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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小时前。
“你是谁?”老蔡用力拍了拍桌子,吹着胡子瞪了大大方方迈进大门的年轻人一眼。
凌夙诚愣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脸,开口解释到:“是我,林诚。”
“啊?”老蔡和条纹衬衫面面相觑。
两人动作肖似地摸着下巴围着凌夙诚转了两圈,条纹衬衫才恍然大悟地一拍手:“哦哦是你!怎么突然成了个小白脸,我——”
老蔡伸手用力捂住他的嘴巴,鬼鬼祟祟地往门外探了探头,深深吐了口气才关上了门,回头压着嗓子说:“真是你?你怎么还敢这么光明正大的回来,你知不知道很多人都在找你?”
“知道。”凌夙诚居然很淡定地点了点头,在眼前两人骂出声之前又补充到,“我确定周围监视的人离开了才进来的。”
老蔡被噎了一下,回头又拉上了窗帘,轻声说:“既然回来了,就安分一些。我知道你不是个简单的,但也别自以为有多厉害,敢跟着这边几个队的警察正面冲突。这里毕竟是其他人的地界,就算你自亮身份,恐怕咱们不但保不住你,反而会上升问题的层面,搞出更多事儿来。”
“嗯。”凌夙诚又点了点头,揉了揉眉心,似乎是有点疲倦,“但是——”
“没有什么可‘但是’的。”老蔡终于显露了多年当大哥说一不二的本色,豪迈地摆了摆手,“别担心那些有的没的,我老蔡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你就安安心心地待在我这里,别处去逞英雄送掉一条小命,好歹我还算是大你不知道多少届的前辈不是?”
“不是,其实——”
语速偏慢的弊端终于暴露,老蔡没等凌夙诚说完,再一次打断到:“怎么?我也是你一个学校毕业的优秀前辈,不过是阴沟里翻了船才流落至此的,你难道还信不过我?”
“叔,你先让他说完啊。”条纹衬衫笑着倒了两杯茶,“得得得,您当然是前辈,可也得给不善言辞的师弟一个表达自己的机会是不是?”
凌夙诚叹了口气,吹了吹滚烫的茶水,看了一眼努力憋着话的老蔡一眼,认真地回答到:“蔡前辈,您的好意我心领,但是我必须完成我应该完成的工作。我赶在这个时候回来,的确是有求于您,但是,并不是希望您能帮我藏身。”
“那你回来干嘛?”
“我……”凌夙诚又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
这种长时间的沉默往往是他要开始说长难句的标志。条纹衬衫托着下巴,打量着眼前这位即便是留着有点滑稽的胡须也依旧难以掩饰年轻的神秘人物。而老蔡似乎已经很不耐烦凌夙诚这种挤一下才说一句的交谈方式,嘴角有些抽搐。
“千万别跟我说你还没想好。”好歹是自家船上派来的专门人员诶,不会这么不靠谱吧。老蔡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端起杯子,结果被茶水狠狠烫了一下,在桌子底下踹了条纹衬衫一脚。
“……因为我暂时只想到了要求,想不到特别合适的方法。”凌夙诚垂着眼睛,“可能对你们来说会比现在收留我更麻烦。”
“什么要求,你先提嘛,方法我们来想,做不到再说呗。”条纹衬衫拍了拍自己叔叔的肩头,“放心说话,大胆说话,我们都大概知道你是做什么的。说真的,你这种慢性子,会把我叔叔这种火爆脾气急出脑溢血的。”
“抱歉,我刚刚一直在捋思路。”凌夙诚想了想,先提出了两个最没有价值的问题,“谁告诉你们我的身份的?又说了什么?”
这回倒是没等老蔡开口,他就自问自答起来:“是元岁……难怪她特地起那么早来送我,就是为了向您透一点我的身份吧?她似乎老早就吃定我没办法独立完成这件事情……做的倒是很对。”
“她只说你是我的师弟,要我多看着点你,没有透露任务内容。”老蔡先急急忙忙地帮元岁脱罪,随后立刻扯回话题,“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回去你再慢慢跟手下的掰扯呗,做事要分轻重缓急!先把关键的说了,到底要我们干嘛?”
“主要目的,只有一个。希望你们能够让那位警察方的宗队长,今晚没有丝毫闲暇。”凌夙诚语气郑重。
“这个简单。”没想到老蔡立刻一拍手,挑了挑眉,又说到,“不过,别怪我倚老卖老多嘴提点你一句。那姓宗的只是个色厉内荏的东西,肚子里没什么真货,多半是个被推上台面等着顶罪的靶子罢了,我一直觉得不足为惧。就算我们帮你这个忙,真正难搞的人多半还藏在他后面。”
“是。”凌夙诚平静地附和到,“是个空有抱负,心思狭隘还不走正道的人罢了……我并不是畏惧他,只是如果他不在的话,或许我说服一个人会更容易一些。”
“说服?”条纹衬衫怔了怔,“你……打算说服人?”不会吧,你看起来可不像是有那种口才的人啊。
仔细回想了一遍刚刚探访到的关于甘遥的情报,凌夙诚肯定到:“是。你们有办法吗?”
“办法可以有一万个。”老蔡习惯性先把牛皮吹起来,想了想,还是又补充到,“不过……好歹是涉及到对外这种敏感的方面,咱们船会支持你到什么程度?”
说的更明一些,万一凌夙诚真的惹出什么大事,盘古的大人物们是会竭尽全力保住他,还是果断的放弃他?老蔡看着凌夙诚的眼睛。
这种丝毫没有英雄气概的谨慎不为别的,他必须为跟着自己打拼这么多年的兄弟负责。
“……这倒是可以放心。”凌夙诚似乎丝毫不为此感到担心,立刻就做了保证。
这么确定?老蔡愣愣地看着他。这样一个年轻、又丝毫不工于心计的军人,会有什么特别的地位或是背景,能够自信地说出“绝对不会被舍弃”的话?
“确实方法很多,不过也要看你想不想把事情闹大。”条纹衬衫在一旁说。
“闹大?”凌夙诚不解。
“就比如,让其他商船,甚至商船背后的其他船队,和我们一起反对宗长泾呢?”条纹衬衫展现了狗头军师的本色,语气里带着鼓动,似乎对那位宗队长不满已久。
“可以。”凌夙诚简单地拍板,“……尽量别波及这边的民众就行。”
“你这话说的。”条纹衬衫笑嘻嘻地看着他,语气却丝毫没有玩笑的意思,“老话说得好,‘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既然要闹起来,就别瞻前顾后,放手去做便是了。你以为,还有什么糟糕的局面是这些颛顼的住客没有得见过的?仔细去大街小巷转一转,这个地方,怕是——”他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本来就没多少消停日子了。”
“好吧,那就拜托你们,尽力去做。”凌夙诚站了起来,深深鞠了一躬,“不过宗队长手底下还是有一些可用之人,你们小心。”
“人有什么可怕的。再说,还不一定哪边人多呢。只要我们拿住了道理,这事儿就容易了……”条纹衬衫与老蔡交换了个眼神,突然问到,“说起来,你说刚刚在外面那个盯着我们的人,过会儿还会回来么?”
“他应该是被临时调走,去另外的地方找我了。”凌夙诚回答,“估计很快会回来,宗队长不会放过你们这边,很可能本身也在琢磨着先控制住你们的阴招。”
“来呀,玩儿阴的,谁怕谁。”条纹衬衫吐了吐舌头,露出了不那么早熟的一面,“就怕他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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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再过一会儿,甘遥就能把那人给带过来。”宗长泾与罗子炀对坐,微微低着头,“辛苦您为这点小事,白白浪费那么多时间了。”
“客气什么,咱们都是为着泉林先生做事的。”罗子炀一脸悠闲,“不过,你真的相信你的那位漂亮的手下?我可听说,她最近小动作搞了不少。”
“我不相信。但是我了解她,她还是有几分本事的,我只盼她能真的把那位组长带过来。”
“带过来,然后呢?”罗子炀抬手,将神祠内唯一的落地窗牢牢上锁,“难道你真的放心她所谓的‘让月鸩大人来探一探凌组长真正的底细’这种说辞?她怕是……会被人利用吧?”
“女人嘛,大抵都是这样的。”宗长泾撇了撇嘴角,“死心塌地跟着你的时候,还能做点事。一旦心思飞了,怕是一到关键时刻,就拎不清了。”
“你明白就好。”罗子炀想起前几天眼前这人还为着自己逝去的妻子呼天抢地的表情,不免语气透出些许鄙夷。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干脆一些。那位组长一来,先诱敌深入,把他带到月鸩大人面前,让她确认咱们的的确确没找错人,然后,以己之长,击彼之短。那位组长既然是专业做这种高危活儿的,怕是硬本事少不了。不过也不怕。”宗长泾说的头头是道,颇为自信的样子,“一点带劲儿的毒药下去,任他哪路神仙,怕也要栽在咱们手里。”
“可是这样,不就没办法活着抓住他了?”
“泉林先生的原话是,最好活捉。”宗长泾眼睛发亮,“要我说,还是永绝后患,来的稳当。”
“也可以……”罗子炀听到了敲门声,“进来吧。”
一位身着警察制服的年轻人匆匆忙忙地闯了进来,大声到:“不好了,宗队长,罗先生,出大事了……”
“这个节骨眼上,我不是要你们处处小心吗?”宗长泾厉声说,“出什么事儿了?”
“……下午,您不是派人去给盘古来的那几艘船使绊子吗?”年轻人的声音畏畏缩缩,“那人成功是成功了,不过现在也没回来……盘古那边,老蔡的侄子,还有好几个伙计似乎都中了招。我去看过了,他侄子现在还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呢!”
“这不是没什么问题?”断了那位组长最近的援兵,这不是正好吗?
“但是,不仅仅是这样。”年轻人大喘了一口气,“好几个其他船来的商队也莫名受了波及,好几个也正躺着叫唤呢!听说咱们派去的人被抓了个正着,当着十几个领头人的面指认了您!咱们船上已经接到七八个联络了!都说要您给个说法!”
“……这个不中用的。”宗长泾咬牙切齿,猛地站起来,直直掀翻了板凳,又回头低声对罗子炀说,“抱歉,罗先生,这里只能先交给你了,我——”
“去吧。”罗子炀笑吟吟地看着他,“不要担心,你的位置有我们看着呢。”
仿佛打了一针强心剂,宗长泾立刻站得笔直,风风火火地带着人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