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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年轻人点了点头,从怀里取出一沓钞票,快步走到戏台前,递给了张圆圆。
张圆圆见那人递过来的钱比史耀民多了差不多一倍,非但没感到高兴,反而不安起来,她偷眼看了看史耀民,不知该不该接这钱。
史耀民微笑着朝她点了点头,示意把钱收下。张园园这才敢收下钱,并对史耀民的“大度”多了一分感激。
第二支曲子开唱后,那个油头粉面的男人时不时地朝史耀民投来蔑视的目光,这让周文斌觉得烦躁。
他低声问史耀民:“这家伙明摆着在挑衅。要不……我安排人把他拖出去扔河里?”
史耀民冷静地说“不急,在女人面前,咱们得有足够的风度。一切,等评弹唱完之后再说。”
周文斌觉得还是史耀民考虑得周全,当下,朝史耀民竖起了大拇指。
一曲将终,周文斌忽然想起个问题,问史耀民:“哎,我觉得奇怪,那两个家伙应该不是镇上的吧?按理说,镇上有背景有实力的都认得咱们,不可能有人敢在公开场合挑衅咱们哪。”
“嗯,有道理。我想,可能是宜城或乡下哪家土财主的公子哥。不管怎样,一会问清楚再说。尽量不要和有背景的大人物结下梁子。”
“是。”
一曲唱终,史耀民保持足够的风度朝台上的张圆圆礼貌地点了点头,算是道别,随后,与周文斌一起,边跟熟人打招呼,边向戏院外走去。
经过“似蜀公寓”时,他向刘老板打听那个油头粉面的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刘老板回答:“这人好像是长兴来的,是青帮的人。从他的出手来看,应该有些来头。怎么……史团长打听他……有意跟他认识认识?”
史耀民哈哈一笑:“哈哈,没事,没事。我就随便一问。你去忙吧。”
见史耀民不想说明,刘老板也不想再问,跟史耀民道过别后,忙他自己的事情去了。
片刻之后,油头粉面的男人刚走出“似蜀公寓”,就与等在门口的史耀民、周文斌两人狭路相逢了。
那人瞧见迎面站着的,正是刚才在戏院里被他盖了风头的两人,便放肆大笑,说:“哈哈,没钱就别充胖子。跟我斗?也不打听打听我长兴‘魁哥’是谁。‘魁哥’懂吗?花魁的魁。跟我争女人,哈哈。”
男人嚣张的样子并没激怒史耀民,因为,在史耀民看来,对方只是个小混混,是微不足道的小角色,犯不着为了这样的人坏了心情。再说了,对付这样的痞子他有自己的办法。
他脱下皮手套,递给身边的周文斌,又从兜里掏出两张百元面值的储备币,走到那人跟前,将钞票递给对方。
魁哥见了,以为史耀民想花钱买个平安,更是嚣张了。他轻蔑地笑着说:“两百块钱就想买通魁哥我?你以为是应付要饭的哪?”
史耀民原谅对方的无知,因为,他无需跟对方逞口舌之快,遇到这样的事情,史耀民喜欢动手不喜欢动口。
他脸上的笑容依旧,但是,是那种让人看了不舒服的笑。
他将钱塞进魁哥的口袋,用冷冷的语气对魁哥说:“魁哥,这钱你得拿着,买跌打药的时候用得着。”
魁哥闻言一愣,问:“跌打药?我买跌打药干吗?”
史耀民脸上的笑意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杀气。他对魁哥说:“因为,我会揍你,你马上就会受伤,而且,还会被扔进河里。”
站在一旁魁哥的同伴被史耀民这句话激怒了,噌的拔出腰间的钢刀,作势就要扑上来。他动作快如疾风,转眼就到了史耀民跟前;但是,还没等他举起刀,就被迎面顶到脸上的一样东西逼停了所有动作。
那是一把枪,冒着凉气黑洞洞的枪管正指向他的脑门,这一变故出乎他意料之外。为了不激怒枪的主人,他毫不犹豫扔掉了手里的刀子。
史耀民一手持枪,另外一只手给了魁哥一记耳光。他用了很大力气,以至于魁哥脸上立刻出现了红红的指印。
魁哥想反击,自打娘胎里出来,他还没被人这样欺负过。但他眼下不敢反抗,因为,他缺少反抗的资本,别人有枪,而他手里什么都没有。
史耀民摊开一只手,周文斌会意,从公文包里取出一根硬木短棍。史耀民接过来,朝着魁哥劈头盖脸打了足有十下,打得刚才还耀武扬威的魁哥变成了一头待宰的猪,发出阵阵的惨嚎。
直到史耀民觉得解气了,他才将疼得直哼哼的魁哥踢进了河里。他站在河岸上,像一头获胜后的雄狮,鄙夷地看了一会在河里挣扎的魁哥,收起枪,将棍子还给周文斌,两人扬长而去。
这时,不知打哪儿飘来几句歌声:春季到来绿满窗,大姑娘窗下绣鸳鸯。忽然一阵无情棒,打得鸳鸯各一旁……
第二天,史耀民和童飞的秘密合作正式开始,原“忠救军太湖别动队”成员被编制进了“自卫团”,数百号人被分配到丁蜀、汤渡等区域。与此同时,那几个急需码头装运货物的日本人获知了一个不想要的结果,那就是,高家大院拒绝跟他们的合作。
恼羞成怒的日本商人决定报复,霎时,小镇弥漫开硝烟味,饱受战争惊吓的人们知道,一场新的劫难很快就要降临了。
此后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镇上的日本商人跟宜城的日本浪人联手,在丁蜀镇到处滋生事端;他们砸毁店铺里的陶器,抢夺名贵的紫砂壶。
对此,商户们只能忍气吞声,稍有反抗便会遭到毒打,轻则受伤,重则致残。而驻扎在镇上的日本部队,对这样的事情睁一眼闭一眼,放任不管。
很快,人们看出了端倪,那些受到重创的店铺、仓库、窑厂,大部分是高家的产业,很明显,日本人就是冲着高家来的。
阴沉沉的下午,灰色的云层如同厚厚的棉絮悬浮在天空,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心事重重的高继祖在院子里修剪一棵盆栽,一旁的高夫人说:“继祖,日本人专门针对咱们,照此下去,咱们撑不了多久了。”
“撑不下去也得撑。日本人狼子野心,你要是退一步,他们就会得寸进尺。”高继祖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唉,我猜,日本人拿咱们开刀,是想杀一儆百,一旦咱们退缩了,或者被击垮了,其他家族就会跟着退缩。到时候,整个镇子就真成了日本人的天下了。”
这时,高连贵走了过来,他看到父亲憔悴的样子,心,被刺痛了。他想安慰几句,但刚开口喊出爹娘两字,便被高继祖打断了话头。
“连贵啊。”高继祖指着那棵盆栽深有感触地说,“这棵盆栽,前些日子还枝繁叶茂的,只几天,就枯黄了。还没到秋天就开始落叶。”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高连贵,语重心长地说,“孩子,日本人跟我们作对,咱们很被动,搞不好,高家从此要败落了。不过,家可败气节不可丢,咱们要做好玉石俱焚的准备。”
正说着,一名码头的管护急急忙忙跑进来:“高爷,高爷……”
见管护心急忙慌的样子,高连贵以为码头出事了,急忙问:“码头出事了?”
管护喘着粗气回答:“码,码头没出事,是日本人到处张贴告示,向镇上练武之人发起挑战。那告示……那……那告示上……”
见管护吞吞吐吐的样子,高继祖料想,日本人向练武之人发起挑战,可能只是表象,结合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很有可能,那张告示是针对高家的。
他对那管护说:“有什么话直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管护犹豫再三后,说出了让高家父子勃然大怒的话来。
管护说,日本人张贴告示,向镇上练武之人发起挑战,并在告示上将中华功夫贬为花拳绣腿,说中国练武之人都是“东亚病夫”,他们大日本帝国的武士会用日本武术来证明“东亚病夫”是如何的不堪一击。
“狂妄。”高继祖怒冲冲地放下剪子,说,“弹丸之国却如此嚣张。”
“爹,咱们该怎么办?”高连贵也感到气愤,问高继祖。
高继祖想了一下,说:“我看,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日本人应该是冲着咱们高家来的。他们想方设法在各个方面打压咱们,想逼迫咱们就范,或彻底将咱们打垮。”
“爹,让我跟小鬼子打一场。打赢矮东洋我有把握。”
“先别着急嘛。让你爹拿主意。”高夫人拉着高连贵的手说,神情里满是焦虑,“比武容易受伤,日本人又专门针对咱们,肯定会下毒手。连贵,你可不能冲动。”
“你娘说得对。”高继祖说,“日本人既然敢公然挑战,就必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取胜。他们不可能进行公平竞争,可能会出阴招。所以,得小心。”说到这里,他再次望向正在凋零的盆栽,想了想,说,“这样吧,先号召镇上各大家族,商议出压制日本人气焰的法子,让东洋倭人明白,中国人是任何外寇不可战胜的。连贵,你立刻派人通知各家族,请长辈们来高家议事。”
“好的,爹,我立刻去安排。”
“要小心啊。”高夫人叮嘱。
“娘,知道了。我会小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