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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备而来啊。”楚云生冷笑。

    周念平抢过手机,自动略过骂他的楼层,死死盯着最新的照片,发现陈晨的身影极其模糊,不知道是拍摄者故意为之,还是光线不好,总之现在的回复里还没有人认出陈晨。

    周念平略微松了口气,陈晨帮他送作业本,本来一片好心,如今却惨遭污蔑,实在非他所愿。

    谁料他松的气刚吐出去没多久,贴子里就刷新出一条回复。

    【陈晨】:照片里的人是我,高二三班陈晨,进物理办公室是为了帮周念平交作业本,我可以作证他没有看过分班考试的试卷。

    周念平双眼一黑,倒在床上半晌说不出话来,一时间被陈晨的作风雷得体无完肤。倒是楚云生看见这条消息以后笑了笑,说:“你在三班混得比我想的要好点。”

    “谢谢夸奖。”周念平有气无力地回答,“我本来不想将他牵扯进来的……”

    “作弊”这项罪名对于任何一个学生来说,都是天大的污点,陈晨成绩不错,冲刺A班有望,在分班考试刚结束的档口淌这趟浑水,在周念平看来不值得。

    楚云生听了他的话,突然弯腰,鼻尖差点撞到他的下巴:“周念平,你知道十六七岁的孩子身上有什么吗?”

    这问题太古怪,尤其是从同样十六七岁的少年嘴里冒出来,语气里的古怪便更上一层楼。但若是楚云生说,这层古怪又被生生剥离了七分。

    楚大学霸笑了笑,眉眼间涌起难言的悸动:“有还没被岁月磨平的锐气。”

    说完,当着他的面,紧跟着陈晨在贴子里回复:我教的,有意见?

    没人敢有意见,因为楚云生的用户名和陈晨一样耿直,也是真名。

    倒是林郎迅速跟贴:“好,顶,赞!”然后被名为“神经病”的小吧主禁言了三十天。

    “沈静静速度挺快。”楚云生随意划拉了两下手机屏幕,“禁言了几个故意掐架的,还用小号发了新投票。”

    “什么投票?”周念平的脑子已经有些转不过来弯儿了。

    楚大学霸说:“新一届学生会主|席竞选的预热投票。”

    “真聪明。”楚云生笑得像只狐狸,“知道把我推出来挡枪。”

    然而玩笑归玩笑,周念平很感激一班或是熟悉或是不熟悉的同学选择相信自己,但他“作弊”的流言蜚语已经传了出去,如何洗清嫌疑便成了首要任务。

    象牙书斋里的气氛空前严肃。

    【林平之】:肯定是空穴来风,一张照片不能说明什么。

    【神经病】:就目前贴吧的评论形式而言,大部分同学并未明确表态,说明楼主提供的证据不足以令大家信服。

    【岳不群】:@【日今心】,需要回应吗?

    【林平之】:@【他好像一条|狗】,念平别怕,我一个电话就有八百个兄弟前来支援你!

    【神经病】:……

    【岳不群】:……

    “林郎。”周念平紧挨着楚云生看手机屏幕,欲言又止,“怕不是真……”

    “真傻。”楚大学霸替他吐槽,“这件事你怎么看?”

    先有爆料,后有照片,又有当事人之一出面解释,甚至引起了校方关注,周念平敢肯定,明天一上学,必定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事。忽然成为事件的焦点,他不免手足无措。

    “有想法吗?”

    “你是说发贴人?”他从床上坐起来,一只手插进发梢,沉吟片刻,“有想法,但是没证据。”

    “要什么证据?”楚云生坐在周念平身旁刷手机,“人家不也没证据就污蔑你吗?”

    他咬着下唇轻轻“嗯”了一声。

    “你不会真的不生气吧?”楚大学霸做震惊状。

    周念平忍不住把身边的靠枕砸在楚云生脸上,嘴里笑骂:“换了你,你不生气?”其实心中翻滚的不仅仅是怒火,还有滔天的惊骇。

    若是重生前的二狗也如今日一般心怀不轨,那么他多年来从对方口中听来的关于楚云生的消息又有几分是真实的?周念平动摇了,他不怕被污蔑,也不怕重活一遭依旧无法活得光鲜亮丽,但他怕一直以来所认定的东西都是苟力虚构出来的假象。

    二狗和他说楚云生过得很好,升职加薪被白富美青睐,说楚云生有可能结婚,但过了好几年都没有动静,二狗还说……周念平有些混乱,他暗恋的那个楚云生,在他们分开以后,到底是不是如苟力所描述的那样,活得一帆风顺呢?

    他们一沉默,书房里的气氛便尴尬起来,周念平悄悄抬头,偷看楚云生棱角分明的侧脸,少年身上既有青春的活力,又有成年人的沉稳,这两种气质在楚云生身上完美地融合,让他看起来与芸芸众生格格不入。

    周念平苦笑一声,他便是芸芸众生中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个,跟在楚大学霸身后蹒跚而行。

    不过现在最关键的问题还是苟力,周念平打起精神,把楚云生的手机抢过来瞄了一眼,只见聊天框里林郎拼命哀嚎,质问沈静静为什么禁言自己。

    沈静静根本不搭理,自顾自地阿特楚云生,问他要照片放在网上吸引注意力。

    楚大学霸很骚包地挑了张背影照发过去,照片上的楚云生拎着书包,站在学校的走廊上眺望夕阳,连拖长的影子都很帅。

    “怎么样?”楚云生偏头问。

    周念平沉吟片刻,评价:“明骚易躲,暗骚难防。”

    楚云生不屑地轻哼:“我帮你转移视线,你怎么报答我?”

    “你不会今晚还要住在我家吧?”

    “不行?”楚大学霸伸手攥|住手机一端,拇指若即若离地蹭着他的指尖,”周念平,你怎么老是这样,始乱终弃。“

    他头皮发麻,甩开楚云生的手:“有家不回,你赖在我这儿做什么?”

    楚云生闻言,脸色有点黑:“你不是说,如果我没饭吃,可以来找你吗?”

    “……”

    周念平无语了,这还真是他说过的话:“那能劳烦弟弟晚上睡觉的时候别和我抢被子吗?”

    “尽量。”楚云生笑出一口白牙。

    晚上临睡前,周念平坐在床上铺被子,夏末秋初,已经不需要彻夜开空调了,他把窗户打开,凉风习习,风中夹杂着夜虫的啾鸣。楚云生推开卧室的门,脖子上搭着半湿的毛巾,长|腿一迈,倒在床上瞬间就把周念平铺好的被子弄乱了。

    他头疼:“你故意的?”

    楚云生无辜地眨眨眼:“太累了。”

    周念平懒得和楚云生计较,他翻了个身背对着窗户闭上双眼,可眼睛一闭,过往的画面就开始重演,他看见自己开着破卡车在乡间的道路上穿梭,累得无法动弹的时候接到二狗的电话,听到关于楚云生只言片语的消息,四肢便开始涌动暖流。

    然而周念平回想起这些画面时,手脚冰凉,他再也不能用“年纪小”三个字来囊括苟力的所作所为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疯了似的想要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周念平很快冷静下来。正如楚云生所说,一只蝴蝶扇动翅膀,很可能引起一场龙卷风。他成了蝴蝶,在重生之初便扇动了翅膀,命运的洪流不知道拐过了多少道弯,所有人的人生轨迹都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包括二狗。

    周念平在不知不觉间蜷缩起来,他默念着苟力的名字,愤怒与漠然两种情绪在心里交织,然而几秒钟以后,所有复杂的情绪都被腰上突然出现的手打断。

    楚云生又搂着他的腰睡死了过去,硬|邦|邦的腹肌贴在他的后背上。

    “真想把你的手剁了。”周念平咬牙切齿地抱怨。

    楚大学霸稳如泰山,不论他说什么,死活不动,胳膊似乎还有越收越紧的架势。

    周念平只好闭上嘴,面色阴郁地继续思考。如果网上的匿名帖真的是二狗所发,那么对方肯定有备而来,不是一张他和陈晨出入物理办公室的照片就能罢休的,只是他实在想不出来,苟力还会捏造有什么证据。他的生活两点一线,熟悉的人除了楚云生,就是最近认识的林郎和岳群。单一的交|友群和固定的作息习惯,周念平自己都找不出破绽。

    既然找不出破绽,他转而去想明早上学该如何面对二狗。

    还如何面对?脸都撕破了,怕不是要打起来。周念平的心情微妙地轻松了几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这么简单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然而周念平没想到,第二天上学的时候,二狗根本不在班上。

    陪他一起上楼的楚云生靠在高二三班的班级门口,谁路过,他都意味深长地看上良久,结果全班同学都被震慑住,满脸茫然地坐在座位上,连交头接耳的人都很少。

    周念平在大家敬畏的目光里落座,刚将书包放下,书桌里就滑落出半角试卷,他起先还没注意,等楚云生走进来,他才后知后觉地低头。

    那赫然是一张物理分班考试的试卷。

    “周念平。”苟力的声音适时响起,“你抽屉里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