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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禺欣慰的点头,多日劳碌的疲惫被喜悦的笑容覆盖,瞧着眼前的儿子似怎么也瞧不够,“等你娘身上的毒解了,就让她去郊外的庄园休养,到时候你们也能常常见面,咱们一家也算是团圆了……”
“爹,您呢?”傅明礼一脸担忧,关切的看着傅禺。
傅禺笑着摇了摇头,道,“我要查清楚傅耿支持的到底是谁!他既然私下操作这些事,里面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不知这件事除了我和六殿下还有谁知道?”
他一脸凝重地去看傅明礼,傅明礼摇头,“涉及朝政,六殿下并未多讲。”
“也是。”傅禺叹了一声,“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爹也知道了这件事,却悬而未决!”
爹若是动了扶持某位皇子上位的心思,帝师府怕是真的保不住了,只盼爹以傅家众多家族儿孙为重,千万不要趟了这滩浑水!
二弟素日与他笑里藏刀,阴谋算计也就罢了,捅破了天也只是帝师府内的事。可皇位之争意味着什么?他怎么敢拿几个家族的身家性命做赌,做这惹怒皇恩的事!
傅云杉却在琢磨傅三公子暗地养死士的事傅禺知道多少?要不要给他提个醒?
帝师府各自为政,所谓知己知彼才能握得胜算。
还有傅大少夫人中毒的事儿……
想了半响,直到傅禺接了解药下楼,眼看就要踏上马车,她才跑过去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傅禺神情肃穆满是惊讶的看了她一眼,沉默良久后点了头,眸子里掩饰不住对这个十三四岁的孙女的欣赏,这般敏锐的洞察力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爷爷,不管您查到了什么都不要对旁人讲。”
傅禺自然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如果爹与二弟达成了一致,那为什么瞒着自己?他身为傅家长子,博阳侯的第一继承人,这其中到底有什么是他不能知道的?
傅禺笑着摸了摸孙女的头,压低了声音道,“爷爷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好好保护你爹娘他们,等帝师府肃清的那一天,爷爷亲自接你们回家!”
“爷爷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的家人。”傅云杉清丽的眉间满是笑意,午前的阳光照在她如漆墨般的黑眸上,眸光晶亮,烁烁生辉,坚定异常!
傅禺满心欢喜,捋着胡子哈哈笑,“好!有孙如此,爷爷心满足矣!”
一家人目送傅禺的马车离开,在一品居用过午饭往回返,晚饭时分,收到一品居掌柜传来的信,傅大少夫人已然转醒,却不知为何失去了记忆,除了傅大公子和她贴身的妈妈,谁也不记得了!
信中还说下毒的人已经找到,为表达对傅明礼一家的歉意,五日后的赏菊宴特邀请他们一家列席。
“谁也不记得了?”听到傅大少夫人失去记忆的消息,傅明礼有些失落,片刻又扬起笑容,“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楚氏也替丈夫高兴,不管如何傅大少夫人能保住性命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以后好生调理就是了。
傅云杉瞧见自家爹的神色,眸色微动,张了张嘴,还是忍住了要说出口的话。
晚饭后,傅云杉去书房梳理大棚蔬菜在京城的事物,三百亩地,几十个大棚的产出量除却皇宫的消耗,定还能剩下不少,这一部分若在京城出售,能买得起的不外乎几类人,高官、世家、贵族,再来就是富有的商户和各大酒楼。
“顾叔,最近可有人来问反季节蔬菜的事?”她抬头问书房另一头的顾淮扬。
顾淮扬笑着点头,“早几日就有酒楼和商家来询问蔬菜的事,因不确定皇宫的需求数量,我并没有给他们明确的回复。”
傅云杉垂眸,想了想,对他道,“顾叔以为咱们自家出售为好,还是找合作商家全权处理的好?”
“这个……”顾淮扬一怔,分析道,“各有各的好处!以咱们傅家的名号出售自然能打响咱们傅家的名声,不过能买得起反季节蔬菜的大多是富有之家,或权利在握,或银子在手,这类人是咱们的主顾也是得罪不起的人。若供应量足还罢,若不足……”他沉了脸,凝重的看着傅云杉道,“争先起来,纠纷不断,咱们立时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除却这一点,还有京城各错综复杂的关系……”顾淮扬将问题分析的很全面,与傅云杉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但……
“这同时是发展壮大傅家实力的一个机遇,若处理得当,坐上皇商之位指日可待!顾叔,咱们来搏一把,如何?”她目光如炬,清澈的双眸窜出火苗,腾腾燃烧!
顾淮扬一怔,瞧着傅云杉眼底绽放的光芒,皇商……在他看来是多么遥不可及的高度,是想都不敢想的,可这个十四岁的姑娘不但敢想,还敢搏!
他想什么,怀疑什么,跟着她这么久,她何曾做过一个错的决定?家中事也罢商场决策也好,她总有化险为夷步步攀升的办法!顾淮扬不禁暗自嘲笑自己的懦弱,钻在阴影里这么久还走不出来!
“顾叔,您说,蔬菜大棚若没有皇帝的支持会如何?”傅云杉瞧出顾淮扬脸上的犹豫,提醒道。
定会被各方势力争先笼络,若她不选择一方站,结果显而易见!
既然如此,还不如抱紧皇帝这根大腿,站稳皇商的位置,至少几十年内无人敢动他们!
顾淮扬想通傅云杉话中的意思,脸上缓缓露出微笑,眸光如被点燃的烛光,摇曳生辉!
他真是上年纪了,连一个丫头都比不上了,也罢,他就跟着这丫头一步一步往前走就是了!
傅云杉笑了,倒了两杯水递给顾淮扬一杯,道,“明日你去放出话,傅家名下所有蔬菜大棚的产出蔬菜均先供应皇家,若有剩余会定时定量出售,有需要者可先报名,预付订金!不报名者均不卖给蔬菜!”
“万一到时有纨绔子弟强抢……”顾淮扬担心道。
傅云杉摇头,笑的开怀,“与皇帝抢东西?就算他不要命,他的家族也不会坐视他胡闹!”
“哈哈……妙极!”顾淮扬拍桌而笑。
二人就中间的定价运输等细节问题又进行商量,忙到亥时末才算敲定,收拾了东西正准备回屋睡觉,门外突然传来几声布谷鸟叫的声音,傅云杉神色一凛,与顾淮扬互视一眼,“进来。”
两人眼前黑影一闪,屋内已多了个身着帝师府下人服侍的男子,朝傅云杉拱手,“傅三姑娘。”
“十九?”傅云杉瞧着他,“你怎么回来了?帝师府有事?”
十九点头,压低了声音道,“傅耿替傅明孝跑了关系,弄了个户部的小吏,十一月初正式上任。”
“户部?”答掌管全国疆土、田地、户籍、赋税、俸饷及一切财政事宜,等同于现代财政部存在的地方?
傅云杉突然笑了,傅耿把傅明孝安排在这个位置上可真是‘用心良苦’啊!她若不好好利用一把,怎么对得起这个亲二爷爷呢?!
“十九,你这样……”她凑近十九耳边,轻声吩咐,十九不时点头,一张脸半分表情都未露,直到傅云杉说完,他应了声是,带上面具转身离开。
“三姑娘是想……”顾淮扬猜测的笑了,傅云杉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两人熄灯出门,冬青提着灯笼等在门外,见她出来,忙迎上去,将手中的胭脂红的披风披在傅云杉肩头,“姑娘,天晚了,快些回去休息吧。”
傅云杉嘴张口还未出声,一道黑影唰的掠到眼前,冬青立时挡在傅云杉身前,声音冷厉,“什么人?”
“傅三姑娘,是我。”
“冬青,自己人。”傅云杉侧身走出来,“十九,什么事?”
“蔬菜大棚那边有傅耿安插的人,三姑娘小心。”说罢,飞身离开。
顾淮扬大惊,“三姑娘……”
傅云杉肃颜,眸色清冷,“顾叔,你明日将咱们从清河带来的人召集起来,吩咐下去若发现有可疑人物即刻回报。”
“是。”顾淮扬点头应了,两人各自回房。
不出两日,五六个形迹可疑的人被送到她面前,长相有精明能干的,也有老实憨厚的,其中一人文质彬彬,气度与普通的小厮明显不在一个层次,看到傅云杉,竟无一丝惧意,还微微点头示意。
此人是顾淮扬前不久刚招的账房,珠算了得,又中过秀才,一来到傅家就深的顾淮扬喜欢,一度将他推荐到傅云杉面前。可惜傅云杉一直在忙还无暇见他,不曾想两人竟在这样一个情况下见了面。
“三姑娘,我带着人将咱们来京招的人挨个审查了,只有这六人来历不明,你看是报官还是……”顾淮扬有些可惜的看着那人摇了摇头,多好的一个人才,他还打算着重培养一下的,谁知……
傅云杉神色淡漠的将几人挨个看过去,唇角扬起意味深长的笑,“顾叔,将这些人关起来,过了年再放出去。”
对于几个月不提供消息的内线,不知道攻于心计的傅耿傅二公子会如何想他的这些人?!
那账房的脸一下僵住,身边的几人或委屈的叫着自己是冤枉的,或愤怒的叫着他们要找官老爷评理,傅云杉摆了摆手,几人被推搡着离开,远远的关在别院的某个角落里。
“再招来的人一定要查清身世,签下死契。蔬菜大棚出不得半点差错!”傅云杉正了神色,同顾淮扬道。
顾淮扬应声,“三姑娘放心,以后再不会发生类似的事。”
傅耿,傅二公子,他想干什么?
……
三日后,帝师府开园,赏菊宴成行。
傅云杉一袭秋香色半袖上衣,嫩黄色百花烟罗裙,乌发成双辫,眉间坠了胭脂红的额坠,看上去既漂亮可爱,又不失待客身份。
傅禺和两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正在门口招呼上门的客人,瞧见他们一家过来,脸上不自觉就露出微笑,“傅贤侄可是我们家的贵客,快里面请。”
“不敢。”傅明礼行礼,被傅禺抬手拦了,“走,我带你们进去。”
两个中年男人面露诧异,笑着上前施礼,“大伯,这几位是……”
“他们是你大伯娘的救命恩人!睿儿、濡儿,你们先替大伯在这招呼下客人,我带几位贵客去见见你大伯娘。”
两人忙恭敬应了,看着傅禺带着几人进了府,往待客的园子而去。
荷塘园内,一片热闹景象,上百盆菊花错落开放,十几个品种的菊花上演一出视觉盛宴。
“呀,你瞧,这朵菊花有两种颜色,一白一粉,好漂亮。”一袭粉白衣裙的女子笑着赞叹眼前的花,容颜美丽,声音清脆,犹如清泉滴水叮叮,很是悦耳动听。
旁边的一个年龄稍大的女子瞥了眼她赞的花,抿唇笑,“你可知这花叫什么名?”
“好姐姐,快告诉我,这花叫什么?”粉白衣裙的女子满心欢悦,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定定瞧着年龄稍大的女子,女子垂眸笑了笑,“这花名叫二乔,取自两个绝代美人的名……”
她话音未落,就瞪圆了眼睛,瞧着突然冒出来的一脸怒色的女孩儿将珍贵的二乔拽的七零八落,隐隐有连根拔除的迹象,粉白衣裙的女子一把抓住女孩儿的手,“王灵娇,你做什么?!”
“不要你管!”小女孩儿狠狠摔开粉白衣裙女子的手,继续朝另一朵二乔扯去,粉白衣裙女子惊呼一声抓着她的手将她拎出了菊花群。
名叫王灵娇的女孩儿一脸恼怒,“余桐乐,你放开我!”
“说你不糟蹋花我就放了你!”余桐乐瞪着她。
“我拔我家的花,你凭什么管我?!”
“谁说那是你家的,你姓王,这花明明是我姑奶家的花!”
两人针锋相对,谁也不肯妥协!
“就是我家的!”王灵娇鼓着嘴,眸子里全是恼色,看着比她高出一截的余桐乐,转了转眼珠,抬脚就往她膝盖踹去,余桐乐吃痛松开手,被王灵娇趁势一双手推她胸口,人控制不住平稳朝后摔去,眼看要撞上路边的菊花盆。
傅云杉一行人被傅禺带进园子时恰好瞧见王灵娇使坏的全过程,耳边又听她大笑的喊,“余桐乐,你活该,让你多管闲事!”
余桐乐?!
傅云杉眼睛一冷,身子突然窜了出去,稳稳接住了余桐乐歪倒的身子,她的头险险的停在花盆上方,扶了她起身,两人盯着那坚硬的花盆,想到傅云杉若没有接住她的后果……
两人都惊出一身冷汗,脸色发白。
“乐儿,你没事吧?”远远的,余桐安一脸紧张的跑过来,上下打量余桐安。
余桐安心有余悸的摇头,看了傅云杉一眼,道,“我、我没事,多亏了这位姑娘……”
“娇儿,还不快给你乐姐姐陪不是?!”一身华贵衣装的美艳妇女款款而来,面上满是歉意,双眸间却毫无愧色。
王灵娇哼了一声,扭开头,“我没错,才不要道歉!”
“乐儿,你没事吧?”美艳妇人伸手牵过余桐乐的手,看了一番,笑着道,“刚才是怎么回事?我远远瞧见你抓着娇儿出来,可是她做了什么惹你不开心的事?”
“她没惹我!”余桐乐似极不耐烦妇人,将自己的手扯了回来,指着被王灵娇扯坏的二乔道,“你瞧,她把那么好的二乔都给扯坏了,我不过是拦住她不让她扯……”
“你这孩子……”美艳妇人笑着打断余桐乐的话,“不过是一株花,哪里有你们姐妹情分重要,以后可断做不得这样的事了,知道吗?”
余桐乐不敢相信的瞪着她,美艳妇人没再看她,抬头对傅禺笑了笑,“大伯,娇儿扯坏的花我明日找人补了来,可好?”
“嗯。”傅禺淡淡应了声,抬脚往院子的花厅走去,“你们几个,都跟我到这边来。”
余桐安拉着妹妹跟上去,王灵娇朝她做了个鬼脸,余桐乐气的别过头去。
直到进了厅,余桐安带着妹妹给傅云杉道谢时才发现,救自己妹妹的人是傅云杉,不由错愕的呆了好一会儿!
“杉、杉丫头!你怎么来应天了?什么时候来的?”
“怎么?你们认识?”傅禺惊讶的看余桐安。
余桐安亮起一双眸子,灿若星辰,“姑爷,她就是我常跟您说的那个女娃啊!她的名字是我起的!”
傅禺更惊讶了,他是有印象余桐安替傅元的一个孙女起了名字,却从未想过竟是他的亲孙女,这缘分真是……
“哈哈……”他不由开怀大笑,笑着又不由心酸,自己的儿子曾经离自己那么近,近到他多问两句多看两眼就能发现,却总这么擦肩而过!
“唉……”
“姑爷,怎么了?”余桐安困惑的看他,傅禺摇了摇头,笑,“起的好。”
“大哥也在?”花厅外,传来一道温润的男声,众人回头,只见两个二八芳华的清冷女子抬着一张椅子站在厅外,椅子上坐的人,大约三十岁,头以冠束发,肤色白皙,五官雕琢,双眸深邃,鼻梁高挺,唇色如梨花,一袭暗红色长袍,枯瘦发白的手指摸着椅把,唇边含笑,看着厅内的人。
傅禺扬起笑,“残雪惊鸿今年好不容易培植成功,三弟怎么没多看一会儿?”
“太吵。”傅亘言简意赅说完,抬头看了余桐乐一眼,“乐儿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