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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见到他一点都不惊讶,反而以主人的身份道:“这位兄弟,是来讨水喝的?不巧的很,家里的水已经用完了。就请兄弟你往前挪几步,前面人家不少。”
“兄弟,这是我该说的话。这是我的房子,兄弟是时候该离开了。”壬擎棋把竹篓放到了一旁的木桌上,从床底下拿起盆就准备洗脚,结果却被一柄扇子给压制住了。壬擎棋笑的客气,话语却不怎么令人爽利:“兄弟,别太过分了。让你免费住几天那是我的恩德,可并不表示我很软弱。”
来人二话没说,只是轻轻的拍了拍手,一个鹤发童颜的人就躬身走进门来,玩弄了几下手中发着寒光的宝剑,皮笑肉不笑的道:“这位小哥,动用我们的东西理应给我们打个招呼先?”
壬擎棋知道这才是秀才遇到兵了,可他并不觉得此刻会有理说不清。只见他从竹篓里取出一本论语,从公治长篇取出一张地契,笑道:“各位是真的打算和我见官吗?基本上我的主张能少一事就不要多一事。”
“恐怕你是害怕见官吧,纸上骂的痛快,如今却感到害怕了?”听这内容大概你以猜出来者是谁了,没错正是岑薇。岑薇冲着对方展现了一个无比嚣张的笑容,让人恨不得对着她的鼻梁就是一拳。
壬擎棋见对方如此发问,便以明白来者不善了。心里头出了一把冷汗,不过他面上却神态自若不慌不忙的答道:“谁说我感到害怕了,我非但能纸上骂得痛快,我嘴上骂的会更痛快。怎么着,那个混混皇帝没有本事还不允许别人骂他了,搞笑。”
“好啊,临死前再给你一个机会,你完全可行放声大骂,直到骂到你心里痛快为止。”岑薇听了觉得此人说话直爽,而且很有胆识,是以和颜悦色的说道。
壬擎棋朝北拱手道:“按理说混混皇帝带领汉唐的士兵打赢了东狄,我总该表扬他几句。不过一想到这个人凯旋归来就接连数天不曾上朝,这个人就不值得表扬……”
“等一下,在这儿我倒是有话要说。不是皇上不上朝,而是因为她归朝后突然大病一场,根本没有办法从床上爬起来……”岑薇想这个问题可得解释清楚,黑锅可不能白背啊。
壬擎棋却似乎没有为自己的冒失汗颜,反而继续仰头说道:“如果是真病了,自然该由朝臣说明。结果呢,朝臣给群众的感觉就是皇帝凯旋而归后志得意满,不误朝政了。即便如你所说皇帝却是因为水土不服而病了,可是他管理不好自己的臣子,没有办法让臣子为他效命,这种皇上不该骂吗?”
“该骂,这种皇上的确该骂。”岑薇的身子端正起来了,脸上的表情也多了几分严肃。壬擎棋说的不错,不能够让臣子为自己效力,自己就是一个失败的皇上,理应该骂。
壬擎棋微微有些惊讶,心想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不过他继续背手仰头道:“还有三年一次的科举,这可是汉唐应该慎重抉择的大事,结果呢,这个混混皇帝果然是来混的,竟然把监考大权完全交给了左丞相的人。从此朝堂变成一言堂,汉唐也不过是左丞相股掌之上的玩物。”
岑薇一愣,他只想到在最后关口把握事情,没有想到前面左丞相动手的机会也很多。这个壬擎棋骂的对,她岑薇的确是个混混皇帝有很多事情不明白啊。
“我还要骂那个混混皇帝,或许他当初把钱财交给一个小太监是为了防止钱财落入贪财人之手。不过官场的事自然要有官员来做,这样随随便便的就破了祖上的先制,让人有些怀疑过去的东西还要什么需要遵守。”
岑薇想壬擎棋骂的对,那个时候自己确实有些胡作非为。不过,难道壬擎棋只是一个刚直不阿的谏师,没有一点儿治理的方法吗?是以开口问道:“那你说那个混混皇帝该怎么办啊?她是从街头上走到龙椅上的,肯定很多事情不知道。”
“这话算理由吗?咱们生下来不都一样吗?凭什么他岑薇只因为在街头长大就可以不学习?”壬擎棋才不管那么多,既然反正要死了,那为何不扯着脖子好好的骂一通。是以他也不管什么东南西北了,径直梗着脖子在哪儿犯言直谏。
岑薇顿时觉得非常无辜了,她忍不住探了探手道:“或许不是那个混混皇帝不想学习,是没有人能教她啊。你也知道汉唐的朝廷是一言堂,谁会好心的教她这些?”
“笑话,先生你是专门过来讲笑话的吗?当年有一个齐国皇帝也曾说过,不是他不求贤臣,是天底下根本没有贤臣。还有一个楚国皇帝,也曾经大言不惭的说过,不是他不想找贤臣,是所有的贤臣都只存在于过去。先生,你这话可与那二位异曲同工啊?”
岑薇有些悻悻然,却又有些觉得下不来台,然后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是在掉书袋吗?让人听不懂,你是个人,自然要说人话。”
壬擎棋这只犟驴这个时候竟然完全没有听出岑薇话的本意,没有就此打住,反而脖子一挺,把更加过分的话说出口:“你听得懂听不懂又什么关系,怕的就是皇上他一辈子都听不到。即便是有人不怕死的犯言直谏了,怕那个人也拿着没时间学习来做理由装作也听不懂。”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皇上的不懂是假装的?”岑薇也彻底怒了,他本来是前来寻找人才的,结果一下子行差踏错竟然成了过来找骂的了。
“你说没人教皇上,是以皇上不懂,那我就想问了,难道有人教皇上如何选秀女了吗?难道有人教皇上如何购买骏马了吗?你看皇上的后宫佳丽没有三千一两千总是有的吧,皇上的马厩骏马没有一百匹几十匹总是有的吧。所以不要再说没有人肯教皇上了,三人行必有我师,是皇上懒得学罢了。”壬擎棋略微有些心酸的淡淡一笑,他这些话终究只能讲给不相干的人听了。
注意到对方略显黯然的神色,岑薇气愤难平的心情竟然迅速的平稳了下来。其实她何尝不知道壬擎棋这些话都是为了她好,都是为了汉唐好。有些大臣拿着俸禄和爵位却不干人事,而有些人虽然无俸禄无爵位却还在忧心国家社稷。
壬擎棋随即释然一笑,如同在阳光下渐渐消失的冰凌一样,有些淡然兼带有几分黯然的道:“不好意思了,让两位小兄弟无辜的听我这河东狮吼。好了,我心情已经畅快多了,两位也可以执行命令了。”
“你不怕?”岑薇面色不善的问道,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乐生怕死,恐怕这个人也不例外吧。
壬擎棋眼里划过一抹亮色,随即又平复道:“说实话,有点儿怕。不过我不是怕死,而是害怕自己什么都没有留下。想我壬擎棋从四岁开始读书,至今已二十六年有余,可是枉我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却什么事情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留下。”
“你想青史留名?”岑薇阖上了手中的扇子,眼里带着温文的笑容。她知道,对于很多读书人来说建功立业青史留名是他们最大的向往。为了这一理想,他们宁肯抛弃肉体和一切。
壬擎棋摇了摇头,有些涩然的道:“名利对我来说如同浮云,我所害怕的只是我学了那么多却没有为他人干上一件实事,没有为他人做上一件令他们高兴的事儿。对于青史留名,那只是末节,而不是我所遗憾的主体。”
“说得好,不过当真给了你时间,你真的会做出什么来吗?不会是耍耍嘴皮子,进行一些口头上的吆喝吧。”岑薇虽然还不清楚这个人真实的才能如何,起码品格在一定的高度上了。
壬擎棋冷淡的哼了哼,随即从竹篓里取出一本厚厚的册子道:“也罢,反正我也命不久矣,就把这个册子给你吧。如果有可能的话,希望这个册子不知是成为厕纸。”
岑薇随身一翻,眼睛里就有光芒射了出来。册子上写的内容不是别的,都是一个个县的地理位置,官员任用情况,官员政绩的得失以及改进方法。虽然只能大致浏览,但是很多记录和岑薇感知的相差无几。
岑薇盯着壬擎棋看了半响,想要对他进行最后一场试炼,随即道:“壬擎棋,骂了朕半天,可曾骂的爽了?看在你是为了国家的份儿上,朕就饶过你这一次。你明天就去大理寺那儿领赏吧,赏金百两。”
壬擎棋虽然为岑薇的身份吓着了,不过他立即跪下,一脸平静的说道:“皇上,谢谢你的赏赐,不过草民不能接受。因为无功不受禄,这是皇上赏罚分明应该坚持的一条。”
岑薇用手中的扇子狠狠的击打着桌面,发出了一阵轻笑。
闪电阵阵,雷声轰隆,在这风雨狂啸之时,竟然隐隐约约传来了马蹄之声。放眼望去,可见大雨瓢泼之中竟然有几个人在风雨无阻的赶路。雷鸣不息,马蹄也溅起一个个水花,雨雾的阻隔让人看不清来人的容貌,不过看身形似乎是一女二男。
原本还人来人往的热闹街市,因为突如其来的一场雨而变得人迹难寻。沿街叫卖的小商小贩早已躲进了茶馆和饭馆,偶有有几个行动慢的也能找到一个避雨的屋檐。
不过细细看来,似乎有一个人与这些匆忙避雨的人有些不同,他的神情虽然也是焦急,不过却不是为了雨,而像是在引颈期盼些什么,忽然他眼睛一亮撑着伞从瑞祥茶馆里跑了出来。
疾驰的马速度终于缓了下来,三个人纷纷下马抖落了一下衣服上的雨水。为首的那个人身材偏瘦小,不过气质却是一等一的好。你没猜错,此人就是岑薇。那天哈哈大笑的结果就是壬擎棋刚回老家没有多久,就要再度出山跟着岑薇闯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