父亲未兑现的约定,如今萧玄替他完成。
成晖是虢国最骁勇善战的将领了,又擅长攻城伐谋,这样的人物,岂是方洛城能对付得了的。
“小王爷,我们来这里也有两日了,也该动手了,再这样候下去,虢国还会以为我们都是孬种,躲在城里面不敢出去。”
王佻生得高高大大,胡须足有一尺多长,说话时挺着胸脯,粗声粗气。
“着急什么?”萧玄轻笑一声,“虢国都还未急,我们又何必着急。”
他就不信,虢国还能一直按兵不动。
“我们的将士们都休整得怎么样?”萧玄问道。
方洛城领兵时,折损了近四万的将士,大周也是士气大挫。
徐槐道:“已经重新整编好了,随时可以迎战。”
萧玄点点头,“你派人保护好我们的军缁粮草,不许出现一点闪失。随后我们布置计划,先去试探虢国军队一番。”
东境位处偏僻,万一粮草被毁,朝廷再拨放,又要一段时日。这期间,大周将士们必定要忍饥受饿,虢国不会轻易放弃这个机会,必然趁机攻袭。
而虢国城邦就在此处,虢国的粮草被毁,随时可以补充。
徐槐应了下来,两人掀帘而出。
萧玄抚着自己的长缨枪,这是父亲留给他的,属于豫王府的荣光。
他不会让豫王府的荣光就此泯灭。
萧玄想起谢韫清的话。
“豫亲王也是一位诗酒风流的风云人物,只可惜英年早逝。”
若不是天子的冷酷无情,父亲又怎会去世?
萧玄很想以这柄长缨枪抵着天子喉咙,问天子午夜梦回之时,可会做噩梦,可会感觉到畏惧?
枪尖被磨得光亮如鉴,萧玄抚摸着缨穗,也不知这鲜红的缨穗有没有染过自己父亲的鲜血。
萧玄拿起红缨枪,走上城楼,看着苍茫的大漠,在城楼之上舞起红缨枪。
他身手极好,舞着长缨枪,声音猎猎,动作矫健。
王佻也忍不住抚掌而叹。
大周还没有动作,虢国就已经率先发兵了。
“报,虢国副将吕迎甫率一万军队朝我方这边走来。”
吕迎甫也是虢国的猛将,一直屈居成晖之下,说起来,他与成晖关系并不好。
萧玄看着冉冉升起的一轮明日,想到了谢韫清,她此时有想自己吗?会不会在担心自己的安危?会期盼着自己平安归来吗?
大概不会吧。
那个女孩,又冷静又张扬,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
就跟只小野猫似的。
萧玄极目远眺,看到果然有黑压压的队伍朝这边走来。
“准备迎战。”萧玄沉声道。
大周的将士们蛰居太久了,听到萧玄的话,顿时士气高昂起来,纷纷举着兵器,个个精神抖擞。
谢韫清刚合上眼,睡了不到一刻钟,又醒了。
她坐起来,靠在床柱上。
萧玄此时该到东境了吧,也不知那边的环境如何,他会不会适应不了那边的水土。
谢韫清起身,走到书桌后,点灯,磨墨。
她提笔写了几行字,又觉不妥,将纸揉作一团,随手丢在一旁。
又抽出一张纸,写了几个字,又揉成团。
再写,还是不满意。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写什么,想了想,还是提笔写了一行小字。
谢韫清等着墨水风干,将纸条卷起来。
坐在书桌后发了许久的呆。
外面渐渐亮堂起来,青萝领着桔梗、连翘两个进来。看到谢韫清坐在那里,都是一愣。
青萝走过去,看到谢韫清眼底乌青,心知谢韫清一宿没睡。
“小姐有什么烦心事吗?”青萝注意到书案上有好几个纸团。
谢韫清摇摇头,将手中一直捏着的信笺递给青萝,“你把这个给素问,素问知道该怎么做。”
青萝忙应了下来。
谢韫清打了个呵欠,“我睡一会儿,你让阿娘给我请个假吧。”说罢,起身晃晃悠悠朝床榻走去。
素问接到信笺时,没多说什么,只是点了头,代表自己知道了。
青萝满腹疑问,小姐身边突然多了这么一个清冷的侍女,这个素问似乎从没有做过任何事,也不知小姐让她待在蔚然居做什么。
素问出了谢府,一路去了百花妆。
她穿着褐色短打,头发梳作简单的发髻,与身边打扮鲜妍的女子们格格不入。
素问也没有在意这些,而是径自上了百花妆三楼。
她是雁娘子身边的人,侍女们都不敢阻拦。
素问推门进去时,雁娘子正披散着长发,一身轻薄纱衣掩住曼妙躯体,她仰面躺在塌上,由着侍女给她按摩脸部。
雁娘子舒服的轻轻呻、、吟两声,听到开门的动静,侧首去看。
素问进来时仿佛带进了凉风,雁娘子觉得四周的空气都冷了下来。
雁娘子妩媚的一笑,“我说你啊,跟了我这么久,就不能和我好好学学,别整日板着张脸,当心以后嫁不出去。”
她虽然没有化妆,但是肌肤依旧晶莹,眸如春水,依旧十分勾人。
素问脸色更冷了,她将谢韫清交给她的纸笺搁在雁娘子身边矮几上,转身就要离去。
雁娘子“欸”了一声,“这不会是谢家小丫头给主子的情书吧?我可以拆开看看吗?”雁娘子取过纸笺,作势要展开。
素问只看了她一眼,没有回话就走了。
“没趣,”雁娘子似抱怨般轻轻吐出一句,“还以为她跟着谢家那个有趣的小丫头,性子会改一改,没想到还是和以前一样冷冰冰的,就跟块铁似的。”
谢韫清一连两日都没有去学堂。
罗慧心抬头看着高秀仪的坐席,又想起谢韫清这两天都没有出现。
似乎有什么离她渐渐远去,每个人都好像有了自己的事情。
沈妙华也不止一次看向谢韫清的坐席,心里面就像蚂蚁爬过一样难受。
她晚上散了学,没有回家就去了谢家。
谢韫清休息了两天,精神大好,正逗着鹦鹉。
听到沈妙华来的消息,谢韫清又教鹦鹉说了两句话,才转过身来。
沈妙华许久没出现在她面前,她都快忘了她了。
“请她进来吧。”谢韫清淡声说道。
自从父亲辞官,沈妙华都在刻意躲着靖国公府,谢韫清知道,她是怕惹上祸端。
沈妙华走进来时,谢韫清站在庑廊下。
虽然快到夏日了,但是夜晚还是有点冷,尤其是傍晚起了露水,站在外面头发丝都有些湿润了。
谢韫清就站在灯底下,远远能看到一抹纤细的剪影,渐渐走近,少女穿着简单的湖蓝色襦裙,昏黄的灯光打在脸上,衬得少女眉目精致如画。
谢韫清一贯是个美人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