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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票也是很重要的, 但也并非她亲自去不可, 她把票给Tony也不是不可以。
可这一次屈服了,以后呢?总不能老这样屈服吧。总有一天, 她要和他摊牌的。既然终有这么一天,不如从今天就开始吧。
她肯定是要离开他的,倒不光是为了傅少奶奶,更是为了她自己。回去的日子遥遥无期, 她总不能总与他这样虚与委蛇罢。她不得不承认,他其实是对她还是有吸引力的,时间长了,她未必能抵挡得住他的诱惑。喜欢这样一个人,可是没什么好下场的。这样的罪,还是让别的小姐去遭受吧。
爱是一种太过细致的情感,充满了折磨和自我折磨, 这种折磨看看小说领受领受得了,实在不宜亲身上阵,生活已然很不易了,没必要在这方面为难自己。
她也确实不曾在这方面为难过自己。活到现在, 初中生恐怕都要比她的感情经历要丰富些。
不过即使如此,她在感情上依然算得上早熟分子。
初中的时候她很留意一个打排球的男生, 每天中午她总是故意绕远经过排球场, 装作路过的样子看一看他, 有一次排球打到了她头上, 肇事者正是那人。那男生把她送到了校医务室又送回了家, 临走前他给她要电话号码,她没给他,再之后她总是绕着排球场走。
上高中的时候,她对一个写黑板字特别好看的男生有些朦胧的好感,后来他主动跟她坐了同桌,没几天她特意跟人换了座位。
距离产生美,离得太近,就丧失了美感。她怕接触到真实的他们,就会因不合想象对其产生厌恶,没有互动就没有伤害。那俩男生她连名字都记不清了,脑子里只存留了两个高高瘦瘦的人影,然后这人影渐渐和傅与乔重合在一起。
她在对男人的审美上,算是一个素食主义者,肌肉过剩的男人向来不在她的审美之列。她必须承认傅与乔还是很符合她的审美的,她曾经长时间地对他产生过一种类似于喜欢的情感,但这仅限于文字影像中的他。喜欢一个永远无法有交集的人,是非常安全的,她可以随意地想象他,而他永远也无法穿过文字来伤害她。
她不是皮格马利翁,傅与乔也不是加拉泰亚,想象不会变成现实,现实却会反过来伤害想象。
她和他之间的距离因为一个意外事故戳破了,她接触到了真实的他。最开始当然是不适应的,但发展到现在,她竟然没有因他脱离了她的想象而讨厌他,甚至有些同情起他来。无数先辈的经验告诉她:当一个女人对一个比她强太多的男人产生了近似于怜爱的感情,她离万劫不复也就不远了。
她很了解自己,她不具有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事到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远离他。
他结婚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爱情,而是为了稳妥。如果她不是一个稳妥的对象了,他或许会放她一马。他现下虽然把她的钱给停了,但为着他的体面,他总不至于把以前的钱要回来。那些钱,留待她以后去还给他吧。
她觉得自己已经摸清了他的脾气,她不听他的,他最多也不过限制她的经济。他当然有许多别的打击她的办法,但他是一个又傲气的人,对她他未必会用。
这么想着,她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小翠,她说自己晚上要去看戏,要她转告少爷,晚饭不必等她了。傅少爷当然能明白她说的看戏是什么意思。
五点钟的时候,她换了一件梅子青锦云葛的长袍,脚上登了双千层底的布鞋,盆帽压在盘起的头发上,袍子把整个脚都给覆住了,这是她为了掩饰身份专门做的衣裳。为了被人认出来,她还戴了副茶色的眼镜。
她站在办公间的穿衣镜前,手里握着一把折扇,她把折扇展开,冷金扇面上写着五个大字:给爷笑一个。
“经理,你穿这身倒真像个小公子。不过这扇面上的字可太差劲了,地摊上两毛钱的扇子也比这强。”
杜加林只好尴尬地笑一笑:“这字是我写的。”扇面是她在地摊上买的,字是她自己写的,仿的板桥体。
“倒也别有一番趣味,看上去非常童真。”Tony急忙补充道。
这些天倒是多亏了Tony,如果她有余钱的话,定会给他也买张票,犒劳犒劳他,可惜她实在没有余粮了。今天必须得赢,否则她账面上可是什么钱都没了。早知道,她应该更小人一点儿,把傅与乔给她存的钱都给提出来,反正钱都是要还的,多少都不能改变其性质,现在他把钱都给冻住了,她只能完全地靠自己了。不过反正迟早是要靠自己的,少花一点也少还一点,并非完全没有好处。。
如果赢不了,这年头如果比苹果还要贱许多,总是不缺如果的。如果赢不了,她也不能死去(qie),店里已经有了客人,还是有办法维持下去的,大不了就是享受傅少爷和陆小姐的双重嘲弄。现下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这样想着,她出了店走到路口处,叫了辆车去了新神州游戏场。
她给门童看了票,按着指引在楼上找了位置做了。这是游戏场的观影厅,楼上楼下一共八百个座位,沙发是皮座椅,椅子上放着大选的花名册,花名册上有今天参选的十位姑娘的介绍。她看了,心里觉得不妙,这暗箱操作也太明显了,薛黛玉的介绍有一页纸,其他九位加起来也就这么多。她正看着的时候,旁边的男人俯过身来,叫了声傅太太。
她为了掩饰自己,自然不能回转过头去,更不能答应。她心里飞速地盘算着,她都这样了,谁还能通过侧脸认出她来?这个声音听来还算熟悉,她努力在记忆里搜索,这不是那天来送绿帽子的周先生吗?傅少爷不是说过他是长三堂子的常客么,那是他无疑了。可她与他只见过两面,怎么他就能认出她来呢?
想着他肯定不能确定,杜加林并不理他,可没料想他又叫了第二声。他的声音虽然不大,而且姓傅的也多的是,可任凭他这么叫下去,也不是个法子。
“这位先生,你认错人了罢,我可是个男的。”她压低声音说道,她以前学过两句老生的唱法,这次倒派上了用场。她当然不能承认,她请裴小姐做广告是一回事,可和一群热爱风尘的男人在一起扎堆儿投票是另一回事。这位周先生和陆小姐关系恐怕不浅,让他知道了自己来这个地方不是什么好事。她倒不在乎,可她多少还得为着傅少爷的名声想一想 ,谁叫他在乎这个呢?
“别开玩笑了,你耳边有颗痣,我认不错的。”
周先生作为一个小说家,平时在生活中少不了观察别人,第一要观察的就是外貌。他凭借侧影大致认出了杜加林,而又凭借右耳上的痣断定是她。
“有痣的人多了!”杜加林拿出折扇来扇着风,努力在两人之间隔成屏障,她想,如果是自己,即使旁边的人是傅与乔,即使他化成灰她都认得他,但如果他这么否定,她也免不了要怀疑自己。
“傅太太,你这字倒写得颇有童趣。”他也不管她不理自己,继续说道,“我这些天回了香港,昨天才到的上海,没时间去光顾你的生意,你不会生气了吧。”
他这话说得实在是太别扭了,没光顾她生意的多了,她有什么立场去生人家的气?杜加林想他是认定自己了,如果装作没听见的话,他恐怕会一直说下去,倒不如索性承认。
她稍稍一侧脸,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压低声音说道:“我还道是谁呢?原来是周先生。我实在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您,陆小姐不是实名反对这次花国大选么?”她在暗示他,如果他真跟陆小姐提了他在这里遇见她,也会暴露他自己。
没想到他却不以为意,“陆小姐,她反对干我什么事?你不会以为……”
她并不想和他讨论这件事,便说,“不知周先生想选择哪位小姐?”
“我觉得各位小姐都有各自的好处,选择起来恐怕很困难。不过为了支持你的生意,我愿意选择裴小姐。”
她倒是很愿意他选择裴小姐,可他这么一说,好像她欠了他的情。杜加林想了想说道,“我和裴小姐只是工作上的关系,您大可不必为了我投,您还是追随您自己的内心罢。当然裴小姐自身是很值得这一票的,她为了家庭才进到这行来,这么多年也算出淤泥而不染了。她的才貌不输给在场的任何一位小姐。我找她来做广告,也是感动于她的事迹,赚钱倒是其次的。”自嘲是面对自己人的,对于外人还是要自夸。
大选是按照以往票数来的,从第十到第一的顺序。杜加林想,这也是为了照顾薛黛玉小姐,她最后一个出场,然后才是投票,给观众的印象自然最深。九点的时候,才轮到裴小姐展示才艺,她边弹琵琶边唱弹词,唱的是《珍珠塔》里高潮的一个选段《方卿羞姑》,讽刺其姑不守信诺,见利忘义。
她今天穿了一件贡缎做的蓝色旗袍,旗袍在膝盖处开了叉,露出同色的衬裙来。杜加林觉得获奖当然重要,但最重要的是营造端庄的气质出来,不穿衬裙穿丝袜固然会吸引一些眼球,但眼球经济只是一时的,陆小姐说此次大选不利于社会风气,她就偏要让裴小姐正一正这个风气。