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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放听的有些糊涂,“误会?”
年玥将抱住他窄腰的手臂收的紧了又紧,“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你跟胭博渊有来往,你那样宽容年灵的纠缠不休,都是因为……我。”
秦放顿时脸上有些不自在,毕竟自己要做这些,并不是想要收买人心,这是一种变相的表白,有点像小女儿家的心态一样,如今被人剖白在了台面上,始终令他有些不好意思,“咳……这个,我只是……因为想做,所以才做的。”
年玥清晰的听到了他心跳加速的声音,一仰头,便看到了他窘迫的样子,顿时觉得他还真是有些可爱,忍不住便轻笑出声,“我明白。”
秦放见她仰望着自己笑,愈发觉得窘迫异常,脸上一热,别开了头去,“笑……有那么好笑?”
“我只是很高兴。”怕再这么逗下去,估计他就得找地缝钻进去了,年玥只好埋下头,继续把头靠在他的胸口上。
听着他节奏强烈的心跳,心里无比的温暖和平静,“以后,不要再管他们了,我早就已经不是年家的人,现在我可是你新娶的大祁公主。”
“话是这样没错,可你身上毕竟还流着年家的血脉,真的就这般无情的防着不管,恐怕……。”谈及这个问题,秦放回过头,眼神担忧的望着她的头顶。
他怕她只是一时之气,将来会追悔莫及,“你也知道的,工部和礼部可是你父亲的左膀右臂,一旦这两人被连根拔起,保不齐,就是拔出萝卜带出泥,你父亲……恐怕要难逃罪责。”
“他不是我的父亲。”年玥眼神一冷,话说的没有一丝的温度,“从他,和他们年家将我母亲迫害致死的那刻起,我与他胭博渊,早已不共戴天。”
说完,觉得自己说话的语气过重了些,年玥叹了口气,语气缓和道:“真到了年家倒台的时候,那也只是他们自作孽,不可活,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我不希望你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脏了自己的手。”
秦放因她强烈的怨气而微微蹙眉,但也因她最后一句对自己的围护,而眉目舒展,心情愉悦,“好,娘子说什么便是什么。”
年玥松了口气,嘴角因为他的俏皮话,而略略上翘起来,眼底,有狠绝之色滑过。
她说过的,年家人这些漏网之鱼,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说到你突然变成了大祁公主,是不是设计这乌龙婚礼的,就是云颐那个小白脸?”这件事情,秦放本来是打算在晚膳的时候问她的。
没想到两人却拌了嘴,虽然这个事情到最后都是占了莫大的好处,还名正言顺又把自家娘子娶回了家,是该高兴和感激的事情,可这整件事情的过程,怎么想,怎么都觉得是云颐那混-蛋在故意借机整他,他哪能咽得下这口气?
年玥听到了秦放暗暗磨牙的声音,好笑的点头,“是,就是他。”
只是这样直接的回答,半点没有规劝他别去找云颐算账的意思。
要知道,任何事情都是一码归一码,感谢归感谢,而算账也要归算账。
何况,这桩婚事,他云颐又不是没有半分的好处,反倒得到的好处比她更多的多,譬如不用让自己心爱的妹妹遭受政治联姻的迫害,让他的好妹妹能安心与子卿双宿双飞。
再譬如,他云颐照样能用她年玥,来成为衔接大祁和大溱之间的邦交纽带,而她年玥只要还想做溱王妃,这个纽带,她就必须做的很好。
看看,他云颐不费吹灰之力,利用了她年玥的情感,得了这样双赢的大便宜。
然,云颐那混-蛋,却居然连她也下了药,还要她在秦放被软禁的三天里,眼睁睁的看着他痛苦,而使得她也连带着尝尽了锥心之痛,试问这个仇这个怨,她怎能甘心咽进肚子里?
果不其然,秦放一点也没教他的娘子失望,哼笑两声,眼里闪烁着诡计的光芒,“你个小白脸,给我等着……。”
小两口再絮叨了一些趣事儿之后,便互拥而眠,甜蜜入睡。
待到凌晨时分,年玥先醒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推开了紧抱着她不放的秦放,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内室,到达盥洗室,打开了那方暗道入口,钻了进去之后,径直走上去往西苑的那条岔路,抵达至西府楼。
西府楼还和几天前来的时候一样,满院的萧瑟凄凉,仿佛一座荒废多年的废墟。
天气愈发的冷了,那些看门的侍卫也愈发的懒了,竟索性在大堂里升火睡觉不够,还把门也给关了上。
这样倒是正好,便宜了年玥省时省力。
到了西府楼的主楼前,她从怀里掏出了一只锦盒,打开锦盒后,取出里面薄如蝉翼的透明人-皮面具,戴在了自己的脸上,又恢复了水玉的那副模样。
而锦盒里,却还有一张另外的人-皮面具。
她看了一眼那张人-皮,嘴角掠过一抹很诡异的弧度。
推开主楼的大门,不期然的,便看见了蜷缩在地上,像极了街角一条流浪癞皮狗的年瑶,以及,被塞在那只大缸里,肿胖的不像话的小瑶。
屋子里污秽太多,脏的不像话,年玥蹙了蹙眉,强忍着恶心,提步走了进去。
现在的年瑶和小瑶似地对外来者特别的敏感,年玥脚步轻盈,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却还是很快就惊醒了两个本在睡梦中的人。
两个人顿时就像惊弓之鸟一般,警惕而惶恐不安的看着不速之客的年玥,“你……你……。”
年玥微微弯下身,一把将年瑶的下巴捉到了自己手里,似打量一件物品的赏玩目光,在年瑶那张沾满污秽却掩盖不住大有起色的脸上来回梭巡,“很好,恢复的不错。”
说罢,便抽回自己的手指,将刚才那只取出人-皮面具的锦盒,扔进了年瑶的怀里,继而才抽下腰间的一方丝帕,嫌恶的擦起了手指。
年瑶看到怀里的锦盒时,愣了一下,忐忑不安的看了年玥一眼,从年玥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她这才犹犹豫豫的将那只做工精细的锦盒拿起,准备打开。
“小姐,不要啊——”小瑶突然大喊了一声。
年瑶正摸到了锦盒扣锁的手,因为小瑶这声怪叫,而瑟缩的蜷缩了手指。
年玥看在眼里,眉梢一挑,斜睨了小瑶一眼,似笑非笑道:“与其担心你们家小姐会不会被有可能藏着暗器的锦盒害死,还不如好好担心担心,我会不会因此,而收回要放你们一条生路的念头。”
“什么!”年瑶和和小瑶都是一惊,瞠目结舌的望着年玥。
年玥好笑,屈指掸了掸腰间系着的玉佩下,稍显凌乱的青丝绦,“如果不是你们还有活着出去的价值,你们以为,我会将那么金贵的还颜露,来给一个被关在这里,不见天日的活死人用么。”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是女子都爱美,而能有那份金钱来爱美的,却是不多,可刚好,曾经作为太傅千金长女,年瑶,就是那其中一个。
有钱有势,年瑶自然要用最好的护肤用品来保养自己那张曾经被人称为京都第一美人儿的绝色容貌,这传言能让女人年轻十岁的还颜露的大名,她自然耳熟能详,只是这种东西是有价无市,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销声匿迹了,只是她曾在自己的母亲嘴里,和上一辈的那些贵妇谈资里,依稀有了解过。
想到了这里,对于不笨的年瑶而言,她已经信了年玥的话,这次毫不犹豫的打开了锦盒,看到了盒子里那张几近透明的人-皮面具,她没见过这种东西,很奇怪的抬眼为年玥,“这个……是什么?”
“人-皮面具。”年玥毫无隐瞒,用眼神示意年瑶,“戴上试试。”
虽然这些年,恶心的东西没少看,恶心的行为没少做,可乍一听到人-皮面具四个字的年瑶,还是恶寒的打了个寒颤,在年玥充满压迫力的目光下,慢腾腾颤巍巍的,才将那张人-皮面具戴到了自己的脸上。
当面具严丝合缝的完美贴合到年瑶的脸上时,好不容易安静了下来的小瑶,又开始放声大叫,“啊——年玥——是年玥——”
年玥则与小瑶不同,反倒用很满意的目光欣赏着年瑶此刻的脸,那张,与自己现在水玉这张面具下,一模一样的脸。
年瑶则被小瑶惊恐的叫声吓了一大跳,几乎是本能下意识的四处张望了一下,见四下除了自己这三人之外,根本就再无旁人,更没有小瑶嘴里的年玥,顿时一脸的莫名其妙。
可就在她转回头时,却正好对上一张脸,一张就是年玥的脸,与她不过咫尺之距,她啊的一声尖叫,吓得小脸惨白,连连的往后手脚并用着倒退。
“自己被自己的脸给吓到,呵,你年瑶恐怕要是这世间的头一个了。”年玥晃了晃手里刚从屋子梳妆台上拿过来的镜子,嘴角带着趣意盎然的笑。
年瑶怔住了,眼定定的看着年玥手里那只以前自己常用的镜子,满是脏污的手,踌躇而无措的,摸-上了自己的脸,“年玥……我的脸成了年玥……年玥?”
年玥将镜子随手扔到了年瑶的面前,示意年瑶自己看。
年瑶慌忙捡起,然后,对着自己的脸照了起来,只不过,刚开始是胆怯的,镜面慢吞吞的才对上自己的脸,可片刻后,她就疯狂的照了起来,脸上的每一分每一毫的轮廓都不愿放过,而她的情绪,也从害怕,变得洋洋得意欣复加起来,甚至那份狂喜里,还有着几分扭曲的神经质。
年玥讥诮的勾了勾嘴角,“怎么样,喜欢么。”
年瑶狂乱的点头,因为太激动,而有些语无伦次,“喜……喜欢,我好喜欢!”
“那么我用这张脸,来和你换一个你能稳赚的交易,你以为如何?”年玥嘴角的弧度加大,声音仿佛蛊惑小白兔的大灰狼。
年瑶好像已经被这张脸冲昏了头脑,犹豫都没有犹豫,就点起了头,“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不会犹豫!”
“我要你入宫,做皇帝的女人。”年玥的笑容如美丽的芙蕖正在绽放。
年瑶一怔,瞪大的双眼,终于肯从那面镜子上移了下来,看向了年玥,脸上是充满了惊愕和难以置信,甚至还有一种失望。
失望?年玥看的心里冷笑,这个聪明的女人是被关了这几年,关傻了不成?莫不是她还以为,自己给她这张脸,是要她去蛊惑秦放的?
真是愚蠢的可笑!
“年瑶,你没忘记自己的腿是怎么断的,清白是怎么没有的,又是怎么被赶出家门的吧?”年玥如数家珍,将年瑶心里最痛的刺,狠狠的挑了起来,还要在伤口上恶意的撒盐,“知不知道,正是因为你失去了这些,才同时失去了,被溱王继续寵爱的资格?”
“是年玥,都是因为年玥!”年瑶就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狗,开始癫狂的大喊大叫起来,“都是因为那个贱-人,我失去了一切,所有的一切,现在还人不人鬼不鬼的被自己最爱的男人关在了这里!!”
被年瑶这样当着面辱骂,年玥心情自当不会痛快,心里冷哼年瑶自作孽的同时,脸上却笑更盛,“可年玥已经死了,不是吗?”
一句话,顷刻让年瑶恢复了平静,看着镜子里,那张本属于年玥的脸,年瑶暴怒渐渐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咯咯的笑,笑的诡异,笑的花枝乱颤,手指如同抚着珍宝一般,不停在脸上爱怜的摩挲,“对对,年玥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现在,我才是年玥,我才是……。”
年玥眉角一挑,心里暗自好笑,看来这年瑶,还真以为自己脸上戴着的,是自己的人-皮,真是有够肤浅无知。
不理会年瑶的神经质,年玥背着双手,转身开始往门外走去,“知道么,以我这个旁观者的认知看来,有些人,比年玥更该死。不信,你可以先抛开对年玥这个情敌的成见,动动脑子,好好的想一想。”
年瑶呆了呆,傻傻的望着镜子里,那张属于本属于年玥的脸,脑子里的千头万绪,开始一一的牵动,如同走马关灯般的画面,一张一张,在她的脑海里浮现。
昔日她不愿去想的东西,都开始在脑子里清晰的显现。
譬如她母亲窦箫兰是怎样的惨死,是被她那个叫做父亲的男人,乱刀砍死的!
譬如她的腿是怎么断的,还是那个被她尊称了二十多年的父亲,硬生生把她从太傅府赶出去,像扔一条狗一样,扔在了年家的大门口!
再譬如她的清白是怎么毁的,是被她两个下-贱的庶妹,让最肮脏最下-贱的太傅府下人玷-污的!
最后,她当年那样设计陷害年玥,让年玥是死了这固然可喜,可她却也落得了这般下场,也是因为被她那两个好妹妹出计撺掇!
已经踱步到了门口的年玥,突然停下了脚步,遥望着夜空落下的已经变小的飞雪,笑容渐渐冷凝成冰,没有回头,只是自顾的加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这么些年被关在这里,想必你的消息很是不灵通了吧?还没恭贺你呢,你的好父亲年赋余,如今大溱朝堂之上,可是无人能及的辅政大臣呢,可谓是只手遮天呐。哦,还有你的两个好妹妹,你想不到吧?这样身份低-贱的两个庶女,还是嫁过溱王做过姬妾的不洁之女,现在却成了掌控皇宫深院的两位金贵无比的贵妃娘娘呢……啧,再看你年瑶……。”
后面的话,年玥没有再说,停下的脚步,已经跨出了西府楼的楼门。
“年赋余年灵,年敏——”年瑶咬牙切齿的念着这三个亲人的名字,彼时,早就已经没有了什么所谓的骨肉亲情,只有充满的憎恨,那发狠的语气,似恨不得将这三人撕碎了吃掉,脸上纵然有着那般美艳绝伦的容貌,现在却也扭曲的宛若地狱爬出的罗刹。
“小……小姐。”小瑶似乎好久没有看到过自家小姐现在这个样子了,这四年来,渐渐被磨平性子的小姐,简直就像一具行尸走肉,没有一丁点的人气儿,而现在的小姐身上,依旧没有气儿,只有森森的鬼-气,仿佛刚从十殿阎罗而来。
出了西府楼,回到地道里以后,年玥便到了地道的岔路前,取出袖中的短笛,吹起了一阵诡异的小曲。
很快,地道里就传来了一阵什么东西在开凿土地的声音,直到砰的一声,一堵墙面里,被什么钻出一方大洞,洞里,渐渐爬出一只浑身有着钢铁般僵硬鳞甲的穿山甲来,呆头呆脑的从洞里滚落下来,粗壮的四肢蹒跚着,爬行到了年玥的脚下。
“没想到那群盗-墓的土夫子说的没错,你果然又跑到这京城下面地道里冬眠,看来你也是个贪恋权势金银的东西,什么地方不好去,偏要在这尔虞我诈的京城底下呆着。”年玥蹲下身,好一番数落围着自己脚下转悠的穿山甲。
穿山甲似乎是听懂了她的话,沮丧的趴在了地上不动了,把脑袋搁在了她的斜面上,蔫头耷脑的,很没生气的样子。
年玥哭笑不得,一脚将其踹开,“吟啸他们呆的添香楼,你是知道的吧,明天这个时间,你把他带过来,沿着这条路,去往我要他去的那个地方。”
说着,遥手一指,指向了去往西府楼的那条路。
穿山甲被踹的在地上打了个滚儿,笨重的身体好半天才给重新爬起来,听到年玥的嘱咐,顺着年玥所指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后扭过肥胖的身子,一扭一扭的又从墙壁上开了一个洞,头也不回的爬了进去,大概是开的洞小了点儿,而它又很胖的关系,刚爬进去半个身子,还有半个身子却硬生生的卡在了洞口上,任它怎么扭动身躯和肥硕的大屁-股,就是被卡的丝毫不能动弹。
年玥看的直扶额,实在看不下去了,便上前两步,一脚踹在这货的大屁-股上,把它给踹进了洞里边儿,嘴上忍不住的抱怨,“看看你,胖的都跟猪一样了,也不知道在添香楼里,都偷吃了些什么。”
太了解这小东西的年玥,又是好一番的教育。
穿山甲好似挺受不了年玥的碎碎念,不顾大屁-股上的疼痛,夹着尾巴直往洞里深处钻,洞里黑漆漆一片,很快就看不到了它的踪影。
年玥啼笑皆非,笑着的空档,也没有继续逗留,提着步子,就往来时的暗道走了回去。
等从暗道回到了盥洗室,她很快的换下了身上的衣服,随手扔进了浴桶的一池冷水里,毕竟这衣服上已经有了西府楼沾染到的恶臭气味,她很是厌恶恶心,更不想屋里边儿的那个男人,闻到这个味道。
不是怕熏到他,而是……
年玥的一双蓝眸,在漆黑的盥洗室里,几度的明明灭灭。
如果他知道了,她现在竟然用这种办法,让年瑶和年赋余年灵年敏自相残杀狗咬狗,是会愤怒,还是会觉得她恶毒无比,会从此厌弃她呢?
毕竟她要害的人,始终于他来说,终究是有着特殊意义的年瑶呐……
一想到那些后果,年玥仍然忍不住心头刺痛。
对,她就是小心眼儿,就是容不得年瑶,哪怕年瑶现在已经活的生不如死,她依然容不下她,依然!
所以她才想出这样的盘算,想出这样恶毒,又不会脏了自己手的计策,让他们年家人从此斗得你死我活,让年家从此四分五裂,功败垂成——
深吸一口气,捏了捏身侧颤抖的双拳,在黑暗里,年玥笑的得意,笑的甚至有些疯狂,但那只是无声的笑,没有发出丁点儿的声音。
出了盥洗室,挑开帷幔进到内室时,却见屋内灯火通明,已经被谁掌了灯火,而灯火下,站着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