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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远是被唐家的财富跟权势堆积起来的金山喂大的, 理所当然的承受了该承受的东西, 譬如跟踪, 偷拍, 绑架, 威胁,暗杀。

    像今晚的跟车实在是多如牛毛。

    尤其是十年前, 唐远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 唐氏还没有现在这般壮大, 他爸那时候又是个狂暴的作风, 做事狠绝冷酷, 没有任何人情味可言, 最擅长的就是砍人后路,为此得罪了很多人。

    作为唯一的儿子,自然被现实推到了刀尖上面。

    唐远命大,每次都是有惊无险,最严重的一次也就是一只手的五根手指折断,被硬掰的,什么感觉他也记不太清了,只记得他爸一身血的抱着他哭了很长时间。

    再后来唐氏做大了,慢慢就没人把刀子送到他面前来了,一是不敢, 二是没那能力, 刀子都被前面好几道防护墙给拦下来了。

    送过来的几乎都是阿谀奉承。

    唐远抹把脸, 他将车子开离闹区, 绕着外围兜圈,顺便在脑子里整理有关唐氏下半年的所有产业运营情况。

    谈不上过目不忘,但翻看过的多少都有一些印象。

    那车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幽灵一样尾随在后面,唐远的眉心蹙了蹙,他放慢车速,对方也跟着放慢车速,他提速,对方亦然。

    唐远一个急刹车,后面的车子停下来不动了。

    过了让人焦躁难耐的几分钟,唐远开始倒退,觉得差不多让后面那车里的人懵逼了以后,就在下一刻猛地把方向盘往左打,拐进了夹在居民楼之间的暗道里。

    后面没了车子的引擎声。

    唐远扫了眼后视镜,那车体积宽,进不来,不像他这车窄长,可以轻松进去,他哼起了小曲儿,提速很快穿过暗道,几个拐弯就进了长阳路段。

    人生处处充满意外,往往都是在你猝不及防的时候。

    唐远刚庆幸自己把那车甩掉了,一口气松到一半,路口就突然冲过来一辆小火车,直直的撞了上来。

    车身剧烈的震起来,又剧烈的晃动着摔下去,唐远先是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挤||撞|出来了,接着是头晕目眩,濒临休克,甚至看到了地府的大门,最后才意识到自己满脸都是血。

    那感受就像是被人套住麻袋当沙包使,而且使了有好几个小时。

    全身上下每一根骨头,每一块|皮||肉|都疼,想检查一下都无从下手,真的哪儿都疼。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

    夜深了,这地儿偏,从事发到现在,没有别的车经过。

    车里漂浮着浓烈的血腥味,唐远趴在方向盘上,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喘息声,断断续续的响着,失血带来的虚弱感不断攀高,想睡觉了,他用力||咬||了下舌尖让自己清醒。

    正当他想给那个男人打电话的时候,仿佛有感应似的,座椅底下传来手机铃声。

    唐远想去拿,却使不上劲儿,他布满血迹的胸膛吃力且混乱的起伏着,头上的血水里混进来了许多冷汗。

    手机不知道响了多久就停了,几秒后又响起来。

    手机响第四次的时候,唐远才缓慢地解开安全带把手伸到座椅底下,顺着铃声的来源摸到手机一把抓紧。

    仅仅是这么个简单的动作就跟要了他半条命一样。

    他倒在座椅上面,用手抹了抹脸,血||糊||糊||的,黏在指缝里面,刺激着他的大脑皮层,提醒他伤口挺严重的。

    裴闻靳光是听到这一个音,嵌在胸腔里的心脏就开始发了疯的跳动,“小远?”

    唐远的视野模糊一片,他用手背去擦眼睛,有种越擦越多的错觉,末了发现不是错觉,是头上在哗啦哗啦流着血,全淌了下来。

    破乱的街景引入眼帘,唐远的气息很弱,“哎。”

    他眯着眼睛看从小货车里面下来的中年人,走路脚步都是虚的,裤子上还有一大摊水迹,像是吓|失||禁||了,站在那里不敢上前,犹豫了不到一分钟就踉跄着爬回车里扬长而去,气得他血||淋||淋||的脸抽了抽,“卧槽!”

    那一声咒骂之后,唐远手里的手机就掉了,他赶紧模到手里,听那头传来刺耳的刹车声,心都跟着颤了颤,“裴闻靳?”

    裴闻靳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波动,“你在什么方位?”

    “长阳路,”唐远边看外面边擦流到眼睛那里的血,“靠着什么鑫加工厂。”

    他把舌尖||咬||出|了血,说话的声音有力了不少,尽量让自己表现的轻松些,“你别慌,我只是磕破了点皮,没多大事儿,你开车慢点。”

    说完就挂了。

    唐远本来想趴在方向盘上面缓会儿。

    但他想起来有些可怕的马路杀手,想想还是艰难的把车开到路边,摇晃着从车里走了下来,穿过人行道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不动了。

    半昏半醒之际,唐远隐约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他在黑暗的世界里挣扎了许久才出来,睁眼看到的不是裴闻靳或者哪个熟人,而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张杨。

    老天爷这是要搞事情啊。

    张杨吊着眼角,“唐少,你这是……撞车了?”

    唐远闭上眼睛,没搭理。

    张杨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脚边的人,这个角度还是头一次体会,新鲜又令人亢奋,像是丛林中的野豹在藐视一只虚弱到奄奄一息的小狗。

    他蹲下来,挺关切的问,“能动吗?”

    唐远还是没搭理。

    张杨也不气,依旧是那副同学友谊比海深的姿态,“我看了看,附近没有车辆,肇事司机跑了啊,不过,以唐家的财势,想必也不在乎那点儿赔偿金。”

    下一刻,他那张||纵||欲||过度的脸就扭曲了起来,“你这模样跟鬼差不多,没人能认出来你是唐家小少爷。”

    话落,短暂的五六秒内,张杨的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每一个都充满了妒恨的味道,他神色怪异的盯着唐远脖子上的围巾,想起自己以前看过的一部由真实事件改编的电影,杀||人||犯|就是用死者身上的丝巾做的案,最后清理现场拿走丝巾。

    死者是被勒死的,警方却只在她的脖子上检测到她一个人的指纹,所以那部电影最后的结局是杀||人||犯||逍遥法外。

    疯狂的念头被身上的疼痛砍断,张杨做了几个深呼吸,眼底的阴暗渐渐沉淀下去,他的人生才刚开始变得精彩,不能犯这种傻事。

    接下来的两年他要往上爬,站在那个男人看不到的高度。

    张杨凑近些,鼻端是一股子血腥味,风一吹就散了,他的唇角愉悦的勾着,嘴里说出的话是像模像样的惊讶,“唐少,你的额角有挺大一个口子,脸上好像也有划伤,不是要毁容吧?”

    毁不毁的跟你有个屁关系啊?

    唐远从张杨的领口里闻到了一阵阵的气味,又腥又臊,他把头偏到一边,染血的嘴唇抿了抿。

    纯粹就是嫌那味儿冲。

    张杨愣是从那个小举动里面挖出了嘲讽,鄙视,厌恶,恶心等诸多东西。

    自尊心受伤带来的一系列影响是巨大的,他一把勒住唐远的衣服,将人从墙上拽到自己跟前。

    “你都知道了?裴闻靳把什么都告诉你了?你们在一起了是吗?”

    唐远难受的咳嗽,嘴巴里泛起腥甜。

    张杨情绪激动的低吼,“觉得我卖|屁||股|脏是吧?”

    他的气息紊乱,双眼血红,眼神骇人,整个人临近癫狂,“你还不如我,起码我能靠|屁||股|换到很多资源,你是被人白睡。”

    “不是,”唐远龇出一口带血的牙齿,“张杨,你脑子里装的是大||便吧,惹我对你有一毛钱好处?”

    张杨这会儿似乎又找回了理智,他松开拽着唐远的手,目光清冷的好像刚才那个发狂的不是他,是别人,“没有,我就是看不惯你。”

    “你看的惯谁啊?你连你那个一心为你着想的亲哥都瞧不起,你就看的惯自己,”唐远讥笑,“从头到尾就是你他妈一个人在我面前秀你那可怜又可悲的自尊。”

    张杨那样子像是要吃人。

    唐远原本快昏迷了,被张杨这么一搅和,人反而精神了些,他撑着地面坐直,脸上的血让他看起来有些鬼魅,“你就不怕我把你那根傲骨抽||出|来打烂?”

    张杨眼珠子都不带转的,“你不会。”

    “因为你不屑,堂堂唐氏继承人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不屑跟我这个小老百姓计较。”

    “这么说来,你很了解我喽?”唐远啧啧,“也许你能成为一个例外。”

    张杨的面部肌||肉骤然一绷。

    比起无视,他是宁愿唐远动他,起码把他当做一个真正的对手,而且是能威胁自己的存在。

    如果唐远真的动他……

    张杨手里攥着那些照片跟视频,原本是个把柄,以此要挟裴闻靳,让他得偿所愿,他也相信可以在以后的日子里用行动来打动对方,没想到自己竟然只是对方局中的一枚小棋子。

    从要挟别人,到被别人捏住死穴,不过一两周的时间。

    情势整个逆转。

    那些东西现在成了一文不值的废品。

    除非张杨被逼到了绝境,什么都没有了,那他就能不顾一切的把唐家的丑闻公布于众,唐氏继承人是同性恋,还跟秘书搞在一起,肯定能引起政商界的轰动。

    但他却并不想走到那一步,因为他还不到二十岁,导演说他在表演上面有天赋,能做一个好演员。

    发现张杨无意识的抠起了手指,唐远噗嗤笑出声,“看把你吓的。”

    张杨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唐少,听说擅长如战场,瞬息万变,但愿唐家永远不要败落,不然我就是想踩你一脚都要排队,还不知道能不能排得上。”

    唐远当他放屁。

    张杨冷冷的说,“上大学之前,舞蹈方面我都是第一,要是没有你,我还在坚持我的梦想……”

    唐远打断他,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神经病,“别他妈搞笑了,是你觉得跳舞难出头,才选择的当明星,你知道对于你这身|皮||囊|来说,那是一条捷径。”

    张杨一双眼睛瞪大,全身轻微发颤,像是心里的某块遮||羞|布被人用力抓住扯了下来,暴露出被他隐藏起来的自卑,弱懦,偏激,彷徨。

    这让他如同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毫无安全感。

    随之而来的是遭到羞辱的难堪跟不甘。

    “你也是,一再刷新我对你的认知,这都能往我头上算,”唐远擦掉下巴上的血,呼出一口血腥的气息,鄙夷的说,“要点脸行吗?”

    他发现张杨这人成功进入他最倒胃口的人前三,不对,应该是荣登第一宝座,“你走你的,我走我的,不搭边,别老想着往我,咳,往我这条路上走。”

    张杨垂在两侧的手攥在一起,手背青筋暴起。

    唐远受不了张杨那样,整的跟他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似的,他挥了下手,“你走吧,我祝你星途一片光明。”

    张杨忽然笑了起来,不是阴阳怪气,也不冷冽倨傲,而是发自内心的笑,迷的人心醉,他凑在唐远耳边说,“唐少,吃别人吃剩下的,还是头一次吧?”

    唐远一脸愕然。

    张杨很满意看到唐远露出这样的表情,他唇边的弧度扩大,恶意的说,“我偷亲过他,所以他的初||吻|给我了。”

    “哦对了,他还做了回应,很激烈。”

    前面那辆劳斯莱斯里面走下来一个男的,就是唐远上次在机场看见的那个黑炭,又高又黑又壮。

    唐远把快要合到一块的眼皮强行撑的大一些,看着张杨一瘸一拐的朝黑炭走去,觉得他特像一只摇着尾巴讨主人欢心的宠物。

    “谁啊?”

    “不认识。”

    “不认识你下车干什么?”

    “毕竟有人出了车祸,我就过来看看。”

    “知道你心肠软,我就喜欢你这一点。”

    软你妈个蛋,唐远在心里骂骂咧咧,他们的谈话又被风推送到了他的耳朵里。

    “不相干的人以后别管了。”

    “这里偏僻,一时半会没有车过来。”

    “是死是活关我们什么事,还是你没被我||操||够|?”

    “……”

    俩人的谈话声渐渐模糊,那辆劳斯莱斯也消失在了街角,这条街彻底变得死气沉沉,连只觅食的夜猫都没有。

    唐远撑不住的瘫了下来,胸前全都是血,他歪着脑袋,手脚冰冷,意识变得模糊。

    张杨脖子上有一块深红色印子,一块钱硬币大小,像是被人每天对准一个地方弄出来的。

    看来那黑炭金主还挺喜欢他,至少现在很有兴趣。

    黑炭金主谁啊,有点眼熟,我想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像是好长时间,又似乎就几分钟,唐远第二次听到了有人喊他的名字。

    他艰难的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男人的脸,被冰冷,愤怒,紧张三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有点儿让人胆颤。

    裴闻靳的眼眸猩红,“我是谁?”

    唐远不想开玩笑逗男人玩儿,一是他的情况不太好,二是对方的心脏承受不了,所以他很乖的说,“裴闻靳,我男朋友。”

    裴闻靳伸出一只手举到少年眼前,“这是几?”

    唐远说,“五。”

    看男人似乎还没完,他赶忙安抚,“别问这问那了,我的脑子没坏。”

    裴闻靳脱了大衣搭在头顶,从底下去寻少年的唇,触||碰的是一片冰冷的血水,他一点一点刮进肚子里,嘶哑着声音说,“这就叫只是撞破了点皮?”

    唐远虚弱的趴在男人怀里,“我不那么说,你在来的路上指不定就把自己交代了。”

    裴闻靳不说话了,只是用自己微凉的面颊蹭着少年,薄唇在他布满血迹的脸上不停游走,带着明显的紧绷跟疼惜。

    唐远迷迷糊糊的问,“你怎么比交警队来的还快啊?”

    裴闻靳小心去碰他额头被血黏在一起的发丝,“那会挂掉电话我就出门了。”

    唐远没声音了。

    裴闻靳的心跳漏了一拍,在那之后狂乱的跳动起来,心脏承受不住的|抽||痛|,他粗声喘了几口气,伸手去拍少年依旧冰凉的脸,拍的很轻,“小远,别睡。”

    “打我干嘛,”唐远的声音轻不可闻,“我没睡……”

    裴闻靳把唇抵在他耳边,呼吸乱的不成样子,“除了头,还有哪里疼?”

    唐远的头小幅度的摇了摇,不知道,他感觉自己就没有不疼的地儿,快死了都。

    裴闻靳不敢盲目动他,只能等专业人员,就在后面。

    很快的,救护车跟警车一块儿全来了。

    不知道怎么了,唐远一上担架,人就跟回光返照一样猛地睁开眼睛坐起来,他说自己要下去,反正就是死活不要躺在那上面。

    抗拒的让人理解不了,也招架不住。

    没人知道他对那玩意儿有心理阴影,源自小时候目睹过的一场惨案。

    裴闻靳只好在医生的指导下抱着他上了车。

    车到医院,提前接到通知的一干人都在那等着,唐远是坐着轮椅被推进手术室的。

    这是裴闻靳第一次见识到他的固执,严重到超过想象。

    手术室的灯亮着,裴闻靳坐在长廊靠边的椅子上,像是不知道自己要做点什么,就在那枯坐着。

    直到身体止不住的痉挛,他才想起来从口袋里拿出带出来的药瓶,到了两粒药片就着唾沫一起咽了下去。

    裴闻靳看着放在腿上的两只手,血迹斑斑,好在他今晚穿的是黑色的衣服,身前的血迹不明显,让他少受点刺激。

    整个长廊一点声音都没有,越发突显出等待家人从手术室出来的焦躁。

    裴闻靳去洗手间洗手,他看着水池里的水从红到淡红,再到清澈,笼罩在身上的那团戾气始终消散不去。

    唐远是在凌晨两点多醒的,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站在他床边的男人,“你亲没亲过张杨?”

    裴闻靳一愣。

    唐远催他,“有没有?”

    裴闻靳摸了摸少年没有血色的脸,“没有。”

    唐远不罢休,“梦里呢?”

    裴闻靳没有停顿的说,“也没有。”

    “如果我整张杨,你会不会很难在你最好的哥们面前交差?”唐远不等男人给答案就说,“算了,我只是随口一说,我不太想在张杨身上花时间。”

    张杨要不是张平的弟弟,事情还简单些。

    这牵扯来牵扯去,还是要牵扯到这个男人身上,唐远不干。

    裴闻靳的神情沉冷,“张杨跟你说我碰过他?”

    “可不,”唐远把原话翻了出来,哼了两声,“你还是自个回忆回忆吧。”

    裴闻靳的语气可怕,“他对你做了什么?”

    唐远很不合时宜的激动起来。

    这个男人此时的每一个情绪波动都是为他,不动声色这一点在对着他的时候是无效的。

    末了他一个激灵,这个男人说爱他,特殊是正常的。

    唐远矜持的抿抿嘴巴,“关注点不对啊你,我让你回忆那个|初||吻|的事儿,你别管其他的。”

    裴闻靳皱起了眉头。

    唐远提心吊胆,很怕从男人嘴里得到验证,或者是从他脸上看到近似心虚的表情,“我偷||吻||你那次,你没有什么回应。”

    裴闻靳煞有其事,“被你吓到了。”

    唐远犹如五雷轰顶,“只是碰一下就离开了,也能吓到?你有那么纯情?”

    裴闻靳正色道,“有。”

    唐远翻白眼。

    裴闻靳用笃定的口吻告诉唐远,他没有碰过张杨,不存在所谓的睡着了||回||吻||这一说。

    “我睡眠浅,陌生的气息一靠近,我就醒了。”

    见少年疑惑的看着自己,裴闻靳把手伸到被子里,握住他|柔||软|的手细细摩||挲,口气极为平淡,“小时候家里进过小偷,捅伤了我爸我妈,从那以后我睡觉就睡不沉。”

    唐远怔了怔,他反手去抓男人,急切的安慰,“那等咱同居了,多装几个监控。”

    裴闻靳说,“不用。”

    唐远欲要说话,就听到他来一句,“我在枕头底下放了枪。”

    “……”

    唐远郁闷的撇嘴,“其实我知道张杨是故意激我的,可我还是被他激到了,他说我吃他剩下的,那样子得意嚣张的不行。”

    裴闻靳的目光黝黑深邃,“你没有吃我。”

    “昨晚是要吃的,”唐远被看的浑身发烫,“结果老天爷不让。”

    他诶一声,“你的|初||吻|是给了我吧?”

    裴闻靳挑眉,“很重要?”

    唐远嗯嗯,“重要。”

    裴闻靳望着少年漂亮的眼睛,像小时候玩的玻璃珠子,却还要通透,他压着的唇角一弯,笑意流进了眼底,“初||吻是你的,初恋也是你的。”

    唐远的脸红了红,“哎唷,那我多不好意思啊。”

    裴闻靳,“……”

    麻药的药效不知不觉褪的一干二净,唐远躺在病床上,呼吸都觉得疼,明明半死不活,可他还是要说话,嘴上不安稳。

    像是怕裴闻靳担心,特意摆出“我没事我很好”的样子。

    唐远的脑门冷汗涔涔,“你没瞒着我给我爸打电话吧?”

    裴闻靳摇头。

    “真听话,”唐远白到发青的脸上露出笑容,“给你个奖励。”

    裴闻靳坐在椅子上凝视着少年,没有动。

    唐远不满的蹙眉,“发什么愣呢,过来啊。”

    裴闻靳的上半身前倾,把脸凑到少年唇边,接着脸上有略微干燥的触||感,伴随着偏重的药水味。

    他半阖着眼皮,眼眶酸胀。

    唐远见男人半天都没动,他就||啃||了下男人的脸,“裴……”

    后面的声音全被堵进了嘴里。

    唐远被放开时,脸跟嘴巴全是红的,就连露出来的脖子跟锁骨都透着一层浅浅的红晕,他喘着气,“明天……明天再给我爸打电话吧……我是真怕……真怕他……”

    调整了会儿呼吸,唐远说,“我爸这些年自己开车的次数不算多,但是就我知道的有大大小小十来次磕碰,基本都跟我有关,只要是我的事儿,他就乱了。”

    “有一次吧,小学那会儿,几年级忘了,班里几个同学打架,我塞着耳机睡着觉呢,被误伤了,头被文具盒砸到,出了点血,老师给我爸打电话,他愣是从会议室上赶过来,车开得快,撞护栏上了,在医院里躺了个把月,现在一到下雨天腿就疼。”

    “这大半夜的,我不敢让他过来。”

    裴闻靳低声道,“你爸对待工作一向理性,在处理你的事情上面,比较感性。”

    确切来说,工作中有多理性,对着儿子就能有多感性,两个极端。

    “我爸是个很矛盾的人,坐到他那个位置,别人不敢他的脸,就他自己打,他总是嘴上说一套,办的却是另一套,只限于跟我有关的事情。”

    唐远的声音虚了下去,“他叫我独立,说不管我,说了不知道有多少次,其实只是把温室的面积扩建了,他希望我一辈子都在他能看到的地方活动。”

    裴闻靳抬了抬眉毛,我也那么希望。

    唐远不知道男人心里所想,只觉得他那个动作要命的|性||感,要是知道了,肯定喷他一脸唾沫。

    裴闻靳顺了顺少年额前的刘海,“你爸很爱你。”

    “错,是溺爱,”唐远的眼皮微微闭着,“他也清楚,就是改不掉。”

    “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挺牛逼的,我竟然没在他的那种教育方式下长歪。”

    没等来男人的表扬,唐远把眼皮撩起来点儿,“我没歪吧?”

    “没歪,”裴闻靳在少年耳畔沉沉的吐息,表扬他说,“你是乖孩子。”

    唐远乐了,可惜他没什么劲儿,不然一准蹦起来抱住男人脖子来个潮|湿的长||吻,半小时打底。

    他瞥瞥男人,“知道为什么我没长歪吗?

    裴闻靳配合的问,“为什么?”

    唐远说,“因为我有三个兄弟,他们陪我长大的。”

    裴闻靳不语。

    唐远的头脑发昏,他还在强撑着,“你说昨晚跟车的是哪方势力?”

    裴闻靳并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回答,“说说你的看法。”

    “就一辆车,敌对不会只搞这么个小动作,”唐远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男人的大手,信赖的跟他说,“跟车的水平不怎么地,显然不是专业的私家侦探。”

    裴闻靳的眼里有赏识,“继续。”

    “哪个哥们吃饱了撑的,”唐远想了想,“好奇我的夜生活?想看我晚上在哪儿过夜?”

    裴闻靳看着他说,“或许是对你的另一半比较感兴趣。”

    唐远愣了愣,头爆炸似的疼,他抽了口凉气,没思考一会就昏睡了过去。

    裴闻靳起身凑近,捧着少年的脸,在那几道划破的地方亲了亲,凝视他半响,沉声叹了一口气。

    想到在墙边看见少年的一幕,裴闻靳的下颚线条就收紧了几分。

    接下来要做的是两件事,一是查肇事者,酒驾逃逸,该怎么办怎么办,比较容易查到。

    二是昨晚跟踪的车辆,找证据花的时间取决于幕后指使者的能力。

    猜测跟铁证是两码事。

    铁证摆出来丢到少年面前,他才能成长。

    尽管很残忍。

    裴闻靳开车回公寓换掉沾血的衣裤,折回医院,病房里的灯被他关掉了,他在黑暗中叼根烟,用唾沫||濡||湿||烟蒂,压|咬||出|一圈印子,随后捏断了扔进垃圾篓里,换一根继续。

    这样的动作暴露出他平静沉稳之下的狂躁。

    金属|摩||擦出的清脆声响从裴闻靳的指间流出,随后是一簇橘红的火苗,从他晦暗不明的脸上一掠而过,一切又一次被黑暗淹没。

    床上的少年发出梦呓,喊着什么,裴闻靳过去听,听不出完整的音节。

    他将少年轻拥到怀里,骨节分明的大手贴着少年不断|颤||抖且|湿||热|的后背,一下一下的抚拍着。

    时间在这一刻没了意义,快或慢似乎都没什么区别。

    裴闻靳持续不止的维持着那样安抚的动作,直到怀里的人呼吸恢复均匀悠长,他才发觉自己半边身子都有些发麻。

    第二天早上,唐远接到张舒然的电话,他的精气神比昨晚好多了,“早饭啊,吃了,没吃两口,不好吃,不是,我在医院。”

    张舒然一顿,“医院?”

    “是啊,”唐远望着窗外的鹅毛大雪,“昨晚我撞车了。”

    那头仿佛是突然切断了电源,登时一片死寂。

    张舒然再开口时,声音已经透着不知名的低哑,“你在哪家医院,我过去看你。”

    唐远说,“下着大雪呢。”

    “没事,”张舒然说,“我现在就在外面。”

    “那你起很早啊。”唐远给了他地址,“别跟小朝阿列他们说了,也不要跟你爸妈说,怪麻烦的,开车慢点。”

    挂掉电话,唐远的脸色不是很好,他盼个大雪盼的眼睛都快瞎了,结果呢,早不下晚不下,偏偏这时候下,没得玩了。

    昨晚的跟车是有人安排,撞车是意外。

    不过,要是没跟车那个事儿,他也不会去长阳路。

    唐远冲提着保温桶进来的男人说,“我下半年运气不怎么好啊,先是脚扭伤,手指被门夹,现在是被车撞。”

    “其实这些也都还好,我怕的是后面还有大招。”

    说着,他把脖子里的玉佩勾出来,“奶奶说它能给我带来好运跟福气,那我的好运跟福气都跑哪儿去了?”

    裴闻靳把保温桶放到桌上,将粥端出来,听到少年拉长声音噢了声,“用在你身上了。”

    他低头侧目,对上少年含笑的眼睛,“那没事,用你身上跟用我身上一个样。”

    病房里被一种难言的温馨笼罩,温馨的让人忍不住渴求时间就此停住,不要再往前奔跑。

    唐远勾勾手让男人过来,楷去他鼻尖上的一点薄汗,给他把头发里的雪花拍掉。

    裴闻靳抬眸望去。

    俩人眼神一碰上,颇有几分含|情|脉|脉的味道。

    唐远平时在这个男人面前都是虚张声势,利用自己看过的那些漫画给自己打气,关键时候他菜着呢,这么一下就难为情了,他咳两声,“张杨那个金主是谁啊?”

    裴闻靳的薄唇动了动,“明宇的少东家。”

    唐远先是懵逼,过了好几分钟他才在脑子里找着对的上号的那部分记忆,就说怎么有点眼熟呢,原来是蒋恶啊。

    五六年前他们打过一架,蒋恶让他打的,说你有种打我啊,来啊,打我啊,叫的那叫一个贱,那他就打了呗。

    那家伙原来是个小|弱||鸡|,长得白|白|嫩||嫩|的,像刷了层白漆的小竹竿,怎么长那么壮了?每天灌|激||素|?

    从|弱||鸡变成|黑|大|壮不说,还学人包|小|情|人,包漂亮男孩,到底是真的长大了,就是不一样。

    裴闻靳等粥凉了,一勺一勺喂给少年吃。

    唐远有点儿受宠若惊,吃一口就眼巴巴的看着他,等下一口,吧唧着嘴说,“以后你都喂我吃行不行?”

    裴闻靳的面部隐隐一抽,“不嫌腻?”

    唐远为了证明自己是真的想要被那么对待,就不自觉的大力摇头,结果头疼的要死,悲催的瘫着了。

    还把早上吃的那一点东西全吐了出来,可怜兮兮的说自己想喝果汁。

    裴闻靳说果汁没有,只有水果。

    唐远勉为其难的接受了,虚虚的说,“那你快点儿回来啊。”

    裴闻靳给少年理了理被子,腰背刚直起来,小手指就被拉住了,他低头眼神询问。

    “你还是买一瓶果汁吧,我不喝,看着你喝。”

    “……”

    “你喝完了亲我,就当我喝过了。”

    “……”

    没过多久,裴闻靳提着水果回来,病房里有人,他立在门口,目睹张舒然两手撑着床沿,弯腰凑在沉睡的少年上方。

    一下一下用嘴巴吹他额角的伤口,动作说不出的温柔。

    裴闻靳的面色瞬间就沉了下去,眉间煞气腾升,他用力将门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