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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远去学校申请休学一个学期。
校长似乎挺意外的, 大概以为他会直接退学, 再三确认是不是休学一个学期。
唐远的态度坚定, 就像是他相信他爸在这个学期结束前一定会回来一样。
校长看他怎么都不改变主意, 就没再说别的, 只让他放宽心,把事情都处理好了再回来完成学业。
唐远礼貌的打了招呼离开, 他一边等电梯, 一边给辅导员回微信。
辅导员是个善解人意的大姐姐, 一句不问唐家的事, 就给唐远发各种出色的剧目, 元旦晚会上跳的《初恋》也有发给他看, 让他有时间就练练基本功,练练舞,不能荒废了。
她还说一个年过去,班里多了两对情侣。
话题怎么轻松怎么来。
辅导员说现在班里跳的最好的是陈双喜,进步非常大,她跟其他老师都很震惊。
这个在唐远的预料之中。
陈双喜说他要成为舞蹈家,站到最大的舞台上去。
唐远刚出大楼就看见了当事人,站在花坛边上,穿的高档白色羽绒服,围着个条纹围巾, 脸上长回来了不少肉, 很水||润|。
似乎是在有意等他。
唐远下了两层台阶, 陈双喜就朝他这边小跑着过来了, 喏喏的喊,“唐少。”
他径自往前走。
陈双喜下意识伸手去拽唐远的衣摆。
唐远的身形顿住,他转过头,视线往下一扫,“松手。”
陈双喜咬|了|咬|唇,声音很轻的说,“唐少,去年我跟你说过的,就算你不把我当朋友,我也会把你当朋友。”
唐远的唇角一抿,他记得陈双喜是这么说过,在这之前还跟他聊了几句。
那时候陈双喜告诉唐远,说来说去,还是钱的问题,要是有钱,我妈就不会走上那条路,他是那么说的。
唐远听到那句话,表情古怪的看着陈双喜,把他给看慌了,结结巴巴的解释。
于是唐远安慰了陈双喜,还提起了他的爸爸,得到的是他激烈的排斥。
之后陈双喜问了唐远一个问题,问的很小心翼翼,他说,唐少,如果哪天你发现我不是你想的那样子,你会不会不再把我当朋友?
唐远的回答是,哪儿来的如果。
现在回想起来,唐远觉得自己很搞笑,敢情陈双喜那晚说过的每句话都不是胡思乱想,是有目标有方向的深思熟虑,想的可多了,心思很深。
相依为命的亲人病逝,给陈双喜造成了极大的影响,远超他预料。
陈双喜看唐远迟迟不说话,就从后面走到前面,把脑袋垂了下去,“我也说过,我会记得你的好,以后会报答你。”
唐远居高临下的看着陈双喜,眼尾吊起,不容拒绝道,“陈双喜,把头抬起来。”
陈双喜的纤细的身子颤了颤,他慢慢的抬起头。
唐远目睹陈双喜抿紧嘴唇,脸颊边出现了一对儿小梨窝,“从小到大,我身边有很多虚|伪的人,要多虚伪就有多虚伪,我不在乎,因为他们不是我的谁,可要是我在乎的人跟我来那一套,我就会很糟心,感觉自己像个傻逼。”
他的语气一顿,笑着说,“你,还有张舒然,你俩让我做了两回傻逼。”
陈双喜又把头埋了下去,埋的很低很低。
唐远整了整大衣袖口,时间真是个厉害的东西,看看,这会儿他多平静啊,就像是在讲一个小故事,而不是自己的经历。
“你跟张杨是两个性格,张杨是表面骄傲,内心自卑,你跟他完全是反着来的,你的内心很强大,陈双喜,下次再见面,希望你不要再装了,没必要。”
陈双喜一点点直起了腰。
唐远不咸不淡的说,“二少,这就对了。”
陈双喜的眼角飞快的抽了一下,“我跟我妈搬过很多次家,其中有一个地方就在孙礼家斜对门,我知道他有个心心念念的初恋。”
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递过去,“上面有他初恋的地址。”
唐远看了看陈双喜,“这就是你所谓的报答?”
陈双喜摇头,“不是。”
“以后我会报答唐少,这次不算。”
要是搁以前的唐远,还真不收,但现在的他知道自己不能意气用事,个人情绪要克制。
收了纸条,唐远忽地发现了什么,一把拉住了陈双喜搭在胸前的围巾,“这围巾是谁让你戴的?”
陈双喜说,“大姐。”
唐远的眉心蹙了蹙,陈双喜在凤明路的店里打工,陈列大姐常去,很快陈双喜就进了陈家,她还让他戴陈列的围巾,看来就是她在两头搞事情,八成是想让陈家的继承人跟私生子起内哄,好给自己丈夫谋利。
“你没问她围巾是哪儿来的?”
陈双喜说没有。
唐远盯着陈双喜说,“这是陈列的围巾。”
陈双喜那双又大又圆的眼睛睁的更大了些,看样子是真的不知情。
唐远说,“你翻翻围巾,上面应该有个大写L的标签。”
陈双喜翻了,他在围巾左下角看见了一个L,用黑线绣上去的,跟周围的颜色差不多,很不明显。
唐远对陈列大姐没什么好印象,长了张刻薄的脸,总是阴阳怪气,她这么做是想让陈双喜难堪,提醒他私生子就是私生子,别得意忘形,哪怕被带出去,也跟继承人没法比,导致陈双喜嫉恨陈列。
说不定还能想办法把陈列激怒。
熟悉陈列的人都知道他是个炸||药||包||性子,一点就炸。
唐远的视线在陈双喜脸上游走了一圈,看在那张纸条的份上多说了一句,“陈家是最传统的豪门,就是你电视里看的那样,有过之而无不及,看看远在异国他乡回不来的陈列就知道了,既然你非要趟浑水,那就趟吧,好自为之。”
陈双喜望着唐远的背影,大声喊,“唐少,我会永远把你当朋友!”
头一次这么大音量,声音里带着轻颤。
唐远脚步不停的前行,其实他挺想问陈双喜,你的朋友是用来欺骗,用来算计的?
问了没什么劲。
这年头别说朋友了,连十几二十年的兄弟也那样,该怎么着就得怎么着,各走各的路吧。
继陈双喜之后,唐远跟张扬打了个照面。
陈双喜是有意等他,估计张杨也是,他一进学校,就有人把消息放到校内网上,想知道他的行踪并不难。
张杨之前只是在系里有名,现在上升至整个学校,他年轻,底子好,化了妆跟不化妆区别不大,所以他那张脸已经不能随便露出来了,得用口罩兜着。
唐远想绕道走,他真的不想跟张扬说话,也没什么好说的,他们的人生并没有能重叠的地方。
硬要说有,就是跳舞了。
可眼下他们都因为各自的理由将跳舞|剥||离|出了人生。
对唐远来说,那一处留了个洞,空荡荡的。
张杨并未走太近,他停在恰到好处的距离,清傲的抬下巴,“去喝一杯。”
“我跟你?”唐远就跟听到天大的笑话似的,“张杨,你没事儿吧?脑子进水了?”
张杨的唇线绷了绷,“学校附近不方便,去远一点的地方。”
唐远当没听见的越过张杨往前走。
张杨不慌不忙的立在原地说,“初一那天晚上,我去找了裴大哥。”
前面的人脚步猛地滞住,他的脸上露出了得逞的表情。
半个多小时后,唐远坐在一家悠闲会所里面,他把大衣脱下来丢一边,要了一份牛肉粉丝汤,一壶龙井,还要了个冰淇淋,没管对面的张杨。
服务员是个挺秀气的男孩子,身上的气息很甜,是gay,还是个Bottom。
此时小Bottom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看张杨,问他需要点什么,说话的声音很软很糯。
气氛很微妙。
唐远跟张扬也是Bottom,前者上下左右无所谓,前提是对着喜欢的人,后者是年底一次醉酒做过Top,感受比做Bottom要好,掌|控|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而且也将自己受过的屈辱发泄了出去,从中找到了扭曲的快||感。|
因此不自觉地,张杨对面前跟自己差不多同龄的男孩子多看了两眼。
那男孩很敏锐的察觉到了,害羞的往张杨那里瞟。
“噗哧——”
唐远抖着肩膀迎上两道目光,“不好意思,没忍住。”
男孩那张秀气的脸轰地一下就全红了,结结巴巴的说,“请,请,请问……”
“我没什么要点的。”
张杨冷着脸看过去,男孩立马缩了缩脖子,拿着菜单快步离开了。
不多时,牛肉粉丝上端了过来,唐远拿筷子捞一点吹吹,自顾自的吃了起来,他饿了。
来学校之前开了个视频会议,开了快五小时,简直可怕。
牛肉的香气飘得满桌都是。
张杨大概也饿了,但又死要面子只能忍着,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纸袋,从自己这头一路推到唐远面前。
唐远扫了眼纸袋子,眼睛闪了闪。
“猜到了吧,”张杨说,“这里面就是我上次偷拍的照片。”
唐远不知道张杨存的什么心思,他没碰眼皮底下的纸袋,继续吃粉丝。
“视频我都删了,没有留。”张杨说,“本来我想留着,将来如果我走投无路了,就以此来跟你鱼死网破。”
唐远吃着粉丝,声音模糊,“那什么不留了?”
久久没有回应,唐远抬头,差点被口水呛到,因为对面的张杨正在乐,还不是偷着乐,是正大光明的乐,不像是捡了钱,倒像是捡了金子,后半辈子金光闪闪。
这一幕怎么看怎么诡异。
唐远打开纸袋子倒出照片,伸出一根食指拨了拨,拍的不算清晰,却都能辨认得出来,里面是他跟裴闻靳。
有裴闻靳背着他从酒吧里出来,有他紧抱着裴闻靳脖子,也有裴闻靳把他从背上捞到怀里,唇蹭在他耳朵上,脸颊上……
不看照片,唐远真不知道裴闻靳看他的眼神竟然可以那么炙热,甚至到了有些魔怔的程度。
那副寡淡刻板的样子太有欺骗性了。
唐远压制住|躁||动|的心将照片全部拿到手里,一张一张看完,那段时间的一出出都在他眼前浮现,仿佛就是昨天发生的事情。
然而已经过去两个月了,中间出了很多事,可以说是人事已非。
唐远啧啧,“可惜视频都删了。”
张杨说,“他那里有。”
唐远的心情愉悦了起来,“那就好。”
张杨鄙夷的扯了扯嘴角,与此同时眼里也出现了几分得不到的妒怨。
“说吧,”唐远把照片全收进纸袋子里面,宝贝的用胳膊压着,“你特地在学校里等我,究竟想干什么?”
张杨正要说话,左边就传来声音,“我说你怎么不接我电话,原来是在这儿会情人啊。”
蒋恶的出现搅乱了周遭还算流畅的空气。
唐远第一时间就把纸袋子卷了卷塞进大衣口袋里面,他事不关己的吃自己的粉丝,点都点了,还是大碗的,不吃浪费,况且他肚子在叫。
死冷的天,蒋恶就跟身体里装了个小太阳一样,穿的黑色皮衣,还敞着,里面就一件浅色T恤,健硕强壮的身材一览无遗,阳刚硬气,男人味重,有安全感,招小姑娘们喜欢。
这一点从经过这边的年轻女服务员频频侧目,差点撞到沙发的行为上面可以看得出来。
蒋恶在张杨旁边坐下来,“早上跟中午都喂你吃了那么多,还没吃饱啊?”
张杨的自尊心有多强,旁人是想象不出来的,得跟他接触接触才知道,他的确是个床伴,却不愿意让人看见那么难堪的自己。
尤其是在自己瞧不起,又控制不住羡慕嫉妒的唐远面前。
蒋恶发觉张杨的身体绷的很紧,脸上冷若冰霜,以为是嫌自己恶心,一个耳光就甩了过去。
那一下力道恐怖,张杨的头被打歪了,嘴角流出了血丝。
唐远把还剩很多的粉丝往前面一推,喝了几口龙井,就端着一口没吃的冰淇淋起身。
蒋恶抬起两条结实有力的腿架到对面的沙发上,拦住了唐远的去路,“我让你走了吗?”
唐远瞥瞥张杨脸上那个鲜红的巴掌印,无声的唏嘘。
那次他在机场撞见蒋恶把张杨压到墙上|打||啵|,看那霸道的架势火热得很,就算不是真爱,也是喜欢。
结果呢?
刚才那一耳光甩的很响亮,压根就不是情侣间的|情||趣|,是纯粹的|暴||力。
唐远耳膜都震了一下,事实再次证明,他是真的看人不准,很有必要找个时间去检查一下视力。
眼下他一刻都不想待。
“不让我走,那要怎么着?请我看直||播?”唐远端着冰淇淋,轻笑着说,“我对直||播|不是很有兴趣。”
“还有,别乱用词语,我跟张扬顶多就是同学关系,到此为止了。”
蒋恶凉飕飕的说,“是吗?”
下一刻就一把抓住张杨的头发把他扯到自己跟前,“亲爱的杨杨,不是他,那你背着我跟谁搞到一起去了?”
张杨冷冷的看着蒋恶,他长得不柔弱,眉眼英气逼人,嘴角那缕血丝衬的他有几分|魅||惑。
蒋恶骂了声操,扣着张杨的手就要在沙发上硬来。
良心发现,又或者是智商回升,改变主意把人强行拖进了卫生间。
唯一的观众唐远没插手,他找不到插手的理由跟立场。
成年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谁都一样。
唐远坐下来吃剩下的那些粉丝,有感而发的想起来前几天看见的一个娱乐新闻,集儿女双全,夫妻恩爱,功成名就,大满贯等人设于一身的影帝被爆曾经做过某富商的地下情人,还是个男三。
直接颠覆了所有影迷们的认知。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做了一件事,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要做好早晚有一天会被人知道的准备。
估计影帝的翻车给了其他被|包||养|的人一次警醒。
包括聪明的张杨。
不止是娱乐圈,其他圈也是一样,|包||养|有风险,既想要得到资源,又想要得到真心,哪儿有那么没的事,怕的是连资源都得不到。
影帝还是好的,起码风光了几十年,惨的多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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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远以为短时间内不会再见蒋恶,没想到第二天下午对方就冲进了他的公司,在一楼大厅跟保安打了起来。
保安没主动攻击,全程防守,明宇少东家的身份摆在那儿,没人敢不顾忌。
蒋恶不是绣花枕头,他力气大,下手准又重,招招凶狠,没一会儿就把几个保安给打趴下了。
何助理下楼处理,被蒋恶挥到了墙上,她皮鞋的鞋跟高,直接就把脚给崴了。
唐远会开到一半就出来了,他扯了领带丢到办公桌上,瞪着躺在黑色皮沙发里,浑身酒气的蒋恶,“你他妈发什么疯?”
蒋恶喝了不少酒,眼睛猩红,“张杨在哪儿?”
唐远一脸错愕,“你有毛病吧?”
蒋恶突然跳起来扑向唐远,将他死死摁在一堆文件上面,“说,张杨在哪儿?”
唐远胸闷气短,还有点想吐,蒋恶喷在他脸上的口气太冲了,他厌恶的按住对方肩膀,用力推到一边,手撑着桌面站起来,“什么鬼?张杨不见了?”
蒋恶粗粗的喘气,样子骇人。
唐远的心思转了转,“昨天换谁被你那么对待,心里都会有气,他搞失踪这一出完全是因为你,和我半点关系没有,别跑我这儿来,跟个疯狗一样乱吼乱叫。”
“那你告诉我,他昨天为什么找你?”蒋恶的眼神阴鸷,“你们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唐远整理着微乱的白衬衫跟铁灰色马甲,“我不知道。”
“我也好奇,当时我问了,他正要说,你就过来了,后面的事就不用我说了吧。”
蒋恶不信,他逼近些,一八五以上的身高跟硬汉的外形散发出了很大的压迫感,“唐远,现在的我可不是当年的我。”
“是,”唐远说,“现在的你牛逼了。”
蒋恶抓起桌上的笔记本,作势要往地上砸。
唐远卷着衬衫袖子,规规整整的折了两段,他不合时宜的感叹,什么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就是,现在他的生活起居严重受到那个男人的影响。
“蒋恶……”
唐远用目光一寸寸打量着蒋恶,觉得他像一头被看不起的小宠物挑战了权威的成年雄狮,想找到那小宠物活活捏死再吃到肚子里,谁|窝|藏|就一并弄死,“你跟我怎么也算是自小相识,劝你一句,我是个很记仇的人,今天你砸了我的笔记本,我明天就把你车砸了。”
蒋恶狞笑,“我怕你不成?”
“怕不怕的不重要,我就是把话给你说清楚了。”唐远随口一问,“你只有张杨一个伴?”
蒋恶一脸荒谬,“开什么玩笑!”
“不是啊,”唐远说,“那你这副样子给谁看呢?”
“还是说,你们签了合同,你给他多少资源,多少钱,他答应陪你几年,现在人找不着了,你怀疑他想毁约,就咽不下这口气?”
蒋恶的面部扭了扭。
唐远挑了下眉毛,看来是猜对了。
那张杨挺有想法的,老虎嘴里拔牙,不但要有自己找死的勇气,还要有他人相助才行。
“以我对张杨的了解,他是个极要强的人,要强到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就你的身价跟条件,在金主里面算很不错了,他不至于舍弃,你想想是不是踩到了他的底线?”
蒋恶将笔记本丢回桌上,恶声恶气道,“关你屁事。”
“本来是不关我事,”唐远的眼神一冷,“可是你打了我的保安,弄伤了我的助理,打乱了我的会议安排,还害得公司上下员工精神受到惊吓,现在就关我的事了。”
蒋恶讥笑,“说的一套一套的,啊?”
他对着办公桌用力踢了两下,桌脚|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我找遍了整个城市都找不到,除非有人在背后帮他,你有那能力让他逃离蒋家的势力范围,昨天他又见过你,你们鬼鬼祟祟……”
唐远忍无可忍的打断,“狗||屁|的鬼鬼祟祟,张杨跟我不对盘,这事儿你不知道?”
“张扬每次见我都要冷嘲热讽一番,外加鼻孔朝天的挑衅,整的好像我欠他的一样,昨天虽然我不清楚他的目的,反正不会是好事儿,我跟他到不了鬼鬼祟祟的那一步,这辈子连朋友都做不成。”
“单纯的交易呢?”
“那就更不可能了,托张杨的福,我对他有一种生理性的反胃。”
蒋恶冷静了下来,“真不是你干的?”
“不是,”唐远拍拍他的肩膀,“老哥,你这通火发错地方了。”
听到这称呼,蒋恶用见鬼的眼神看着他,一两分钟后说,“不过一个张杨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老子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我理解。”唐远实在懒得跟他周璇了,就绕过办公桌打开第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黑卡给蒋恶,“我家的‘金城’你还没去过吧,去年进来了一批员工,全是些漂亮男孩。”
蒋恶没接,“我可没有lt癖。”
“都是成年人,长得嫩,显小,他们有专人训练,有部分完成学业开始上班了,有部分还在学习。”唐远笑着说,“你要是看上了哪个,随便带走。”
蒋恶这才接过那张黑卡,|玩||味|的说,“既然是唐少的美意,那我怎么好辜负。”
唐远说,“玩的开心点。”
“下回你再过来找我,碰到被你打伤的小保安,我希望你能道个歉,人混口饭吃不容易,还有我那助理,跟了我爸很多年了。”
蒋恶走到门口时回头,满脸匪夷所思,“唐远,你的变化真大。”
唐远心想,要你经历我这些,你的变化也小不了。
蒋恶一走,唐远就变了脸色,他解开马甲的几粒扣子,叉着腰在诺大的办公室里来回走动。
心里那股子火越烧越大,越烧越旺。
几分钟后,火势冲出了那颗心脏,直往头顶蔓延,唐远拨了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号码,“你在哪儿呢?”
那头响起裴闻靳的声音,“高速上。”
唐远透过敞亮的落地窗看城市的繁华与喧嚣,“什么时候回来?”
“要晚一点。”
“行吧,”唐远说,“我在办公室等你,回来了就来找我。”
裴闻靳是八点多回的公司。
唐远晚饭没吃,没胃口,他坐在办公桌后面,双手指缝交叉着搭在一起,一见男人推门进来就发出声音,哑哑的,“裴闻靳,张杨的事,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说?还是……”
“我不问,你就不说?准备瞒一辈子?”
裴闻靳把公文包放沙发上,接着他坐下去,上半身往后仰,一丝不苟往后梳的发丝微散,眼眸微微阖着,眼角眉梢全是浓重的疲惫。
唐远的喉头哽了哽,语气从生硬变得|柔||软,“张杨找你是初一的事,这马上就十五了,我连个屁都不知道,要不是今天蒋恶找上门,跟我说一大堆有的没的,我结合前后有了想法,还蒙在鼓里呢。”
裴闻靳的眼皮撩起,“伤到你了没?”
“现在谁都伤不了我。”唐远定定的看着他,“就你可以。”
裴闻靳招手,“过来。”
唐远站起身,坐的时间长了,腰酸背痛,腿还麻了,他站原地扶着桌子待了会儿,不怎么麻了就走到沙发边上,完了又走到后面,伸手去揉男人的太阳穴。
“张杨不见了,蒋恶来公司发疯,差点把我的笔记本给砸了,里面好多重要资料呢。”
少年在小声嘀咕着,语气里有几分撒娇,几分埋怨,听着可爱,招人疼。
裴闻靳握住太阳穴一侧的手|摩||挲|,将事情的经过都说了出来,说的很详细。
唐远听到的前因后果跟猜想的大同小异,他还是情绪失控的将手从男人掌心里|抽||离|,像个被踩到尾巴的猫,一下子就炸了毛,“裴闻靳,我就想不通了,你干嘛做事情都瞒着我啊?”
说着就绕到前面,盯着男人的脸,“你是觉得我玻璃心,瓷器心,容易碎掉,承受不住一点儿重压,还是怎么着?”
裴闻靳掐了掐眉心,“不是承受不住,是想让你轻松点。”
“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你把什么都揽下来,我就一定能轻松?”唐远吸口气,“我在想,是不是我弄错了。”
裴闻靳猝然抬眼,那里面乌压压一片,看的人心慌。
唐远后脊梁略微发凉,他下意识的退后一些跟男人拉开距离,“我一直觉得我们之间没代沟,现在看来,还真有,挺大一条,就搁在我们面前,你看到没?”
裴闻靳默不作声,周身气息依旧沉稳,只是眼眸里面的暗色聚集的越来越多。
“我希望你在我新手上路的阶段帮我,不是说要像个智障一样被你护在后面,是想跟你站一块儿,懂不?”唐远接着往后退,将距离拉的更大一些,他咽了咽唾沫,笑着摇头,“你跟我爸一个样,都很矛盾,一边想我尽快长大,一边又在我还没解决问题前就抢先解决掉,甚至不让我碰一下。”
他苦恼的叹口气,“裴闻靳,这样我要怎么长大呢?嗯?”
几秒后唐远又说,“你要是再这样下去,我就会把你从你男朋友的位置调到长辈上面去,潜意识里那么做,晓得我的意思吧?”
沙发上的人突然站起来,神情可怕到了极点。
唐远人已经退到了门口,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害怕,按理说自己的身手那么好,不应该怕成这样。
可能是长辈的威严?
又或者是平时这个男人的强大跟深不可测已经在他心里根深蒂固?
尽管他们早就亲密无间,那种威严依然完好无损。
裴闻靳脱了西装外套,动作粗鲁的扔到沙发上,一连解开了领口那里的三颗扣子,露出一片精实的胸膛,正在大幅度的起伏着,脖子上的青筋突显了出来。
这些都在暴露一个现象,他已经处在失控的边缘。
唐远全身绷的死紧。
裴闻靳看少年如临大敌,胸腔里流窜的狂暴情绪一凝,“站那么远干什么?”
唐远没说话,眼睛里写着呢,怕你吃了我。
裴闻靳用黑沉沉的目光看着贴门而立的少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小,他半响模了模脸,难得幽默了回,“我有那么可怕?”
唐远还是没说话。
裴闻靳面无表情的动了动薄唇,他坐了回去,从口袋里拿出烟。
唐远想也不想的就冲过去把他手里的烟盒扣到桌上,不敢看他阴云密布的脸,丢了个台阶过去,说话的语气像是在哄,“我就一个爸,别跟他抢了,你当你的男朋友,不好吗?”
漫长的死寂过后,裴闻靳嘶哑着嗓音开了口,“不说了?”
“不说了,”唐远瞧了瞧男人,觉得阴云有退散的迹象,他松口气,“你叫外卖吧,我还没吃晚饭,肚子都快饿扁了。”
“我先去里面躺会儿,你冷静冷静,我也冷静冷静。”
裴闻靳靠坐在沙发里,“我刚出差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唐远愣是从男人平淡无波的话里听出了委屈,他撇撇嘴,“知道你辛苦,所以才不跟你吵了。”
“都是你在吵。”
“是是是,就我在吵。”唐远切了声,“也不知道全程放冷气吓唬我的是谁。”
吃过晚饭,俩人都兴平气和了下来。
唐远盘着腿坐在男人面前,抓着他的大手给他剪指甲,“下次再有个事,能跟我商量着来?”
裴闻垂眼,目光落在少年干净的脸庞上面,瘦了很多,年后一点没长回来,没出事前摸着圆乎乎的,现在一瘦下来,轮廓线条锋利了很多,不像他妈,开始像他爸了。
“跟你说话呢?表个态啊!”
“好。”
唐远满意了,他把柔韧的腰弯下去,在男人的手背上落下一吻,像求婚似的,特虔诚,“以后吵架,你别吓我,就跟正常情侣一样吵架就行。”
裴闻靳不太懂什么叫正常情侣吵架,难道他们不是?
“不是,”唐远认真摇头,“真不是。”
“我俩吵架……怎么说呢,就是很恐怖,我说的是你啊,我不恐怖,我也就是耍耍嘴皮子,哎我说不好,你看看书吧。”
裴闻靳抬起手放在少年的脸上,|摩||挲|着他的脸颊跟耳朵,“也许是年龄差的原因。”
“可能有,但不全是,”唐远顿了顿,轻声说,“你发火的时候我受不了。”
裴闻靳的喉头攒动,“我会注意。”
气氛因为那几个字变得轻松且温馨,清脆的咔嚓咔嚓声从指甲剪上面发出来,持续了十来分钟。
唐远把男人的最后一个小手指的指甲剪干净,磨好边边角角,“你把张杨送到哪里去了?”
裴闻靳说了一个地方。
“不是吧?”唐远刷地抬头,“那么偏,你要他在小岛上当一辈子渔民吗?”
裴闻靳从少年手里拿走指甲剪,托起他的手从拇指开始修剪。
唐远眯眼看男人,“你打的什么主意?”
裴闻靳淡声说,“那要看蒋恶究竟对张杨是什么心思。”
唐远没听明白,深思了会儿才恍然大悟。
如果蒋恶在失去张杨以后看清了自己的内心,觉得张杨跟他的其他伴儿都不同,是特殊的存在,特殊到可以定义为喜欢,非要找到人不可,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弄到身边。
那么他们就可以利用张杨的行踪来跟蒋恶谈条件,跟他成为盟军。
可要是蒋恶对张杨的失踪发怒,仅仅只是因为被一个不放在眼里的床||伴给甩了,想把人抓回来整死,没有别的心思。
真找不到就算了,不会花多少时间在那上面,那张杨便会在那个小岛上生活下去。
他那张牌是废了,还是有用,起多大作用,全看蒋恶。
思绪一捋顺,唐远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有些不寒而栗,他||舔||了||舔||发干的嘴角,眼神复杂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有句话我说了你可能不高兴。”
裴闻靳道,“那就别说了。”
“我还是想说,”唐远蹭蹭他的脸,“你让我说呗。”
裴闻靳,“说。”
唐远想说的是你城府怎么能那么深,从嘴里出来的话却是,“你的存款有多少啊?”
咔嚓声一停,裴闻靳抬了抬眉眼,“怎么?”
“都给我,”唐远又说,“算了,别给我了,你自己来吧,诚意更大一些。”
见男人面露疑惑,他把话说清楚点儿,“你捐一捐啊,行善积德。”
裴闻靳道出两字,“迷信。”
“怎么就是迷信了?”唐远不稀得听他那么说,“有条件就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老天爷在看旁观,一笔一笔给我们记着,多做善事总是好的。”
裴闻靳继续给他剪指甲,“有句老话说,好人没好报。”
“那只是表面现象,我们要透过现象看本质。”唐远同学严肃说教,“人分前世,现世,还有后世,现世的果都是前世种的因,我们现世种什么因,后世就结什么果。”
裴闻靳抿了两下薄唇,沉沉的说,“小远……”
唐远眨眼睛,“嗯?”
裴闻靳迟疑了会儿,“你没事吧?”
唐远,“……”
他使出杀手锏,“我还想跟你白头到老呢!”
这杀手锏太有效了,裴闻靳直接打电话联系唐氏儿童基金会,聊捐款事宜。
唐远在一旁听,知道男人要把存款全捐了,他的眼皮跳了跳,“我让你行善积德,也没让你一次性全捐啊。”
“你是年薪,今年才刚开始,接下来你吃什么喝什么?每个月还要给家里寄生活费吧?”
裴闻靳刚想说自己还有张卡,够今年一年开销,就听到少年说,“我养你吧。”
唐远看男人的表情很古怪,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他诶诶两声,“别光顾着自己想,跟我分享分享。”
裴闻靳前言不搭后语,“那是我跟张扬谈好的协议。”
他提了公司两个高管的名字,“张杨卖消息给我,条件是我送他安全出国,至于协议,那是保证他哥跟家人的安全。”
唐远不解,“张杨为了躲开蒋恶,都把在娱乐圈里得来的那些名气都丢了,还能回来?”
裴闻靳说,“真要是蒋恶动了真心思,张杨会回来的。”
唐远没懂。
裴闻靳概括道,“虚荣心。”
唐远懂了,就说嘛,他跟张扬一辈子都做不成朋友,三观不同。
“明宇少东家的真心是一张王牌,也是免死金牌,通关金牌,张杨不可能不要。”裴闻靳用置身事外的语气说,“他会回娱乐圈,靠蒋家的资源站到最高处,让我仰望。”
唐远抽抽嘴,真是远大的理想。
就算成了影帝,跟前几天那个翻车的影帝一样拿大满贯,也跟他们商圈八竿子打不着,有什么好仰望的?
唐远乱七八糟的想了许久,指甲都被剪好了,他捧住男人的脸,“我不能太依赖你,否则我离了你就不能活了。”
裴闻靳说了什么就离开沙发,唐远愣住了。
他说,那样不好?
唐远反应过来,几个大步冲上去跳到男人背上,“当然不好了,我是男人,顶天立地的男人,怎么可能离开谁就活不了?那不是比女人还不如?”
“现在女人可厉害了,顶半边天,我一个男的,真不能到那一步,否则就是对不起我弟。”
裴闻靳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你有弟弟?”
“这话问的,”唐远亲了亲男人的耳朵,“我弟弟可喜欢你了。”
裴闻靳往房间里走,“跟你说的?”
唐远煞有其事的嗯嗯,“说了,我弟弟对你的敬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后面的话音全被男人堵进了嘴里,又一分为二的咽进了肚子里。
零点那会儿,唐远洗个澡爬上床刷朋友圈,看见宋朝在旅行途中的照片,都是些风景跟美食。
配了文字,全英文,还都是经典电影里的经典台词,显得特文艺。
唐远找表情图发给宋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宋朝还没睡,很快就回了,说过两天。
唐远跟他聊了会儿就道晚安,对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的男人说,“开发部的蔡成跟技术部的张威既然都被蒋家给收买了,那明天开除他们?”
裴闻靳说,“不开除。”
唐远这回很快就摸透了男人的心思,“你打算将计就计?”
裴闻靳,“嗯。”
唐远掀开被子,灵活的快速爬到床沿,“我发现你很喜欢用这一招。”
裴闻靳觉得少年此时的样子像他爸妈养的小白猫,想挠挠他的下巴,那么想也就那么做了。
唐远咕噜咽了口唾沫,戒备的说,“我不行了,你再撩,我就只能把命给你了。”
裴闻靳睨了他一眼,像是在说,看你那小样。
唐远趴下来,两只手放到下巴下面垫着,“将计就计那一招怎么用才好啊?教教我呗。”
“没什么好教的,”裴闻靳慢条斯理的擦头发,“主要还是靠天赋。”
“……”
唐远站起来后退两步。
裴闻靳察觉出少年的意图,本能的丢掉毛巾张开手臂,稳稳的把他接住了,“摔了怎么办?胡闹。”
唐远挂在男人身上,“你不会让我摔着。”
裴闻靳单手托着少年,一手捞起桌上的毛巾继续擦头发。
“我来我来。”唐远自告奋勇的担起大任,动作虽然生涩,却很认真小心,“我们先不让孙礼知道他初恋的事,这样张氏就以为我们没有招了,飘了,膨胀了,等张氏大意的时候,我们再出招,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裴闻靳享受着少年特有的温柔,唇角勾了勾,“不错。”
唐远给男人擦干了头发,就抱住他的脑袋摁在脖子里,“我爸不在,事情多,困难多,你忙,我也忙,压力特大,有时候难免会心烦气躁的斗嘴,说了气话伤到彼此的感情,可那都是正常的,过日子总要磕磕绊绊,我们一定要经得住考验。”
裴闻靳呼吸着少年身上的味道,他给出承诺,“好。”
睡前唐远惦记着张杨说的视频,他从男人怀里抬起头,“你手机密码锁多少啊?”
裴闻靳的眼睛没睁开,声音慵懒,“你亲我的时间。”
唐远愣了愣,他输入在休息室里偷亲的日期,手机就解锁了。
那一瞬间,唐远的心跳就爆到了一个失控的频率,撞的他肋骨都有点疼了,他却高高扬着嘴角,开心的像个二百斤的傻子。
裴闻靳像是感受到了怀里人的心情,抬手揉了揉他的后脑勺。
只是这么个动作,唐远眼眶都红了,他暗暗发誓,以后不管他们发生了什么,他都不要跟这个人分开。
平复了下情绪,唐远在手机里翻到了张杨拍的视频。
看得他既激动又感动,失眠了,后半夜在床上翻来覆去,滚到了天亮。
周六不加班,唐远在天亮以后开始睡觉,一觉睡到中午,要不是裴闻靳强行把他从被窝里拉出来,他能睡一天。
唐远跟个废人一样任由裴闻靳给他穿衣服,递牙刷,喂饭,对,还有喂饭。
他吃到一半差点噎着,小心翼翼的看着给他剥虾的男人,“你不是真想跟我爸抢位置吧?”
裴闻靳一点儿表情都没有的看着他。
唐远闭上了嘴巴。
唐远约李月在自家的餐厅里见面。
李月不说废话,开门见山道,“我来给你送张杨的把柄。”
唐远一口咖啡刚到嘴里,及时咽下去才没有喷出来,“什么把柄?”
李月这会儿又不爽快了,她拿勺子在杯子里搅拌搅拌 ,过了足足有五分钟才说,“张杨心里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