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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记简直要被气笑了:“哪里来的傻子, 敢到公社来撒泼了!”
公社里也不是只有书记一个人, 听到动静,当即就有两个人冲进来:“谁?谁敢在公社捣乱!”
他们态度强硬地把李展鹏给扭了出去,他仍然高声叫道:“你们包庇他!他利用职权,毁了我的通知书,不让我上大学!他是国家的蛀虫,蛀虫!”
李展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完全没有注意到站在公社门口的袁笑笑一家子。
袁笑笑一字不落地听完了全程,一开始是不可置信的, 几次三番想要冲进去,却被她爹死死地拉住了:“站住!你现在冲进去是想干什么?这是公社!不是你们夫妻俩撒泼的地方!”
听到后来, 她已经麻木了, 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一丝反应也无。
她哥听得牙根儿痒痒,早就想冲进去揍这个名义上的妹夫一顿了, 这会子见他被人扭了出来,挥着拳头就上去了。
袁大队长下意识地看向女儿,发现她很安静,没有丝毫要阻止的举动, 这才发现她的状态不太对劲。
“笑笑, 笑笑?”袁大队长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没反应, 慌了, “笑笑你别吓你爹呀, 笑笑,笑笑?”
却说袁笑笑他哥的第一拳,狠狠地打在了李展鹏的脸上,瞬间他的两边脸就不一样了,左脸一下子就肿了老高。
他出现的太突然了,公社的工作人员都没反应过来,他一拳就狠狠地揍上去了。
李展鹏疼得哭爹喊娘,“嗷”地一声就叫了出来,恨不得在地上打个滚。
公社的人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有人在他们面前“行凶”,都放开了李展鹏,改为上来拉这个揍了一拳还不知足,还想再补一脚的人。
“哎,你这人干什么呢!打架都打到公社门口来了!”
她哥充耳不闻,愣是对着躺在地上打滚的李展鹏来了狠狠一脚,隔着厚厚的衣服布料,直接跺在了膝盖上。
李展鹏清楚地听到自己右腿的膝盖发出“嘎巴”一声,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钻心的剧痛。
“啊——”李展鹏仰躺着,右腿不由自主地抽搐着,惊恐地发现右膝盖往下,全都没有知觉了。
他艰难地去够自己的膝盖,比刚才更神经质地念叨:“我的腿,我的腿,我的腿……”
“啊——”他不小心碰到了伤处,顿时疼痛就顺着神经上来了,身体较大脑更加迅速地做出了反应,全身青筋暴起,条条血管清晰可见,疼得他死去活来,叫的跟生孩子的产妇有一拼。
公社的人吓了一跳,也顾不得追究责任了,连忙把人往医院送:开玩笑!这人可是来公社举报的时候被打的,要是被人误会什么,对他们公社的影响可就大了!
“你傻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过来看看你妹妹!”
袁大队长也顾不上被儿子打了个半残的女婿了,他正在死命地掐女儿的人中。刚才他各种方法都用尽了,袁笑笑还是像一个木头人似的,一丝反应也无,实在是把他吓坏了。
掐人中是对付昏迷的土法子,但他如今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找准了地方,就死命地摁着,都快掐出血来了。
幸好,袁笑笑有了反应。
她先是难受地皱起了眉头,身体因疼痛做出了反应,下意识地就想挣脱。
“嗯……”
袁大队长松了一口气,把微微发麻的胳膊拿下来,悄悄地抹了把脸上急出的泪,又变成了以往的严父模样。
“你看看你选的好对象!就这么个熊样子,还考大学?他能考上大学那才是奇了怪了!”他紧皱眉头,伸手去拉袁笑笑,“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跟我回家去,平白在这里让人家看笑话!”
袁笑笑却躲开了他的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爹,展鹏呢?”
袁大队长对这个女儿真的是失望地不能再失望了,暴怒:“你还惦记着他?啊!他都要把你老爹弄到监狱去了,你还惦记着他!”
她哥哥在一旁嘲讽道:“我看就是爹真被他给弄到监狱里去了,你也只会问你那好对象有事没事吧?”
“我就是想,”袁笑笑不理她哥的阴阳怪气,只定定地看着自己的爹,“亲口问他一些东西。”
袁大队长真的对这个女儿不抱任何希望了,也不想再为她再费心了:“随你吧。你愿意怎样就怎样吧。”
袁芃芃拿到了录取通知书,去哪里都有人追捧着夸,那些话还不带重样的,感觉她连排泄物都是香的。
一开始,她还是挺享受的。谁不想被人夸嘛。但是一天还好,两天也行,到了第三天她就觉得有些受不了了,太羞耻了!
反正她是怕了那些大娘奶奶老奶奶了,那么冷的天气都无法给她们的热情降温。
她干脆就窝在家里不出去了,反正她本来就有猫冬的习惯,只不过前两天为了那点虚荣心,她咬着牙也是想出去的。
今天她照常给自己泡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燕麦奶茶,摆了一盘小点心在旁边,脚下还抵着一个热水袋,慢慢地整理之前从上海废品回收站扒拉出来的东西。
上海可比她所在的这个小县城要繁华地多,有底蕴的人家也多,相应的,被清算的人家也多。
但废品回收站的“好东西”却很少。主要原因是她去的时机不对,这都七七年了,文革都结束一年了,就算真的有什么稀罕东西,也都被人捡回去了。
但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东西的。
袁芃芃拿着放大镜仔细观察手里的这个深紫色的瓷碗,神情凝重地下了一个结论:这的确应该是雍正年间,官窑的瓷碗。
虽然它的花纹简单,颜色单一,但实际价值一点也不比乾隆年间那些花里胡哨、花团锦簇的官窑瓷碗要低。
按袁芃芃的审美,她其实是更喜欢雍正这种低调大气的风格的。乾隆的风格也不能说不好,就是有些过于追求华丽了,什么富贵荣华吉祥如意的花纹都往一件器物上堆,这样显得很乱,过犹不及了。
她正对着个款识使劲呢,便听见外面“梆梆”的敲门声。
她不慌不忙,手上动作去贼快,一眨眼的工夫,就把东西都收进仓库了。这都小意思,她都练出来了……
“谁呀?”袁芃芃打开门栓,问。
“是我。”陈明义侧身进来。
“二表哥?”袁芃芃有些意外,“你咋来了?家里有什么事儿吗?”
“家里没事,”他的表情有些不爽,“是你们村有人看你不顺眼,想搞事呢。”
袁芃芃搬了个小板凳做好,乖乖听着。
“你不是转成城镇户口了吗?按理说,这房子就不该给你了,但之前你徐叔不是帮你要了二十年的居住权吗?”
袁芃芃点头。
“问题就出在这儿了,”陈明义敲桌子,“袁笑笑嫁的那个知青,把他老丈人给举报了,实名举报,说的就是你这个事儿。说袁大锤子滥用职权,为自己谋私利。现在正在公社闹着呢,你小心着点。要是他们把这房子给要回去,你就干脆点,直接给了,回家来住。我那准备给新媳妇用的房子也盖好了,不差你那点地方。”
袁芃芃本来还神情凝重地听着,听到他后面几句话,实在是哭笑不得:“净说胡话!你都说了那是给你娶媳妇用的,我哪儿能住啊!”
“没事儿,收回去就收回去呗,反正我过不了多久就得去上大学了,在城里租个房子住也行。”
“哎,家里有地方,怎么能让你租房子住呢?”陈明义不赞同道。
“你还不知道我啊,天天睡到日上三竿也不起,这要是在家,姥娘不得天天催着我起床啊?我才不回家住呢。”
“行,”陈明义白了她一眼,“你就不该叫袁芃芃,你应该姓常,叫有理,常有理,多贴切啊。”
“呦,”袁芃芃毫不示弱,“这时候嘴皮子利索啦?姥娘催你结婚的时候咋不说话呢?”
两人又拌了好一会子嘴,陈明义才起身告辞,袁芃芃跟着他出门:“我去笑笑姐家问问情况。”
袁芃芃来到袁笑笑家外,见她家虚掩着门,便尝试着推了推,一推就开了。
“笑笑姐?”袁芃芃试探着探进了一个头,“你在家吗?”
没人应声,袁芃芃轻轻把门打开得大一点,轻手轻脚地钻了进来:“笑笑姐?”
却说袁笑笑拼命跑着赶上了把李展鹏送往医院的大部队,但人已然昏迷,根本叫不醒。
她还有孩子要照顾,而且她自己心里也很乱,看着李展鹏那张被揍得左右不对称的脸,有些不知所措。
她爹对她回来的事没做什么评价,只她哥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但终究也没说什么。
王氏还是心疼她的,见她抱着孩子要走,急忙喊住她,偷偷往她怀里塞了一小罐麦乳精:“你是大人没关系,可别饿着孩子。”
袁笑笑无意识地抚着这小小的铁皮罐,想起了以前,每得到一罐麦乳精,她妈都会用几个小铁皮罐子分着装。先给爷爷奶奶一人一个,再就到了他们兄妹几个,一人一个小铁皮罐,谁也不许抢谁的。
看似公平,但实际上,她的罐子里,总是最多的。有的时候,爷爷奶奶心疼她,总会从自己的那一份里分出来一部分,偷偷给她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