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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楼里面最隐蔽的那一间,一壶粗茶正滚得好,秋氏将那壶提起来给春娥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春娥就着那杯子抿了一口,皱着眉说了一声:“苦。”
“这个茶,本就叫作苦丁,清心败火的。”秋氏道。
“宫里传出话来了,齐娘娘肚子里的孩子掉了,叫太医左右查了,硬是没有查出什么来,你的人当真可靠吗?”春娥问道。
秋氏的眼眸一动:“齐娘娘肚子里的孩子不会无缘无故地掉,您觉得还会是因为别的原由吗?”
春娥皱了眉:“按你说的,那这事儿早就该引到她们身上去了啊?怎么到了这把功夫,他们还是坐得四平八稳的?”
秋氏沉吟了一会儿:“难不成是当时送进去的香料刚好烧完了?这才叫没了证物?”
春娥叹了一口气:“前个我入宫去见我姑母,闲聊时还说起这个事儿,我姑母是个小心的,当时就暗示我不要多问,直到身边的下人们全都退下去了,她才与我说起,齐娘娘的事儿宫里都按着不叫往外说,陛下也只叫太医们暗地里查,现在别说这香炉里的香灰,饭菜里的剩渣子就连那平日里用的所有衣物都给拆开了看,确是没有找到一分痕迹来,如今陛下是疑心这齐妃娘娘自己身子不行,护不住孩子这才使劲闹呢。我一听这个话也就不敢多问,按你说的,你的人若是已经动了手脚,怎么着也不可能查不到他们身上去啊。”
秋氏想了想道:“但凡是去查炉子里的香灰的事儿,定然是因为这香料已经被使完了,何况当时我放进去的那个人向来小心得很,每次只敢往里面加入一点点那个东西,这都烧成灰了,还能验出个多少来?昨个刚听说,她们又在往宫里补货呢。我叫那个人把那香料里的东西加得多一些,好验一些,这一批货一入宫,可不就有了证物了?”
李春娥就叹了口气:“行吧,那等那个人把货送进去了,你就给我捎个信儿,别说,我还真是有点等不及了。”
李春娥随手又洒了几张银票在桌子上,转身出了门。
中午的阳光照得人身上发暖,春娥上了车子,叫个车夫赶着往门外走,转过了街角,春娥信手把车帘挑开,看着一街两旁的铺子,春娥眯了眯眼睛,突然听得不远处的地方有个脆声声的女孩子在喊:“我要这个,表面撒的有黑芝麻的。”
顺着那声音看,只见芳官笑眯眯地从怀里掏出钱来问那个小姑娘:“你还吃哪个?我再给你买。”
“停一下。”李春娥唤停了车子。
二丫歪着头想了想:“我还想吃个红果儿的,芳官哥哥,你吃什么?”
芳官就笑:“你只管吃你的,我不吃这个,我怕倒了嗓。”
“倒了嗓子怕什么?我回去采了黄菊花给你泡水喝。”
芳官就笑了:“行了,你自己吃吧,还想吃什么?哥哥给你买。”
“那我就不要吃的了,我要个小人偶,你给我买吗?”二丫又把眼睛看向一边的摊子。
“小姑奶奶,只要你不给我提那个事儿,今儿个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买,成不成?”芳官笑着从怀里掏出钱来,递到二丫手里“去吧,想要什么自己挑去。”
“好咧。”二丫伸手接了钱,欢天喜地的就去买东西了“那我就多买个小花鼓了啊。”
芳官看着她的背影一边摇头一边笑。
春娥默默地看着芳官,慢慢的嘴角浮起一丝笑来,对着那车夫说道:“走吧。”
车轮轧轧往前走动,芳官下意识地回了回头看向那辆车子,莫名其妙地心神一动,下意识地想迈腿往前走两步看看,却被二丫一把扯了袖子:“芳哥哥,你快看,那儿还有小面人儿呢。”
芳官哭笑不得:“啊哟,我的小姑奶奶,说好了一个糖葫芦的,你这一下子就买了多少东西了?”
二丫嘟了嘴:“我都不学我娘管你要房子要车马要仆役了,就要了这些个小东西,你还和我急啊?”
芳官赶快抽了手:“一码归一码啊?我可没有本事娶你,你可不许多想。”
“芳官……”
转眼二丫的眼眶里又含泪了,芳官赶快转身:“哟,前面那个卖头花儿的挺好,我去看看……”
“有头花?唉,你等着我啊。”二丫一路小跑地追了过来。
张掌柜的把那些上好的香料都给摆在桌子上,琐儿和青苹两个分别都给仔细验过了,这才冲着若夕点了点头。
若夕冲着站在下面的众位女子说道:“宫里的公公如今传出话来了,咱们前阵子内贡给宫里的东西很是不错,如今想要再定一些,这一回的数量比上回还要再多一些,时间也赶得紧,这样以来就得劳动各位加加工了,现在这些香料都已经摊在这里了。由琐儿和青苹两个领着你们仔细做,我再说一遍,这一回的活一定要赶得又快又好,改天从宫里得了赏,咱们每个人都有分红。现在时间不早了,你们赶快开工吧,争取三日之内将这些香料全都做好了。”
众人领了命,若夕不动声色地退了出来,安心回府等消息。
三天之后一批香料完了工,一个名字也被报到了若夕的耳朵里。若夕其时正与张映雪相对坐着喝茶,听了之后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找人盯紧她了吗?”
琐儿答道:“活儿一忙完姑娘们便各自散了,挨个都盯着回了各自的家,只有那个叫玉兰的,径自去了北城的一个巷子里,却是不见了。”
若夕眉头一耸,映雪赶快按了她的手:“这便是她了,你也不必着急,这样的人都是有备而来,肯定在心里防着的。”
若夕问道:“她不是说过她与她姑母和表哥住在一起吗?”
“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不过小姐您放心,我们一直叫人在她走丢的那附近盯着呢,仔细寻访,相信她也逃不掉。”
张映雪看了看若夕:“定元也带人过去了。放心吧,这里是京城,她一个外乡人,走不了的。”
若夕苦笑一声:“这一回的事情真是凶险的很,若是真的牵连到我们,就连当初为我们努力铺路的你和定元都会受了牵连,到现在我想起来都有后怕。”
张映雪也叹了口气:“当初我就说过,不是至亲的交情我和定元才不揽这个事儿呢,既然如今事儿已经出来了,那我们就把这个幕后黑手给抓出来,直接给绝了后患便好。”
说到这里张映雪又看着若夕笑道:“这回还真是生死至交的朋友,一个绳子上的蚂蚱了。”
若夕轻轻地握住了映雪的手:“映雪,能交上你这么个朋友,真是我的幸运。”
庵堂里面灯火如豆,秋氏低着头给刘水生补着一件旧衣。
“你也是,非得穿这一件吗?如今咱们手里有钱,你几时空了去街上买一件新的不就好了?”秋氏忍不住抱怨。
刘水生笑道:“没听说过吗?衣不如旧,人不如新。”
秋氏看了他一眼:“哟,这是惦记着新人了?”
刘水生抬头看她:“秋儿,跟我走吧,你已经把事情做到了这一步了,结局如何看他们的造化就好,你如今也有了钱,出了京城咱们随便找个地方便能安身。”
秋氏放下手里的衣服,盯着眼前的灯火:“不亲眼看着她血淋淋地站在我面前,我不甘心。我一定要看着她与她的儿子一起死在我的面前才行。”
刘生水皱了眉:“秋儿,你这又何必啊!你过好你自己的日子行不行?”
“我还有好日子过吗?”秋氏把手里的衣服一甩“我好好的日子被毁了,好好的三品大员夫人做不得了,现在就连我那个从小宠到大的亲生女儿都不待见我,这便是我的好日子?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不是拜那个死丫头所为?”
刘水生不耐烦地把个酒瓶子对着自己的嘴角抿了一大口,紧紧地皱了眉,这么久了,秋氏总是念念不忘着旧日的仇恨,听得他也早就烦了。
秋氏站起来冷声看向窗外:“如今,我的富贵荣华全都毁了,她呢?倒是坐定了世子正妃的位子,有男人有孩子,日子过得比谁都好?我呢?凭什么我就得这么过?”
“秋儿,你……”
刘水生还没有开口,已经被秋氏一口打断:“我怎么了?你说我怎么了?你说这一切难道我就不该一一讨回来?你现在叫我离开?我凭什么离开?你说我看不见她血淋淋的惨死,我凭什么离开?”
秋氏的眼睛里喷着火,咄咄逼人地喊叫起来,叫刘水生心里的烦燥更甚。
“哼,那个李春娥,她就是个笨蛋,一开始我就告诉过她,杜若夕不是个东西,她是个正妻她左右是可以拿死她的,可是她就是不知道下手,唉,这个女人,蠢得那么狠,只知道处处藏着自己,这下可好,这下可好,她的一切都被那女人夺了去,害得一切还得叫我出手,她……”
“够了!”刘水生忍无可忍地把手里的酒瓶子往地上一摔。
秋氏突然被他给震住,直愣愣地抬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