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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累了,在地上歇一会。”
“哦?”对方语气里有着轻笑,有着揶揄,“何故双腿搭在车上?”
“额,我这是在练习最新的招式,书上说抬起双腿让血液流向脑袋能够让人更聪明,”她仍旧埋着头,“你要不要一起试试?”
李梵音嘴角上扬,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可是你挡着大家进门了,练功不急于一时,是不是等回府上了再练习?”
“嗯,你说得十分有理。”裘彩撷挣扎了一下,由于下半身架空并使不上力,李梵音适时地托了一把才将她从尴尬的境况解脱出来。
她直起身子,高度只及他肩膀,她东看西看就是不瞧他。
一只手抚上她的脸,流连在额头来回摸,她正要反抗他却已经收回了手,“有脏东西。”
身后的马车晃了一晃,怕丢脸裘子楠原本想装作不认识她,但见裘彩撷半晌没有动静便下车瞧她。“咦,阿姐你脸怎么红了?”
这个死小孩,哪壶不开提哪壶,“可、可能是练功练的热了。”
李梵音低声得笑。
“对了,你身体好了吗?怎么今天会来国子监?”
“无妨,”他向身后伸出手,边上就有人将一个水晶瓶递过来,“知道今天能碰到你,这枝花是刚裁下来的,用特殊的养料浸泡能够开十天不败。本想送你一枝栽培,但是‘樽下幽月’并不容易存活。”
怪不得当时闻到风中有香味。鲜花、美人,还有一个价值连城的水晶瓶,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贪心过度,不免有些想要投桃报李。“李梵音,你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现下我也没什么值钱东西,不如将我家小弟送与你,洗衣做饭都不会,但是胜在年纪小,还可以培养。”
“哦?这位就是裘小公子?”他俯下正视裘子楠,俊美的脸上是无害的笑容。
“在下裘子楠。”正正经经地行了个礼,相较于裘彩撷的乖张放纵,裘子楠在人前一直都是行径优良的贵公子,努力维持着裘相府上已经被败得差不多的修养。
裘彩撷瞧着他这个样子觉得碍眼极了,胳膊捅捅他肋下示意他适可而止。
三人入了国子监大门后就要分头而行,裘子楠的年纪小、程度浅自然不能一同入学,而这位宁王世子据说是抱恙多年一直荒废学业。眼见得李梵音一直跟在身边一步距离,裘彩撷十分不自在。她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瞧着他,清秀的眉眼、英挺的鼻梁,在他的眼光投过来的时候立刻转移视线东瞧西瞧。
“听说今天武太傅要测试诗经,你这几日背熟了么?”她没话找话。
“无妨。”他道,伴随着一声轻笑。
直到上课之后她才知道他所谓的无妨是什么意思。众人皆入座之后,这位宁王世子好不在意得在一旁的榻上倚靠,相较于何晋这个书呆子的正襟危坐,裘彩撷都怀疑他这样半躺着不出一炷香就要睡过去。他手里拿得书好像和她的不一样,她看看何晋、看看武太傅又觉得自己没问题,怎么他手里的是墨门,她们的是诗经呢?
难道这就是——特殊照顾?她小声问一旁的何晋,“你之前说宁王和先帝是结拜兄弟,怎么世子这么年轻啊?”
何晋看着她,食指小心地点点闭目朗诵的武太傅,不语。
裘彩撷不死心,低头执笔写了个纸条,眼看得太傅被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弄得神魂颠倒的时候一个抛物线丢过两个人砸在李瑜发冠上。他一回头就看到裘彩撷朝他挤眉弄眼。只见纸条上赫然写着:有事问你
李瑜叹了口气,转过头又看见她兴高采烈十分热衷的表情一时无言以对。就不能直接写了事情丢过来!
“裘彩撷,你来背诵这下一句。”武太傅不知何时睁开眼睛,手里书本卷成一捆正指着她。
“是。”她身子一震,求助似的看向何晋,对方耸耸肩让她自求多福。
李梵音翻书的手指顿了一顿,抬眼看着起身呆立的少女,轻笑。
“不知先生说得是哪一段啊?”
武太傅为人耿直倔强,最厌恶不好学上进之人,这也是为何裘彩撷回回日常评分都得零分的原因。“你方才不曾仔细听?”
“怎,怎么会?”裘彩撷挠挠头,“许是先生抑扬顿挫、字正腔圆、玉石之声叫我深陷其中、忘乎所以,泫然未觉先生妙音骤然而停,可惜、可惜。”
一个、两个抿嘴偷笑,武太傅虽不悦也无法发作,闷声道,“卫风氓。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犹可说也。”她摇晃着脑袋,咀嚼这两句话。“这士耽当然有可说了,可说的东西还特别多,不知道先生要先听哪一种?不过……”她顿了顿继续道,“既然是士的东西,先生自然要听士来回答,我终归是个小女子。”
“呵呵,”角落里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平日里不是没有女孩子一起上课,只不过都叫裘彩撷整得怕了只得央求换到另外班上,而这个少女却一反常态。“先生,裘姑娘言之过甚,我虽不如裘姑娘博学多闻却也知道女之耽兮,不可说也这个道理。”
秦婉婉。裘彩撷有些咬牙,眼看着事情就要被糊弄过去,撇嘴小声道,“既不可说,何须多言?”
武太傅眼底是对秦婉婉的赞赏之色,相比之下则对裘彩撷更为不喜。裘相本是大雅之人,奈何其女浑然市井之气,言行举止毫无大家闺秀风范。反观这裘秦氏外戚侄女倒是颇有慧色。“裘彩撷,你再如此不知进取怕是无法顺利考取监生,反观取士之时不足月余,届时你叫裘相如何自处?”
“先生所言甚是!所言甚是!不过先生并非我阿爹怎知我阿爹无法自处?正如我不是先生,也不知先生御前斗诗失利如何自处,更不知道先生家中无子为业如何自处。”裘彩撷本不是示弱之人,偏偏对方还拿他阿爹说是,更是叫她怒从中来。
“忤逆子!丝毫不知尊师重道。”武太傅只将御前斗诗一事当作人生污点,此番被人提及只觉得胸中气闷、热血沸腾,一张老脸险些憋成酱紫色。
秦婉婉面上是得意之色,她就是要讲这相府嫡女比下去,方方面面全部都比下去。她感觉到一道视线停在她身上,回首便对上了宛如谪仙的男子,他抿着嘴浅浅地笑优雅非常,他的眼神温柔多情。秦婉婉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可以兼具少年的纯真和男子的俊美,她面上微微一红,随机心思一动。
“先生,今日世子在此,莫要叫一些人扰了兴致,不如此事就此揭过。”相较于裘彩撷的粗鲁无礼,她必定要比她温柔大度,“吴先生临时抱恙琴技课怕是得作罢,岂能让世子今日白来一趟?”她心知这宁王世子虽是以习礼乐之名前来,但无非是要得一个国子监监生名号将来好入仕,这一点正是她可以抓住的。
“不错。午时后琴技照常。”武太傅顿了一顿,看向裘彩撷的眼神仍有怒气,“改作琴技切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