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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生和玛丽的婚礼定在5月。
就像安妮说过的, 华生一定会原谅夏洛克。不仅如此,福尔摩斯先生还被邀请做婚礼伴郎。
所有人都知道, 华生的伴郎肯定是夏洛克,这毋庸置疑, 他们是彼此最重要的伙伴和朋友。但做为当事人的福尔摩斯先生却表现得极为惊讶。
安妮好笑地看着他:“这有什么奇怪吗?你只要想一想,如果是你先结婚的话, 难道不会请约翰做伴郎吗?”
她只是想打个比方,说明他们是彼此最好的朋友。但是话出口,安妮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夏洛克结婚……
虽然两人的关系一直很稳定,但安妮从来没有考虑过结婚这个问题。从来没有。
夏洛克结婚……连安妮都觉得是不可能的事情。
果然,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听完, 下意识回道:“我为什么要结……”
但是他没有说完,因为抬头的时候忽然看到静静坐在他对面的安妮。从来思维敏捷的侦探先生,就这么卡了一下壳。夏洛克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 但就是突然说不下去了,尤其看到安妮宽容又了然的目光。
不需要说完, 安妮当然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
她笑了笑,站起身, 亲了一下他的脸颊,心情丝毫没有受影响的下楼去学校了。
客厅内安静下来。
夏洛克坐在沙发里,双手合十,指尖一路从鼻尖慢慢下滑, 最后停在下巴上不动了。
一个沉思的动作。
夏洛克看起来正在发呆, 但哈德森太太的身影在门口一出现, 他的目光就转了过去。
“你知道,你总有一天会后悔,夏洛克。” 哈德森太太端着茶点走进客厅。
“我从来不后悔。”福尔摩斯先生面无表情地说道。
“等安妮离开你的那一天,再想想你现在说的这句话。”哈德森太太把茶具放在沙发旁的小圆桌上,一边倒茶一边说。
夏洛克抬头,眉心不满地轻皱:“安妮不会离开我。”
哈德森太太慈和宽容的目光看着他,没说话。
客厅内又是一阵安静。
“你刚才的话毫无根据,安妮绝对不会离开我。”福尔摩斯先生又斩钉截铁地重申了一遍自己的观点。
哈德森太太体贴地把茶送到夏洛克手边,转身坐在了他对面的沙发上:“Well,安妮是个好女孩,而且非常爱你。难道你从没想过向她求婚吗?”
求婚?夏洛克堪堪送到嘴边的茶杯停住了,然后果断摇头:“没有。”
“为什么?难道你不爱她?”哈德森太太惊讶地问。
夏洛克神情自若地喝了口茶,淡然说:“我看不出来这跟我是否求婚有任何关系?”
“婚姻也许不是爱情最好的证明,但如果你找到了那个对的人,那个与你相伴一生的人,它会让你愿意给予最郑重的承诺。女人有时候很需要这些。你真应该好好想一想,夏洛克。我最好的朋友,玛格丽特,当初和她的初恋男友也爱得轰轰烈烈,她等了那个男孩三年,但是他一直没有任何行动,最后玛格丽特只能忍痛离开了他。”
福尔摩斯先生认真思考了三秒钟,仍是断然摇头:“No。我不需要,安妮也不需要。我们现在就非常好。”
哈德森太太还在继续着她的回忆:“她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整日以泪洗面。但是我们都同意,一个男人如果连结婚的打算都没有,实在不值得女人耗费青春爱下去。”
夏洛克不耐烦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幸运的是,她很快遇到了另一个爱人,他们交往三个月后就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哈德森太太的故事有了一个完美的结局。
福尔摩斯先生却一个人烦躁地在窗前拉了一上午的小提琴。
中午安妮打来电话,说不能回来陪他吃午饭了,要和同学一起聚餐。
夏洛克握着手机,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里,像是想发脾气,可是安妮不在,他发脾气她也看不到。
最后福尔摩斯先生只能深吸一口气,白皙的脸颊不悦地鼓了鼓,然后又无可奈何的把那口气吐出来。
又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夏洛克突然发现,他有点想不起来,安妮出现之前,他一个人在221B的时间都是怎么度过的。
当然,那时候华生还没有从贝克街搬走。但是华生也并不是整天都在公寓呆着,尤其考虑到医生恋爱的频次,他外出的时间简直不要太多。
但“想不起来”只是一个夸张的比喻,毕竟他是夏洛克.福尔摩斯,他豪华的记忆宫殿可以装下任何东西,不至于忘记自己一个人的生活。
准确的说,他只是不习惯了。
哪怕他和安妮刚刚经历了两年的分离,但对夏洛克来说——不,是对两人来说,这种分离只是空间上的,只要这种空间距离消失,他们立刻可以一如从前。
夏洛克烦闷地自己坐了半晌,时间流动的异常缓慢,简直让人难以忍受。他突然从沙发上站起身,向楼下走去。
他来到安妮的画室。
夏洛克回来以后,安妮只要在公寓,就把大部分时间用来陪着他,来画室的机会少了很多。
几乎不需要花费多少力气,夏洛克就能猜到,在过去两年里,安妮曾把大量的时间耗费在这间画室里。他隐约知道她在这里是做些什么,但当看到靠在房间最尽头的那些一排又一排的油画时,总是冷漠淡然的侦探先生还是惊讶地愣住了。
那些画上的人,全部都是他。
有的是半身的肖像画,有的是全身,有站,有坐,有侧脸,有正脸,有笑,有面无表情的冷漠,有些是他的背影……有的西装革履,有的穿着懒散的睡衣……
夏洛克看到,里面甚至还有他们在19世纪时的一些场景。
……
她说她太想太想他了。这不是一句空话,她把这些想念,全都深刻烙印在她的画笔和颜料中了……
.
一场婚礼,需要伴郎,当然也需要伴娘。当玛丽开口邀请时,安妮很愉快地答应了。
今天是周末,但身兼伴娘重任的安妮还是早早醒了。
她刚刚一动,一只胳膊沉沉地压在她腰间,把她捞回去,耍赖一样说:“不准起床,陪我睡觉!”
安妮跌回枕头上,睡在她旁边的福尔摩斯先生还闭着眼睛,一头卷发被他睡得有点乱。
他这个样子,安妮根本无法拒绝,可是今天她真的要出门。
安妮笑着伸手摸了摸他乱乱的卷发:“你自己再睡一会儿,我今天要陪玛丽去挑选婚纱。”
夏洛克睁开眼睛,剔透的双眸带着某种审视和思考的意味望着她。
安妮漂亮的眼角温柔的弯了弯:“怎么了?”
夏洛克从床上坐起来,双手胡乱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淡淡说:“没什么。你去吧,正好我也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思考。”
非常重要的事情?
安妮理所当然认为又是什么复杂的案件,没有多问。简单收拾好之后,打车去了和玛丽约定好的地点。
安妮是第一次当伴娘,当然也是第一次到婚纱店,只觉得满目纯洁的白纱,每一件都非常漂亮华丽。
本就是幸福浪漫的事,安妮也觉得满心欢喜,她又是安静耐心的性子,陪着玛丽一家店一家店试过去,一点不耐烦的意思都没有。玛丽真是越来越喜欢她了。
安妮的审美一流,最后玛丽干脆放弃了自己的大脑,完全听取她的意见。
安妮哭笑不得:“最重要还是你喜欢啊。”
玛丽立刻抓住机会大倒苦水:“你知道这一个月我一共试吃了多少种蛋糕吗?哦,还有香槟。婚礼当天的每一道菜都要一一品尝和挑选,婚宴的座次也要费心安排,还有订教堂,联系摄影师,婚礼乐队……我现在已经完全陷入了选择恐惧症!”
安妮笑意轻盈地说:“但是你还是很高兴。”
玛丽紧皱的眉心立刻舒展开,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那是一个真正幸福的女人才会有的笑容。
她说:“是的,我还是很高兴。”
安妮想,大约这就是嫁给爱情的样子吧。
逛了一上午,最后终于选定了一件香槟色。安妮和玛丽都是一眼看中,简约雅致的版型,不夸张的小拖尾,三层浪漫轻盈的薄纱,腰部点缀着金丝线的绣花,绣花上缀有手工钉珠,又增添了几分优雅高贵。
“你真是美极了,玛丽!”安妮看着站在穿衣镜前面的新娘,由衷的赞叹。
选好了婚纱,接下来就是伴娘服。最重要一点就是不要喧宾夺主,按照婚礼当天要求的淡紫色,安妮很快选定了一条简洁到没有任何装饰的长裙。
全部都选好,玛丽却没有立刻走,拉着安妮停在一袭白色前面。
安妮疑惑看她:“怎么?你更喜欢这件吗?”
“No。”玛丽看着她笑,“是你要试试这一件。”
安妮更糊涂了:“伴娘不是要穿紫色吗?”而且,眼前这件一看就是一件婚纱啊。
玛丽却直接雷厉风行的叫来店员,准确报出安妮的尺码,然后从店员手中接过婚纱,递到安妮面前。
“我进店的第一眼就看到了这条婚纱,它真的太适合你了,安妮。你一定要试试。”
事实上,安妮也早就看到了这袭白纱,非常独特的墨西哥民族文化中的Jarocha裙摆,飘逸灵动。但因为并不适合玛丽,安妮只粗粗扫了一眼就过去了。没想到玛丽会注意到。
安妮轻轻摸了摸手边的婚纱,面料也是她非常喜欢的格菱提花网纱,裙摆的褶皱丰盈优美,层层堆叠。浅V领的设计,露一点小性感,又不会太夸张。
安妮有些松动。
只是试一下而已……
其实安妮没想过结婚这件事,不单单是夏洛克的原因。还有她自己的因素在。她今年才21岁啊。即便对方不是夏洛克,安妮也从没想过这么早结婚。
但是,婚纱大概就是有这种魔力吧。一个七岁的小女孩看到挂在橱窗里云朵一样美丽的婚纱,都会开始满怀期待地向往自己快些长大,遇到自己的爱人,然后身穿最漂亮的白纱嫁给他。
所以安妮觉得,自己穿上这件婚纱时,心跳一时有些不稳,应该也属正常。
她站在试衣间里,伸手抚了抚胸口,深吸一口气,推开试衣间的门。
.
夏洛克是在思考自己那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时,收到玛丽的短信的,只有一个简短的地址。
“Molisa婚纱店,速来。”
福尔摩斯先生迅速从沙发上起身,大步越下楼梯,连他的黑色大衣都没来得及穿。
玛丽的时间计算得非常精准,夏洛克从出租车上下来时,安妮正好抱着婚纱走进试衣间。
夏洛克走进店门,目光无动于衷地扫过一整排各式婚纱。他穿着合身的黑色西装,高大挺拔的身形站在那里,年轻漂亮的店员热情的过来接待。
“先生是选婚纱吗?”
“不,谢谢。”夏洛克冷冰冰的说完,已经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玛丽。
几个大步走过去:“安妮在哪?”锐利的目光将眼前的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不要告诉我这只是个愚蠢的恶作剧。”
玛丽笑得一脸深意,指了指前面的试衣间:“安妮就在里面,你稍等几分钟,相信我,有惊喜。”
说完也不管夏洛克锐利审视的目光,对等在一旁的店员说:“好了,我们可以去结账了。”
玛丽和那个女店员转身离开不久,试衣间的门就打开了。有一个白色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夏洛克侧头,然后狠狠怔住。
福尔摩斯先生此生只惊怔过一次,就是华生请他做伴郎的时候。
现在是第二次。
而且这种震动和惊叹比第一次更加强烈,更加让人……久久无法回神。
福尔摩斯先生大概从未想到过,有一天他庞大的记忆宫殿居然会失控,一间一间的殿门自作主张的全部打开,从里面飘动而出的画面全是关于同一人的。
她站在尼日斐花园的楼梯上,说:“你好,福尔摩斯先生。”
她像一只无处可逃的小动物一样,轻轻软软地对他请求:“如果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你可以帮我保守秘密吗?”
她站在夜晚的星空下,笑意柔和地说:“我可以跟你和华生先生回伦敦。”
她理所当然地说:“……并不是所有的侦探都像福尔摩斯先生这么厉害,他是独一无二的。”
她看着他的眼睛,声音轻软地说:“夏洛克,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她站在柔和日光中,紧紧拥抱着他说:“我也爱你,夏洛克……”
……
她温柔的叫他,夏洛克。
她开心地叫他,夏洛克。
她担忧地叫他,夏洛克。
她笑着对他说:“……我总会原谅你,无论任何时候,无论任何事。”
无论任何时候,无论任何事。
……
安妮也完全没有想到推开门看到的人会是夏洛克,怔然了一瞬,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玛丽……
哭笑不得,又有点,尴尬。
“呃,我只是……你知道,就是玛丽觉得它很适合我……所以,就……”安妮说得磕磕绊绊,声音也越来越低。
夏洛克却仍然毫无反应。
他站在距离安妮几步远的地方,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洁白的婚纱,洁白的肌肤,只有她金色的头发轻柔的垂在脖颈上。
又过了足有一分钟那么久,安妮看到他抿了抿唇,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最终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安妮走近几步:“夏洛克?”
不管内心如果惊涛骇浪、翻天覆地,福尔摩斯先生还是完美维持住了那张性冷淡脸,只是深邃的眼眸中还有些未来得及收拾的情绪。
如同某个悬而未决的案件再次被摊开在面前,他已经看清楚了隐藏在重重迷雾之后的什么东西,只是却不着急将它掀开。
“嗯,”夏洛克淡淡应了一声,“如果你试完了就可以去换衣服了,我想约翰和玛丽已经久等了。”说着,眼风向门口的方向扫了一眼。
安妮有些意外,华生也来了吗?不过她没有太在意,全副心思都在夏洛克身上。
注意到她的欲言又止,夏洛克抬了抬眼皮,看她:“什么?”
安妮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没什么。我真的只是随便试试,你别多想。”
夏洛克的神情没有一丝变化:“多想什么?”
……好吧,多想的是她。怎么就忘了,眼前这个男人在破案推理上的触觉多敏锐,在剩余方面就有多迟钝。
安妮摇头笑了笑,转身走进试衣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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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外的玻璃窗前,目睹了全过程的华生夫妇。
华生医生有些沮丧又有些意料之中地说:“我就知道不会起作用。”
这个人可是夏洛克.福尔摩斯,想想他是怎么对哈德森太太描述婚姻的,能让任何听到的人哑口无言。
玛丽却笑得一脸笃定:“他会做的。”
华生一脸疑惑地看向自己的未婚妻。
玛丽笑意淡淡,又万分肯定地重复了一遍:“他会做的。”
而且,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