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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天穿着军绿色的背心和短裤站在帐篷外面刷牙, 他直挺挺着背, 姿态懒散困倦。
地面忽然卷起了风,死灰复燃的余震让混沌的苏天忽的一下精神起来,他拿着捏出多边形的纸杯舀了水准备漱口, 抬眼看见跟在地中海发型后面走着的顾咕。
她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套着肥大的外套, 下身是宽松的黑色棉裤,整个人剥落了精致的外壳,露出隐在芯里的干净和柔软。
苏天顶着满嘴的唾沫, 慢慢的拧了眉, “蛮牛,现在几点了?”
“十一点。”
苏天把背心往上一捞, 毫无形象的擦了擦嘴, “我出去一趟。”
“哪儿啊?”
苏天看眼消失在拐角处的顾咕, 信口胡诌:“约/炮。”
他尾随着往顾咕方向走,路上正好碰见顾咕助理, “小陈, 问你个事儿。”
“你说。”
“你们剧组里那个地中海是谁啊?”
几乎没犹豫, 陈星张口就来, “导演。”
苏天心里噌的一下冒起无名火, 他像个要爆炸的气筒气势汹汹地四处找顾咕,在营地里乱晃了半个小时, 最后在她帐篷前看见她。
导演也还在, 他跟顾咕说着话, 表情自带放大镜效果,满意都快从褶子里溢出来。
苏天有跟人民群众干上一架的冲动,他足足沉默了半分钟才勉强的压住了火气,咬着欠揍的笑看了眼两人,然后没脸没皮凑到前面去。
导演姓郭,全名叫郭成林,近十年执导的两部电影都在在国际上拿了奖,也称得上是个人物了。
他不认识苏天,莫名其妙的打量,最后在军鞋上一顿,笑容收放自如的变得亲切豪放,“军人同志,有什么事吗?”
“哦,听说现在女演员靠脸上位的太多,我就是好奇来看看这里会不会有什么演员和导演间的不正当交易。”
像郭成林这种家庭健全,事业顺遂的中年男性最害怕的就是沾上这些花边新闻,他诚恳的摆摆手,“军人同志,你误会了真的误会了,我们这次的拍摄因为意外中断了,所以我找她讨论一下之后的日程安排问题。”
顾咕弯了弯唇,唇角不带什么笑,“那些都是电视剧里演的,您想太多了。”
苏天径直对上顾咕的眼睛,眼神像是被逼急了带上一点攻击性,嘲讽道:“网上这么多说你的,总不能所有都是空穴来风吧?”
顾咕目光直接错开他,“郭导,明天要走了,您早点回去休息吧。”
郭成林也不打算在桃色的八卦里多停留,他点头,“你也早点睡,我先回了。”
他走后,顾咕转身要进帐篷。
苏天像是一拳打到棉花上,根本没有半点解气的痛快。
“被我说准觉得丢人了?”
“我刚才看见你们悄悄往角落走了!”
“而且回来之后,那个傻逼还对你笑得一脸垂涎。”
苏天长腿横跨一步挡住顾咕的路,“你没有要解释的吗?”
顾咕抬头,眸上卷着一层不透明的膜,把神情衬得深不可测,“你,打算听我解释吗?我所有的解释在你看来都是辩解而已。”
她说得异常潦草,但是苏天却觉得心脏猛地一打颤,喉头微起,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是吗...”顾咕语调很慢,像是恐怖鬼屋突兀响起的钢琴声,清脆但是每声落地都像恶鬼的审判,“顾咕对男人笑就是勾引,顾咕跟男人走就是要跟人上床,她对谁都可以这样,真是恶心。”
苏天这才注意到顾咕手里抱着的一本脏兮兮的剧本集。
他注意得太晚了,发了脾气才看见。
他就是认准一条道走到黑的牛脾气,说了跑十公里,那刮风下雨落冰雹他都会跑完,说不喜欢谁,那有控制每一个新陈代谢细胞都讨厌那个人的能力,如果往好了说,谁都得夸一句他有毅力,往差了说,他总是用第一印象决定对那个人的看法。
人来人往,总是如此。
顾咕弯唇,间或露出自嘲的情绪,“所以我要向你解释什么,我该向你怎么解释,然后呢,你会信吗?”
苏天放在身侧手无意识地攥起来,手背暴起的青筋格外突出,他瞳孔黑沉沉的,那澈得能反光的颜色里闪过懊恼歉意等多种情绪。
苏天从千头万绪里理出最重要的事情,他浑然不知身上那股钢筋般的劲儿被她弄弯了,开口道歉:“对不起。”
三个字止住了顾咕的步伐,她手指勾了勾耳发,侧头往后看,“没关系。”
“我是真的对不起,真的。”
“所以我说没关系也要证明一下真假吗?”
她所有的情绪都隐藏起来,那流露在外的柔和婉转浮在面上根本无法看到这人内心的一点端倪。
苏天:“没,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咕:“我明天要走了,今晚得早点睡,晚安。”
“嗯,晚安。”
苏天在门外站了一会儿,他想顾咕演技很好,又擅长借势,一路往上走的时候说得上是顺风顺水、星光坦途,根本就用不上那些脏污手段。
是他小人。
搞来搞去垃圾的是他自己。
顾咕听见外面的脚步声变远,睁开眼看向被临时拿来做桌子的纸箱上的剧本集。
她掀了掀唇角,艳丽得危险。
书页像是蝴蝶翻飞的翅膀,她手指摁住其中一页,从中间抽出夹着的某酒店经理名片。
她本就没打算接这个盘,不过一石二鸟的推掉酒店和收拾苏天也好,免他时常出来捣乱。
她把用在制片方等人身上的手段举一反三的往苏天身上套成了一个阴谋家,不过那个男人太精明,太擅长从蛛丝马迹里刨线索,既然要装就得彻底,第二天一早搭乘汽车离开时,顾咕隐约跟郭成林提了一下,人精似的郭成林自然是满口答应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还话里话外夸顾咕会做人,会做事,下部朋友的电影推荐她去。
一连好几天,苏天什么都不想干,很烦干什么都没劲儿,但又不知道这种不痛快到底是什么原因。
他心情不好就跑步发泄,绕着大院一圈又一圈。
张莉莉加速追上苏天,“我就说为什么这几天去你家总找不到你,原来你在跑步啊。”
“... ...”
“这几天早上我都去了,在桌上摆了花,你看见了吗?”
“... ...”
“我是不是应该再早点去叫你起床?”
耳边有蜜蜂嗡嗡嗡不停,苏天皱了眉,“你有事?”
张莉莉跺了一下脚,高扬下巴:“没事儿就不能跟你说话了呀?”
“尽量别说,烦。”
苏天继续跑步,汗珠蜿蜒而下,张莉莉闭上嘴跟着他一起跑了两个小时。
苏天开门回家,从冰箱里提溜出两瓶矿泉水,扔她一瓶。
张莉莉拧开水,看着喉结上下起伏的苏天,“明天我跟你一起跑步吧,我好久没锻炼身体都要生锈了。”
苏天没说好还是不好,从锅里咬了个馒头混着水囫囵的吞了,上楼睡觉。
第二天一早,张莉莉换了一身粉红色的运动服在他门前等他,没等到苏天,等到同样一身骚包运动服的孔元杰。
两人大眼瞪小眼,孔元杰轻嘶一声,“我的妈呀,天哥说的跑步教练就是你?”
张莉莉迅速抓住重点:“苏天让我跟你一起跑步?”
“应该是,我昨天晚上给他打电话说想减肥,他说给我找了个跑步教练让我今天早上直接来他家门口。”
张莉莉气冲冲跑进去找人,空荡荡的,肇事者早就跑路。
苏天只想一个人跑步,有人跟着就烦。
他想来想去只有城外郊的青云山,他开了一个多小时车到目的地,停好车,站在山脚下仰头就能看见铺天盖地的绿色。
苏天活动手腕脚踝,超过打发时间的老年爬山小分队往上,他成功闯入的是老年盘踞的巢穴,别说跑,他走几下就得侧个身,避免撞到易粉碎的老胳膊老腿。
这爬山真不是年轻人该干的事儿,他渐觉得没了趣味,腹诽着准备下山。
“旺财——”
苏天听见顾咕的声音了。
他隔着笔直竹林看见她,她戴了一顶棒球帽,没化妆的五官清纯可人,瞳孔并非纯黑色,有点偏棕,浅浅的色泽让她的眼睛会说话,温柔、委屈和慌乱都能通过这一双眼睛表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